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提示音响起。
刘遄飞:“钱女士,你平安到家了吗?”
钱雪:“嗯,已经到家了。”
刘遄飞:“请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想好好和你聊聊。”
钱雪:“咱们确实应该好好聊聊,不过这几天没空了,我要去看我爸,还要照顾伤员,你知道的。”
刘遄飞:“好的钱女士,有空再约。我为昨天的事感到抱歉。”
钱雪关掉手机疲惫地叹气,事情怎么总是一桩接着一桩。
刘遄飞应该是看到了。
她不知道刘遄飞想做什么,不过要是她看人够准的话,那刘遄飞这个人应该不用太担心,如果她猜错了……那他可能真的是想借机敲诈了。
到时候再说了。
钱雪不得不佩服,赵一航这小子真是血厚又耐打。
伤口很多,好在都只是外伤,脏器没有受损。让钱雪吓到发颤的吐血其实不是大事,既没有打掉牙,也没有伤到胃,只是下颌被打到时牙齿划破了舌头,下颌骨也因此有些轻微的错位。左掌直接接触了碎玻璃,所以最严重的外伤在手,膝盖和头部的伤反倒没那么严重。医生给赵一航做了一个小手术,把手掌和膝盖里的碎玻璃择干净,又把伤势较重的额头和手掌缝了针。
面对满脸泪痕的钱雪,诊所的大夫一副见怪不怪的冷漠样:“手?没事的,扎进去的玻璃碴子是不少,不过没伤到神经和骨头,年轻人恢复快,多养养就好了。”
两人离开前医生多嘱咐了一句:“记得这段时间手要少动少碰水,既然你说他是手艺人那就更应该好好保护手才对。”钱雪连连道谢。
从离开娱乐城开始两人的话一直不多,不过和钱雪的苦大仇深不同,赵一航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差。看着他虚弱地躺在床上端详着手上缠的纱布,钱雪忍不住先开口:“我的确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没想到赵一航会回以宽慰的笑容:“没事啊姐姐,我挺高兴的。”
“什么?”
“姐姐你表现得很明显啊,心虚、内疚,你心疼我,要是我没受伤哪能看到你这幅样子。你心里有气,让你撒撒气没什么不好。要是你觉得不够过瘾大可以找人多揍我几次,只要你开心。”
钱雪一点也不开心。赵一航一定有病,可他越是这样,钱雪越拿他没办法。
“钱诚,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
“姐姐我说过的,我喜欢你,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那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钱雪完全无法理清自己纷扰混乱的思绪。她烦躁地起身拿起千枚通扔给赵一航,“我要你划自己的脸。”
这支千枚恰巧就是雨夜她刺伤赵一航的那支。她补充道:“我现在心情差极了,你不是说想让我开心吗,你破相了我就开心。”
“哦。”赵一航了然,利落地把千枚通划向右颊,一条细长的血痕顿时出现在他秀气的脸上,钱雪见状慌忙从他手中夺回千枚通,扯了几张卫生纸擦掉滑落到脖颈的血珠,然后捂住他脸上流血的伤口。
“姐姐满意吗?这个伤口会不会太浅了?”
钱雪死咬着唇,半晌吐出两个字:“疯子。”
如果之前赵一航对她的侵犯是因为爱她,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使他只会通过占有这种畸形的方式表达感情,那么钱雪或许可以对他冷处理,多做些让他讨厌的事,等他不爱他了就会放过她。
如果是因为恨她,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折磨和羞辱她,那么钱雪的策略应该相反,让他感受到姐弟情分不再恨她,他想开之后就会放了她。
可究竟是爱还是恨呢,钱雪不知道。让他用千枚通自残是为了验证这一点,看看他只是嘴上说说还是真的愿意这么做,如果愿意,那么他可能真的是喜欢她的?
有些事在钱雪心里变得明朗起来,而有些则更加迷惘。
“你刚来事务所的时候在楼梯上摔了一跤,伤的很重,那次真的只是个意外吗?”
赵一航摇了摇头,坦言道:“不是,我是故意踩空的,为了让你心疼我,这样我就有机会多和你相处。这本来就是我的计划之一。”
钱雪觉得他不可理喻,怒极了:“故意的?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后果?摔下楼头先着地怎么办?摔残了怎么办,摔死了怎么办?你还这么小,为了一个可笑的复仇计划值得吗?——你果真是病的不轻。”
钱雪现在明白赵一航的可怕亦是可悲之处了,他把自己的身体当做资本,为了达到目的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身体,消耗健康。他到底是在怎样的环境下成长的?
钱雪多少可以猜出,他可能习惯了受伤,通过被殴打、被虐待来满足监护人的施虐欲,以此取悦他/她,从而获得想要的东西,比如食物、玩具、或者只是希望他/她施舍一点微不足道的感情。而这个思维习惯保留到了现在。
可就算想明白了这一点,钱雪依然不明白赵一航对她的所作所为出于什么目的。他做了那么多恶毒的事,分明就是因为憎恨她,可强迫她之后突然转了性,摆出一副任她宰割的模样算怎么回事?
“看吧姐姐,我从小就知道,只要我受伤了你就特别关心我,哪怕你现在这么讨厌我,还是这样。”’听着钱雪生气的质问,赵一航含笑的双眼添了几分笑意,悠悠道:“姐姐,你别着急,我慢慢讲给你听。你要相信我,我现在说的都是实话。”
钱诚,也就是赵一航,他的生父李平升允诺刘艳雯会娶她,可是说话不算数,去了榆城后娶了家境优渥的女人周兰。刘艳雯散漫惯了,没有挣钱的心也没有挣钱的本事,还带着钱诚这个拖油瓶,过得非常拮据。于是刘艳雯横竖看自己的儿子不顺眼,经常打他,用扫把腰带打都是家常便饭,有时候还会动刀子。她喜欢抓着钱诚的头去磕桌角,也喜欢掐着他的脖子看着他挣扎。
赵一航知道母亲的难处,可是没有办法替她分担,也没有能力反抗她的打骂——或者说开始还会反抗她,后来就不反抗了,因为越反抗刘艳雯会越生气。每次刘艳雯打他的时候总让他不要恨妈妈,要恨就去恨他爸李平升还有他那个好姐姐钱雪,尤其是钱雪,刘艳雯骂她的次数比骂李平升多得多。她总说假如不是钱雪多嘴,那他们一家四口还会其乐融融地在泰城生活着。后来钱诚去了李平升家,听不到刘艳雯的骂声了,可是李平升也总骂钱雪,赵一航年纪小,生父生母如此,让他恨死了姐姐。
在钱雪看来她已经十六年没见过弟弟钱诚了,可钱诚并不是。虽然他十六年里只见过钱雪一次——就是撞到她和邢凯睿告别的那次,可是钱雪太优秀了,他总是有意无意能看到她的消息。网上各种省里市里的竞赛资料中总是有钱雪的身影,联考名单中钱雪也总是名列前茅。赵一航经常能看到她的照片,偶尔还能看到她辩论或者演讲的视频,视频里的少女尽管眸子沉静到冷漠,却自信昂扬,难掩光芒与锐气。直到钱雪去会计事务所就职后关于她的消息才淡出赵一航的视野,只留下事务所官网上一张微笑的一寸证件照和旁边天花乱坠的几行简介。
赵一航几乎确信那不是错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虽然钱雪淡漠疏离的气质仍有保留,可她的眉眼越来越柔和,神色中的锋芒逐渐消失,这样的钱雪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像极了脑海中 她最初温柔的样子。他不知道钱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改变,也许他的姐姐总被周围的人温柔以待,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最终与过去告别。他的姐姐渐渐走向越来越光明的未来,而他却一直停在原地,无论如何挣扎也难以逃脱让人窒息的黑暗。
赵一航下体边两指远有两个烟头烫伤,那是刘艳雯烫的。钱雪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他身上的伤痕,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赵一航高中之前一直很瘦小,因为家里的原因也不爱说话总是很阴翳,所以他不合群总受欺负。高中时赵一航班上很多男生都看片,他也不例外。可是当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尝试学着里面的人自慰时,他发现了一件让他很害怕的事——他没什么欲望,就算努力让自己有点势头,他也会想起母亲把烟头拧在旁边皮肤上的刺痛感,怎么都起不来。他知道这样可能很不正常,他很担心自己一辈子都是这样。
不过这种状态没有一直持续,取而代之的是更让他惊恐的事。他开始有强迫症似的疯狂看片,晚上睡觉就会做旖旎的梦。开始他看不清梦中女人的脸,直到有一天,他清楚地梦到这张脸和钱雪一模一样。还不到十七岁的他吓坏了,他没办法和任何人说这样的事,只是收起碟片再也不敢碰,并且安慰自己说这并不是因为他想和亲姐姐有什么,而是因为在现实生活中没有一个和他熟悉的女同学,所以梦里的人才只会是他的漂亮姐姐。明白归明白,梦却是不由人控制的,他还是会梦到亲姐姐在自己身下承欢。梦的内容明明相似,却由当初的美梦变成了让人胆战心惊的噩梦,有段时间他因为害怕做这样的梦而无法入眠。
虽然觉得羞耻和可怕,可再次纾解时他不由自主地想到钱雪,就成功了。他以为这件事会烂在他的肚子里,他乐观地想,自己总会碰到喜欢的女生,梦里的女主角也会改变。可是现实情况是,他太过早熟,从高中到大学他觉得身边的女生总是自私、幼稚、还蠢,他一个也不喜欢,只觉得可笑。
如果是钱雪那样的女人,或许他就会喜欢了?
年纪越大赵一航越有自己独立的思考,他渐渐明白当初的事根本不是钱雪的错,错的是他生父母。可即便理智告诉他钱雪的做法完全正当,他还是恨她。赵一航有时也觉得奇怪,他恨的人很多,可是让他时时刻刻一想起来就恨的人只有钱雪一个,对她很不公平。可能越是对他好的人突然改变,就越是让人难以接受。他一直对姐姐抱有期待,他经常想,钱雪这么多年里到底有没有想过他呢?或许早就不记得他了吧。这么多年里钱雪的形象在赵一航脑海里不断美化,漂亮、聪明、正直、温柔,后来再见钱雪发现她和自己脑海中的形象一模一样,甚至更好。
“可是这么好的一个人,一个对大家都这么好的人,当年怎么就突然变了脸对我如此刻薄呢,我做错了什么?我和你的感情难道只是靠钱才多一个人来维系的吗?一旦我和他无关,你就觉得我和你毫不相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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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大家盘点一下本文目前为止弟弟受过的伤:①小时候被虐待,②在会计事务所摔下楼梯,③初夜被姐姐用千枚通刺伤,④酒吧外被姐姐叫的小混混打,⑤自己划了脸破相了。
虽然我不觉得谁惨谁有理吧,不过我这个男主还真是招商体质啊,不对,是招伤,反正实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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