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静女秀眉微蹙:“那……就让郡丞家以地置换,或者多出些银子给农户,让他们到别处置地。”
齐颜笑了笑:“殿下有所不知,这一亩三分地乃是山田,正因朝向风水好才被用作修建祠堂,这农户呢家就住在山上,他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想每日徒步半个时辰下山去耕田,在衙门里把头都撞破了,就是不肯卖呢。”
“这……”这下,南宫静女也被难住了。
齐颜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不过臣想问殿下的倒不是这个,而是这郡丞的妻弟侵占他人农田触犯了我朝的《农典》,依律要当众杖责三十,羁押三个月。”
南宫静女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谁知齐颜又道:“可第二个问题又来了,那农户既然不肯易田,祠堂就应该推倒……可是那郡丞的发妻竟然披麻戴孝立在祠堂前将匕首抵在了脖子上,并当众斥责郡丞忘恩负义,破坏她母家祖荫家业。有趣的是这郡丞是个吃软饭的,他昔年屡试不中,一趟趟上京赶考早就家徒四壁,是他的发妻不嫌弃,他带着丰厚的嫁妆毅然决然嫁给了他,郡丞屡试不中也是她一次次安慰他,变卖嫁妆供他赶考才有了他的今日,郡丞不愿伤害发妻的心,又无法违抗我的命令,只好连夜赶到州府衙门跪地哭诉,情真意切字字啼血。殿下……你说臣该当如何?”
这下南宫静女也被问住了,几度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回答。
齐颜还嫌不够,继续说道:“那位被侵占了农田的老伯,也有一位风雨同舟五十年的发妻,因病卧床。好在苍天怜悯老伯,所居住的后山就有他妻子所需的药材,老伯已经快七十了,家中只有一个疯疯癫癫的儿子,发起病来六亲不认。如果搬到山下住,老伯既要耕田又要采药实在走不动。”
南宫静女动容,用商量的口吻问道:“要不……官府出些银子安置老伯一家?”
齐颜展颜一笑,笑容如冰消雪融。
难得南宫静女还能守住这份善良……
南宫静女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升温,拳头紧了又松,看着齐颜等一个答案。
此时,之前的那份不屑早就不见了,她没想到小小的一件事居然会牵出这么多隐情,而且两边都有让人动容的难处,实在是让人难以抉择。
让她判的话,应该会把祠堂判给郡丞一家,以嘉奖郡丞妻子深明大义。然后赏赐给老伯一家一笔足够安度晚年的银子,以滋补偿。
她将想法说了出来,齐颜却摇了摇头,温柔地解释道:“殿下……可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老人家一把年纪一下子多了那么多银子,难免会被歹人觊觎。而且,一旦开了这个先河,过阵子怕是要出无数件这样的事情。侵占田地修祠堂不仅不挨罚还能拿到地和银子,这么好的事儿去哪找?”
见南宫静女沉默,齐颜继续说道:“殿下出身尊贵又久居深宫,品行自然绝非平民百姓可比。在民间,有些时候一文钱都值得打一架呢。”
南宫静女抿了抿嘴唇:“你……这是在说本宫不识民间疾苦么?”
齐颜暗自发笑:果然是成长了,从前她听了这话准会以为自己在夸奖她,说不定会得意几天呢。
齐颜温柔哄道:“怎么会,有些事也是臣回归民间以后才悟出的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