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鸢原本是要闻汐去送死的。
    从把闻汐带回去的那天起，她就注定成为了一个弃子。
    舍了一个闻汐，数以万计的无辜者便可存活下来。
    以一换万，甚至百万千万，怎么看都是值得的。
    甚至她自己也不必去死，能够活下来就更多的人。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养了多年的徒弟活蹦乱跳地在自己面前晃着，便不再是一个轻飘飘的数字“一”。
    但职责所在，她更不能放任那数万的无辜黎民受难。
    到了最后，她终于还是选择了“两全”的办法——
    楚鸢代闻汐去死了。
    她的一条命，换了那数万加一的人。
    却也不全是因为“爱”。
    那是利用“爱”的算计。
    她要闻汐代她守着这天下，接过她肩上的责任，也满足她自己的私心——她要闻汐活下去。
    今生已无可奈何，她们从出生开始便站在了不同的立场。
    现实让她们注定背道相驰。
    即便一人愿意回头，也远远来不及再追上对方。
    除非再有来生……
    [如果有来生，那就换我先说爱你。]
    闻汐与楚鸢截然相反。
    她出身市井，父母不祥，村里村外被踢来踢去，没什么人喜欢她。
    山村里条件不好，大多穷困，自家孩子都养不起，更别提多收留一个没用的女孩子了。
    那个时代里，因为女子大多力气小，干不了什么活，因而除了娇养着的千金大小姐和山上修炼的仙人们，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地位并不高。
    自家生出了个女儿，说不准都会直接遗弃荒野，更何况打外面来的乞儿。
    闻汐记不太清自己年幼时走过多少地方，只记得后来流落到一个小山村里，被好心人收留，一家施舍一口饭给喂大了。
    从小到处流浪的孩子字都不识，倒是知道感恩。
    幸好她从小力气大，等到长得稍微高一点，就知道帮大人们干活。
    村里人也就并不讨厌她，时不时也关照一番，她便留在了村庄里，混口饭吃。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闻汐的性子早就被消磨尽了棱角。
    她看不到天下苍生，只想守着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过这逍遥自在的一生。
    闻汐这一生，做过的唯一出格的事，大概就是对楚鸢一见钟情，然后追着她上了山。
    那一次村头遭到怪物的侵害，原本平静的村头眨眼之间变成了废墟。
    村中的人们惊慌地哭喊着，互相抱成了一团，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那时候闻汐想的是，这样死了黄泉路上也有人作伴，倒也不算孤单。
    这么想着，她还是努力地将身后的老婆婆抱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去。
    只是更远的地方一个小孩子就在那些怪物的嘴下，她若跑过去，必死无疑，便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闻汐不是英雄，也没有英雄情节，从来只做力所能及之事。
    想到那个孩子被吞掉的下场，难过是有的，只是很快就会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