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一时之间,呼呼啦啦的人过来,张会计边着急的往纸上写字,边寻思着不可能。她就是写字再快也不可能达到这速度,准是记错了,回头正好是把她打发走的借口!
    宋支书惦记着程林说的对知青安排工作要妥当的事,今天特意来看看司文,也算是尽力培养了。来了就看到平日里排着长队的称重处今天有序的很,两组称重同时进行,也没那么多排队的人了。
    宋支书心里高兴,他这活安排的好,解决了知青工作问题,也解决了村里的实际困难。高兴地走到近处,先问司文,
    “记账记的还顺手?好好干,发挥你的特长嘛。”
    没等司文回答,在这组称重的人就说了,“书记真是安排的好,司文知青账记的好又快,都免了我们排队的时间呢。”
    宋支书满意的连连点头,又转头去对张会计说,“你这徒弟带的好,这里有你大大一功!”
    张会计等这一刻老长时间了,听了这话连忙摆手,“可不敢这么说,我没教知青什么,她非要自己担一组,看来是早就会了不用我教。我看她记的挺快的,我可没这本事,也不知记的对不。”
    宋支书一听皱起了眉,这话是怎么说的?这个司文知青不用张会计教,自己上来就记账?这不是胡闹嘛!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就带出些不满来,是要合理安排知青,但可不能由着知青胡来,秋收的事是大事,谁要是在这个结骨眼耽误进度,他绝对要严格处分的!
    宋支书向司文伸出手,紧绷的脸早没有了刚才的和气。一旁的人都紧张的不敢说话,二福嫂子还着急的跟司文使眼色。
    司文倒是淡定的很,把本子递了过去,脸上半点慌张也没有。就看支书一页页的翻着,再对应着最后一组数据上前看称,脸色渐渐和缓起来。
    “你看看。”支书把账本递给一旁面有得色,垫着脚等支书发怒的张会计。
    张会计拿过本子,心想不定是什么鬼画符呢,他要不要直接砸那个知青脸上来证明自己有多生气,等视线挪到本子上时,却当场石化了。
    只见本子上工工整整画上了格格线线,名目已经列好了,就往上面填数就行了。表格清晰,一目了然,即便是门外汉都能看懂。而且字迹娟秀,就跟印上去的字似的,比起这个账本,他写的那个东西简直都拿不出手!
    宋支书满意极了,对司文大加赞扬,“果然文化人有水平,刚来就能想出这么好的记账点子,连我都能看懂,以后有什么好想法尽管提出来,咱们村的建设需要你们这些有才华的知青加入进来嘛!”
    又转头对臊的脸通红的张会计说:“工作可不能老脑筋,年轻人有想法就要大力支持,咱村可不讲排外那一套!”
    一番话说的张会计只能低头应是,他就是怕这有文化的知青来顶了自己的活,才不想教她的,没想到不教人家自己也会,真是气死个人。
    支书走了,张会计也没动静了,二福嫂子过来跟司文悄声搭话,“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心窄呢。”
    司文笑笑没说话,她大概知道张会计为什么这样,只能说他多虑了,她可没打算来当个农村的会计。
    因为工作效率快了,没多久麦场上的麦子就都称完了。司文坐到树阴下等着新麦运过来,打麦子的人也都找地方歇着等麦子。
    没多久,人影渐渐从远处显露,是牛车、马车、独轮车、还有人力挑的扁担队伍,凡是能担麦子的都用上了,把地里的麦子一齐往晒麦场运。
    司文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觉得壮观,那种劳动人民身上散发的生机让人动容。从头看到后头,推独轮车那个最显眼,不是她学生嘛。
    她能一眼看到他还真不是因为亲妈眼,而是他周围围了好些个姑娘,有帮着拢麦子的,还有帮着推车的,想看不到都不成。
    等麦子到了晒麦场,大家伙把麦子卸了下来,程林不用人说就拿起了连杖。几下把穿着的干活褂子脱下来,扔到一旁的干净地方,腿上扎实摆好姿势,高高的轮起连杖,狠狠的掼向已经铺开的麦子上。
    连杖挥舞带来了猎猎的空气声,男人的肌肉在舞动之间蓬勃凸显,古铜色的健康麦色皮肤上挂了细密的汗珠,渐渐随着肌肉的纹理向下流,隐入了腰间的裤带里。随着动作,几块腹肌隐隐显现,肩窄腰宽,像专门练过似的。
    真是养眼啊!司文在心里啧啧称赞着,余光扫到远处后来的姑娘们,或是娇羞或是垂眸又忍不住想看,都偷偷的打量程林呢。
    司文简直忍不住想暴立而起,对着程林喊,“加油啊大兄弟,露肉有前途,你再努把力,媳妇就到手啦!”
    第11章 撑腰
    好歹司文也是接受过现代猛/男、小鲜肉,各种类型洗礼的杂食性动物,平时荤素不忌,不但各类专业书籍啃的动,连带点颜色的小画报也从不拒绝。因此现在看程林就带着明目张胆的欣赏,还有几分专业的点评。
    嗯,九头身,满分。胖瘦相宜,满分。肌肉力度,满分。长相嘛,九十九吧,多一分怕你骄傲!她还是个挺注重学生身心健康的合格老师。
    “这小伙子帅不?是俺村最俊的后生了。”
    二福嫂子跟司文咬耳朵,也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晒麦场上的亮丽风景。她孩子都快有这么大了,她怕啥,这些小子不管长啥样在她眼里都是光腚满哪乱跑的猴崽子。
    “还成。”司文咂么咂么嘴儿,点点头。颇有几分熟客跟老鸨挑花姑娘的感觉。
    纯情少女们看到司文和二福嫂子站在一处,毫不避讳的打量她们的心上人,都忍不住啐道:呸,不要脸,直勾勾的看爷们也不害臊!
    骂完又看了眼晒麦场,复低头羞涩,真俊!
    咬耳朵的两个人可不知道自己被树立成少女公敌了,二福嫂子欣赏够了转头看这个大方姑娘,
    “司文知青,嫂子也是过来人,为你好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她眼梢点了下程林,又转过来说:“这男人啊,好看是次要的,越好看的男人身边围围的苍蝇越多,过日子才是主要的,挑男人可是大事,可不能糊涂。”
    “他不挺会过日子的嘛。”饭菜做的挺好啊,干活也卖力气,在现在应该算抢手的啊。
    “嗨,这有啥用,在俺们村里,讲究的是家族亲源。就是那穷的叮当响的人家,只要有亲戚在,互相接济接济也不至于有过不下去那天。”二福嫂子科普道,“程林这小伙子哪都好,偏偏是个绝户,你说这命也是够硬的了,家里的破草房你没见过吧,比俺家的苞米楼子还不如呢。”
    “是吗?”这些司文可是不知道,那他身世还挺凄惨的。
    “可不咋地!”二福嫂子一看有回应了更是积极,“你没看这么些姑娘看好他,他也没娶上媳妇嘛,哪个敢嫁呦!”
    听了这么多,司文觉得还是有必要替自己的学生说几句话,这个时候她不仗义执言,她学生这媳妇不就更娶不上了嘛。
    “命硬不硬这事太封建迷信了,咱们现在新时代可不讲这些,这是要犯错误地!至于亲戚族人的问题,五湖四海皆亲人,你我他她都一家嘛。再说那屋子的事,我看现在村里的房子也是什么样的都有,领导说过,不以出身论英雄,现在他住最破的房子,将来难保住上最好的房子,这都是说不准的嘛...”
    扬扬洒洒闲扯了一大堆,都是为了给她学生撑腰。司文说的唾沫星子都快干了,突然发现二福嫂子没了动静,这什么情况,她一人白唱独角戏啊?
    左右看了一圈,二福嫂子早就没影了,再往晒麦场一看,人家正卖力干活呢,还用那异常灵活的眼睛给她使了个眼色。
    司文的眼睛也随着她的动作往后使劲瞟了一下,嘴里念念有词,“这...是啥意思?”
    “这是我在你后面的意思。”低沉的声音从脑瓜后面传来,吓了司文一跳。
    “唉呦妈呀,”司文捂住小胸口,“我说你这人,走路没动静,就不要突然出声,会吓死人的!”
    程林可没想把他吓死,当然也没想弄出动静,要不然他能听见这番还挺让他...感动的话吗?
    还行,没白瞎他用这么多粮食给她改善生活,不是吃了就忘的小白眼狼!
    “你今个干活还顺利吗?”程林没继续刚才的话题。
    “顺利啊,就算有点小插曲凭我的智商也是轻松通过啦。”司文有些臭屁的说,和程林在一起久了,从前的那些小性格就渐渐藏不住了,论智商她可是从小臭屁到大的。
    程林挑眉,小插曲?意思就是有不顺利的地方呗。见她跟本没要说的意思,程林也就没继续问,他要想知道也不难。
    新一批称麦的人来了,司文赶忙过去履行工作职责,这工作本就清闲,再让人等就不好了。
    只要是干起活来,时间就过的飞快,不知不觉这一天的活就结束了,张会计把最后一笔账记完,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子,准备回家。
    今天太背了,坏了在支书心里的形象不说,还让个新来的丫头片子狠狠压了一头,她画的那些线线是咋画的来着?好像是便捷又简单,他要是也会的话就不会累的手腕子都快落病了。
    “张会计,”程林恰到好处的叫住了要走的人,“上午我从大队回来,书记说咱村去年的秋收大账做的就非常好,今年想拿咱村的大账做个典型,让别村都好好学习,让我来管你要一下,明个带过去。”
    “明天?”张会计惊呼,秋收以来,他每天忙着记账,又不会那丫头那样画线线,都是抓紧划拉在本上的,想等到秋收结束以后再一并整理,现在让他拿出成品来他是真没有啊。
    “不方便吗?”程林好心询问,又有些遗憾的说:“实在不方便的话我就和书记说一声吧,只可惜了这次机会,书记可是点名要你的账的。”
    张会计被程林说的心痒痒,他怎么不知道这是个好机会呀,他一年能见到几次书记?人家那么大的领导想用他的账做典型,简直是他走了运了!再怎么为难还是下定了决心咬咬牙道,
    “方便!咋能不方便呢,明天一早我把账给你。”看来今晚是不能睡了,手腕上的酸痛提醒他这是个太艰难的事,但蠢蠢欲动的心告诉他,豁上了也得干!
    “那好,明天我去你家取!”
    “程林啊,谢谢了,这要是没有你的话书记能记得我是谁?以后还得多照顾点叔。”张会计亲昵的拍拍程林的肩膀,心里想的是你小子比我先走运,不代表我上不去,没准哪天我也能调大队里去呢。
    “都是一个村的,这都是应该的。”
    程林笑的亲和,无害的笑意藏下了所有心思,和激动的张会计分开走向了自家的茅草房。
    这么喜欢记账就多记点好了,至于拿到大队去——领导那么忙哪会想起看这个,在他办公桌里放着吧。
    当晚司文吃到了松软香甜的糖饼,带着金黄色脆皮的糖饼是不吝惜油烙出来的,里面放上了多多的白糖,一咬外脆里软,里面的火热糖汁喷涌出来,甜蜜立时盈满口腔,幸福就是这个味道了吧!
    司文趁热吃了三张饼,这算是她来这后第一次吃甜点。摸着溜鼓的小肚儿,她无聊的瞎琢磨,为什么今晚的伙食这么好呢?真是百思不解。
    她要是知道这是她今天那番话的奖励,估计一定拍大腿,早知道饲养员吃这套她准夸的他找不着北!
    秋收结束,各家各户都分到了粮食,许是手头松快些了,大家都张罗着要去镇上逛逛。
    司文其实没什么缺的,生活用品程林去省城时给她带回来了,吃喝不用她操心,到点她的好学生就按时送来。只是想到能出去看看,哪怕是偏城小镇,她都极有兴趣。
    打听好村里往镇上走的牛车出发时间,司文一大早就等在村口,因为太早了她早饭都没吃。
    昨天告诉程林不用准备她的早饭,程林当时的表情又惊讶又怪异,好像她不吃一顿饭是骇人听闻的大事一样。
    “我明天要跟着村里的牛车去镇上,那不是有国营饭店吗,我去那吃一口吧。”
    早就听过这时候的国营饭店了,来了这么久都没去尝一下,趁这机会可不能放过了。
    “你自己去?”
    “村里好些嫂子都去,我和她们搭个伴,丢不了。”
    “有粮票吗?”在这吃饭是要用粮票的,她这个“外地人”不会不知道吧。
    “好像...有?”
    司文也是经程林提醒才想到现在可不是原来的市场经济,忙拿出上回程林还给她那些钱,成卷的毛票加上几张几块钱,还有一张大团结就是她全部的家当,看的出原主家人也是很疼女儿的,这些钱在现在算是不少了。
    和钱放在一起的还有些颜色不同的票据,司文舒了口气,高兴的扬了扬手里的粮票,“有的。”
    程林也被她的高兴感染,心想这姑娘来了就一直待在村里估计是憋坏了。看她手上只有粮票,从内兜里掏出些别的票来,
    “我这还有些布票肉票的也用不了,你拿着回头想买些什么就用,记得买东西要给钱还要给票。”
    程林不放心的嘱咐着,想到她可能只给钱就走,回头再让人撵出去可就坏菜了。
    “哎呀,知道啦!我还能不给票就走啊,我又不是...没买过东西!”司文撑着面子回道,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幸好他提醒,要不真差点闹笑话了。
    爽快的接过票放兜里,司文也没跟他客气。主要是虱子多了不愁咬,从她慢慢恢复社交、差不多了解了现在的生活情况以后,就知道自己欠他的不是一星半点了,别的不说,现在还有那穷的不行的人家吃不饱饭呢。
    她可不是想赖账的人,她记性这么好,这些早晚她都会报答的。现在就先当学生对老师的孝敬好了,司文为自己宽心。
    说话功夫,程林又从外头找了个小背篓拿进来,“明天去背这个,东西多的话不至于拿不了,别忘了用布盖上,”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他是怕她财太露白了吧。
    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不用多说,几个字彼此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司文点点头,把背篓放到堂桌上,在屋里东摸摸西看看,想着还有没有要买的东西,像个要春游的兴奋小朋友。
    程林越看她蹦哒越忧心,唉呦,这姑娘明明又精又灵的,他怎么就是不放心呢!
    第12章 买买
    牛车晃晃悠悠地从村里出来,车上的二福嫂子见到司文连忙招手,“司文知青快上来!”
    拉粮食的破牛车上已经坐满了人,看到司文来了,大家挤出了个地方让司文上来。这么多人挤到一起属实不太舒服,好在现在是秋末,天已经渐渐凉了起来,要是夏天估计得挺遭罪。
    女人们凑在一起聊的无非就是家长里短、穿衣打扮,村里现在物质生活匮乏,没什么人讲究穿戴,因此都唠些生活琐事。你家领了多少粮,我家粗粮要的多,细粮要的少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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