可就算那皇帝和魔修串通,以武宏伟那即将飞升的水平, 也不可能消失的无声无息吧?
或许另有隐情。
不论如何, 在距离帝城还有两天路程时, 虞楚提前便收了法宝。
正好这附近有个被废弃的老瓦房, 众人挨个进去换了衣服。
他们要伪装成普通人,所以修仙者必备的那些飘逸的长袍是不能穿了。
众人都换上了老百姓常穿的粗布麻衣, 只不过……他们的气质和长相都太出众,换上普通衣服,看起来反倒把廉价的衣料都给衬得矜贵起来。
“就这么伪装?”沈怀安疑惑道,“感觉没什么区别啊。”
徒弟们走出院子,便看到虞楚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换好了平民百姓的衣服。
她示意徒弟们都过来, 然后说道, “把你们的后背露给我一些。”
“啊?”几个大男孩面面相觑。
除了陆言卿这个很有包袱的大师兄,沈怀安、萧翊和李清成平时都爱一起去小溪里, 一起洗澡一起玩。
大男人也没什么好怕露的, 可是在虞楚面前, 他们都有点扭捏, 挨个往其他人身后躲。
在外面不似在门派里,又是要面对帝城危机, 虞楚也严肃许多,她淡声道, “一个个来,从清成开始。”
看着师父不苟言笑,徒弟们这才乖乖地过来排队。
普通百姓的衣服都很简便,不似修仙者穿的那种飘逸的长袍, 这粗布麻衣一撩衣摆就把后腰给露出来了。
虞楚手指划过李清成的后背,一道金色符箓便闪着光融入了李清成的后背。
“等等。”李清成刚放想放下衣服,虞楚眼尖,她问道,“你肚脐上的那个是什么?”
李清成的肚脐上三指的地方,有着似是疤痕,又像刻印的东西。
“我也不太清楚,小时候嗑的吧?”李清成挠挠头。
虞楚觉得那疤痕有点奇怪,但此时也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她挨个给徒弟的身上都附了隐像符,谷秋雨的阵法刚刚她提前已经做好了。
“这是隐像符,可以易容样貌,需要的时候便捏诀使用。”虞楚道。
徒弟们过去也都上过各种课程,虞楚教了下之后,他们很快便使用转变了形象。
他们的形象都是虞楚仔细考虑过的,打眼一看,就是几个普通人家的年轻男女们,不难看也不好看,扔大街上都认不出来,很不起眼。
虞楚也自己解决,幻化成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普通女人。
“好了,走吧。”虞楚道。
她从空间里取出两个马车,车身看起来陈旧,就是老百姓自己平日用的简陋工具。
还有两匹普通的马——虞楚的空间里是时间暂停的,所以水果不会腐坏,那么放活物应该也行。
尽管如此,这也是虞楚第一次短暂地把活马放在了自己的空间里,拿出来后,两匹马甩甩头,似乎都有点蒙圈,不知道自己在哪。
星辰宫六人分成两匹马车,向着帝城前进。
第一次换装成别人,徒弟们都有些新奇劲儿,互相说说笑笑着,觉得有趣。
就这样走了一天半,徒弟们对虞楚的敬畏又加深了一点——自从虞楚装扮成了一个普通的三十岁女子,她的所有表现都显得非常和自己的外表相符。
哪怕半路上在客栈歇脚,她对掌柜讲价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喜欢絮叨、心疼花钱的穷苦人家女子,为了几个铜板和老板磨了十分钟,演技炉火纯青,完全看不出虞楚本人的清高性情。
“真是太绝了。”等到进入房间后,沈怀安才小声说,“我们师尊怎么什么都会?这世上有她不会的东西吗?”
徒弟们惊叹不已。
如今在他们的心中,虞楚和神也没什么区别了。
“别叫师父了。”陆言卿道,“你们忘了师尊说了什么?”
虞楚帮他们选择的伪装样貌,本身也和他们性格很相符。
比如陆言卿伪装后的长相一看就是穷苦人家早当家要照顾弟弟妹妹的长子,这样他哪怕在外面维护纪律,看起来也不奇怪。
沈怀安、李清成伪装后的样子就是那种每家都有的比较活跃一些的年轻人,萧翊沉默寡言,长相看起来就不爱说话。
谷秋雨倒是简单些,小姑娘怎么都是正常的。
他们伪装后的样貌也都是虞楚经过细致考虑的,这样一出门,他们正常说话,也很像是一家。
至于身份——虞楚设定的是,她是一个死了男人的遗孀,五个徒弟则是两边的弟弟妹妹,加起来一起过日子。
所以,徒弟们在外面要叫她嫂子。
但这个词,几个青年憋了半天,叫起来还稍有点不爽。
虽说是假的,可要把师父叫成谁的老婆,他们心中都不舒服。
在他们心里,没有男人能配得上师父,哪怕倒插门都不配。
在这客栈里休息了一晚,和武宏伟联系的法宝还是没有声音。虞楚半夜没睡,她垂着睫毛,一直在从过去往前捋整个事情。
一晃来到隔日清晨,虞楚唤来众人吃了丹药,六人便驾着车继续上路了。
果然,越靠近帝城,戒备越严格。
虞楚坐在车里,她撩开帘子,便能看到外面不时有来来往往的士兵正在检查。
没想到修仙者一步便能跨过的地方,普通人走起来这么费劲。
一路盘查,虞楚做事当然不可能出纰漏,两辆马车便这样逐渐靠近帝城。
还没见到帝城的影子,虞楚便敏锐地发觉到原本飘荡在空气中的灵气渐渐稀薄了,就像是草地树林逐渐到了沙漠的边缘,植物干枯没有生命的感觉。
果然犹如武宏伟所说,能感到些微的煞气从帝城而来。
……能把皇城变成不祥之地,这皇帝得邪恶成什么样子?
离帝城大概路程半时辰长的附近还有个小城,街道上也同样热闹非凡,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只有修仙者才能敏锐地察觉出,整个城里到处都是监视的眼线。
星辰宫的两架马车没停,穿过这小城,继续向着帝城前进。
目前已知的情报,帝城其实便是一个巨大的禁忌上古邪恶法阵,在帝城郊外的六个方位埋着上古石碑作为阵脚,而武宏伟便是在要探查这一切的时候,消失不见了。
两辆马车吱呀吱呀地进入帝城外的树林,而后却没有声息了。
这个世界所谓的空间术法符箓,都其实各有限制,叫扩容口袋还差不多,却真没有虞楚这样什么都能装的外挂空间。
她将马车收回空间,看向其他五人。
“东西都带好了吗?”
徒弟们都点了点头。
他们的胸口和手腕都带了不同的项链手链,是一种不太常见的小法宝,紧急时刻可以用只有主人能够感觉得到的温度无声联络。
虞楚准备孤身一人进入帝城一探究竟,而让其他徒弟暂时埋伏在这附近,等待她的联络。
早上吃的丹药,是能抑制自己真气的丹药,正是修仙门派借由魔修潜入时吃的那屏蔽魔气的药丸而得到灵感,新研究出来的。
她已经想过,先让徒弟们按兵不动,他们本身便不可能被士兵们发现。
哪怕被发现,可她已经给他们做好万全的准备,无论其他人如何探测,都会得出他们都是普通人的结论。
要知道,帝城的煞气和风水不好,只是修仙者和修魔者能看出来的,普通百姓并不觉得哪里不好,仍然正常活动的。
这种季节,生活在帝城附近的百姓出来挖野菜也很正常。
至于自己进去也是不得已的选择了。
虞楚实在不知道这皇帝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她只能自己亲自试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和徒弟们分别后,虞楚一个人走向城门,面前就是邪术阵法,可她的心终于轻松下来了。
一个人踏入险境对她而言,却是比想要保护所有徒弟更简单的选择。
虞楚面前的帝城,皇宫里。其中一个宫殿中,一个魔修坐在正座,其他几个魔修则是懒洋洋地待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
“皇上驾到——!”
屋外,太监扯着嗓子喊着。屋里,魔修们却不为所动。
一个头发花白却眼睛奕奕有神的老皇帝走了进来,他鹰钩鼻笔挺,脸上的皱纹犹如沟壑一样,气势却极其强大,根本看不出已经有七十岁。
岳康德扫向屋里的魔修,看到无人理他,他的眼眸危险的暗了暗。
坐在主位的这个‘林先生’旁边,小小的圆形木漆匣子像是积木一样垒在一起,放眼看去,竟然也有二三十个了。
这些一手能够握得住的匣子像是小棺材一样,偶尔会在缝隙中发出光芒。
“林魔师,这些都是你抓到的修仙者?”岳皇帝道。
“没错。”正位上的魔修——林亮淡淡地说,“所有陷入法阵的修仙者全部都被关在这里了。”
“他们竟然一个都没有跑掉?”岳皇帝定定地说,“我听说你甚至抓了一个大乘级别的高手,你确定你的法宝能关的住吗?”
“陛下放心,这上古密阵可是和我的法宝一样,都来自于魔界,效果当然非常强大。”林亮漫不经心地说,“每个人都有欲望和想要的东西,哪怕是那些自诩高尚的修仙之辈也是如此,他们的欲望被压抑得更深,爆发出来也更可怕。”
“他可是大乘境界,实力近乎触及修炼境界之巅,你确定你能困住他?”岳皇帝眉宇间明显有些怀疑:“我曾听闻,飞升之下,大乘境界可碾压世间一切敌人,据说抬手可碎天地,这样的高手,你确定有十足把握?”
“你放心吧,我和武宏修为差不多,不过他修仙,我修魔罢了。”林亮道,“就算他能出来,那又如何?如今帝城是我的天罗地网,哪怕对峙,我也必定赢了他。
林亮看向岳皇帝,发现皇帝的神情明显没把他放在眼里,林亮的声音便冷淡了不少。
“陛下,你也算是常人中最厉害的人了,如果这阵法对你有效,让你走着路便陷入难以辨别真假的幻觉里,在这幻境里,你继续自己的生活,并且得偿所愿,长生不老所向披靡,统一了大陆——你觉得,你醒的过来吗?你分得出真假吗?”
岳康德察觉到林亮话里的不屑,他沉下脸,最终却压下火气。
“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岳康德冷声道,“我的人虽然一直都在探查,可修仙者仍比常人莫测。如今你们只等着阵法捕获修仙者才会出动,真的不派其他魔修出去巡逻吗?万一被人潜入了又该如何?”
“不会的。”林亮笃定道,“哪怕是世外高人,也会有心中欲望。没有欲望,也会有愧疚、遗憾、害怕失去的东西。”
“只要是人,心中就会有波澜,有波澜,就会被阵法幻境抓住。这世界上绝不存在什么都不想索求的修仙者。”顿了顿,林亮意味深长地说道,“想要飞升,也是一种心中执念。既然选择修仙,绝不会有人心中什么都不想要的。”
“——只要心中有所求,那必定会被这幻境所束缚。”
皇城门外,虞楚在进城排队等待检查的平民队伍中,缓缓地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