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言告知了他阿姐一声,背上他的大书箱,沿着巷子去了李松山的院子。
吴瀚忽然想到一件事,“柳书宇还没来,我们要告知他一声吗?”
方仲礼一听这话就叹气,“他成亲以来,一直都在家拘着呢。”
“嗯?”赵言一时疑惑。
方仲礼尴尬地道,“柳书宇他爹娘,想抱孙子了。”
赵言和吴瀚面面相觑,吴瀚红着脸道,“那与温习有何关系?”
生孩子也不妨碍的吧。
赵言来了一句,“成亲了会分心是正常的事。”不过要看个人定力。
柳书宇成亲前还力争去游学,赵言相信他是个好学有定力之人。
他们几个未成亲的小子,不好再谈论此事,话题到此为止。
学习的环境能多舒适就该布置得多舒适,李松山是在赵言身上学到的。
李松山租的院落,比赵言家的大三倍不止,宽敞的院落,两边摆着常青盆栽,不见一片落叶。
他又专门辟了一间屋子做书房,屋中有一张宽大的圆桌,六张三脚圆板凳,上面还铺着一层布料,布料上是李松山挥笔画上的山林瀑布图,他还给树上了颜色,两边窗户大开,宽敞明亮,探出头还能看到院落中的景色。
赵言忽然发现,李松山也是个显山不露水的人啊。
吴瀚绕了一圈哇了两声,道,“松山,你可以啊。”
李松山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们喜欢就好,”
“喜欢,我们当然喜欢啊。”吴瀚道。
李松山看向赵言,赵言笑着点头,“真的挺喜欢的,布置得很好。”
让他忽然觉得,接下来的时间也不难熬了。
赵言要重新回归四书五经,他让吴瀚他们将帮忙背的笔记拿出来。
几摞堆放在桌上,一下占据了五分之二的地方。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一个字:学!
柳书宇是三日后过来的,要说成亲后的他变化也不大,只是似乎更容易害羞了,身上又多了精心缝制的荷包一类物品。
吴瀚他们一开始还频频好奇地打量他,赵言问了他一句是不是也想娶媳妇了,他猛地摇头,老老实实做功课。
赵言考中举人,从去年开始就有银钱领,他以前还存了不少,两年后的路费是凑够了且还有盈余。
他们目前居住的院子,赵梨花和张高前两年在他的劝解之下就买下来了,他们也算是彻底定居在洪来县了。
家中的土地也租给了张山,每年收个租子。他们一家人生活踏实安逸,尤其是赵言之后会在家呆上两年,赵梨花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与他亲密的小豆子,更黏他了。
在吴瀚每日念叨着什么时候可以去京城的时候,时间恍然一下过去了。
在赵言十九岁生日这年,洪来县的冬天格外得冷。
年底赵梨花和张高要回张家过年,小豆子舍不得让他一个人留在这,拉着他衣摆道,“舅舅,若不然我留下来陪你吧?”
赵言揉了把他的小脑袋,“舅舅的好友会过来,不用担心舅舅。”
何况张老头和刘氏年纪愈大,每年也期盼着能见见这孩子。
小豆子肩膀瞬时塌下来,闷闷不乐。
赵言被他逗笑了,“别想那么多,好好回去给你爷他们拜个年。”
“好。”小豆子点头。
他们舅甥俩时常黏黏腻腻的,张高已经习惯了,只是该酸的还是得酸。
对比起游学那年在外头过年的日子,能待在家中,赵言已经很满足了。
想到明年的这个时候他已经出发去京城了,赵言兴致一来,带着小豆子出了门,买了红纸和年货以及鞭炮。
拎回来堆满了整张桌子,小豆子两只手扒拉着桌沿,“舅舅,你是这么过年的?”这么丰盛?比他回老家过年还要滋润。
亏他还担心呢,小豆子委屈地撇撇嘴。
赵言摸了摸鼻子,“咳,”
只是过了一会,赵言翻出好吃的递给他,他立即咧嘴笑了,“谢谢舅舅,”
小豆子放下心,他阿姐又拉着他说了不少话,“我给你做的新衣服,你过年那日洗漱完换上知道没?还有院里的公鸡,我叫你姐夫提前一日帮你处理好,你自己别忘了炖着吃,灶房里有野菇子,用野菇子炖着香……”
赵梨花如今也要仰着头才能看见他了。她就像对待小时候的他一样,扯了下他手腕两边的袖子,有些短了,她道,“等过完年,再给你做新衣服。”
赵言无奈笑,心中一暖,“知道了,阿姐。”
赵梨花并没有停,接着又提醒他过两日还会降温,让注意保暖别冻着了。
事后,小豆子拉着他舅舅,皱着鼻子道,“阿娘对你不放心哪,比对我还要不放心。”
赵言伸手捏他脸蛋,“你阿娘是关心我呢。”
这种关心,在他长时间离家在外有关系,赵梨花恨不得将这些年落下的都补给他。
小豆子哼唧了两声,接着又被赵梨花拉进去换新衣服了。
赵梨花和张高第二日便带着小豆子回了张家。
家中早已经打扫干净,赵言拎着年货进了灶房,还未开始烧火,门就被人敲响了。
“言哥儿,我们来陪你过年了!”来人是方仲礼和吴瀚,两人穿着喜庆的红色衣服。
“进来吧,”赵言眼底有笑意。
方仲礼和吴瀚他们,进了灶房便开始帮他的忙,一个洗菜,一个烧火,虽然有些忙乱,但慢慢熟悉之后,手下动作逐渐有条不紊起来。
方仲礼是第一回 见他煮饭,他挨着他站,见他挽起袖子熟练地炒菜,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也不知往后有哪个姑娘,会入言哥儿你的眼。”
赵言往锅里倒了两小勺水,笑了笑没说话。他还从未想过这事。
这顿晚饭虽比不上府里的,但都是方仲礼和吴瀚亲手帮忙做的,两人非常赏脸,下筷迅速。
赵言方才炒菜出了一身汗,他进去换了一身衣服才出来,手里还带了一小瓶兑了水的淡酒,问,“喝不喝?”
“喝!”吴瀚两眼冒红光。
赵言看向方仲礼,见他点头之后,给他们分别倒了小碗,约摸一人五口左右的量。
他又藏宝似的拿出一小碟花生米。
吴瀚当下夹了一个丢进嘴里,咔嚓两下咬碎,“你是提前准备好的吧?”
“嗯,”赵言承认了,“特意找你们来喝酒的。”年龄最小的他也已经十九岁了,所以尝一点没问题,何况兑了水已经喝不出酒味了,不会醉人。
往后,也不知还能不能像今日这般坐在一齐干脆地聊天喝酒。
吴瀚大大咧咧没听懂,方仲礼倒是懂,他们几人一路走来,往后必定会迈向不同方向,他低头抿了一口酒,可能兑的水太多了,味道极淡。
“还有吗?”方仲礼问。
赵言刚想说没有,吴瀚轻拍了两下桌子,“有,我带的包裹里还有,”本来他是怕碰上梨花阿姐他们,才没舍得拿出来。
赵言见两人都还想喝,心想一年难得一次,便依了他们。
“在我房间里,”赵言方要起来,吴瀚已经起身跑进去了。
吴瀚带的是从他爹那偷偷顺来的酒,也是很小的一白瓷瓶,瓷瓶外头点缀着红色的小花骨朵,酒塞一拔,酒香馥郁。
方仲礼嗅了嗅,“这是梅花酒吧?”
吴瀚点头,“应该是吧,”
倒进杯中,尝上一口,入口甘醇,绵长回甘,赵言眯着眼睛,似乎还有种铺面而来清冽的梅花香气,身体一下暖洋洋的,果然是好酒。
两瓶酒一分,他们喝了不过十口的量,前者极淡,后者香醇,醉是没醉,只是情绪被吊起来。
大冬天的,大堂的门敞开着,吃饱喝足之后,两人就这么坐在椅子上正对着院落,赵言贴心地给他们一人分了一床小被子。
一桌的残羹冷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梅花香。
赵言起身,转身去灶房提了热水,替他们泡了杯花茶,“缓缓,还要守夜呢。”
“嗯,”吴瀚迷迷糊糊地坐起,“这日子实在太舒服了。”
方仲礼叹,“是啊,”
听他们谈论着,赵言又用盘子装好瓜果甜点一类的端出来。
他挽起袖子收拾碗筷,方仲礼他们掀开毯子站起来,过来帮他的忙。
用完晚饭,时间还早,赵言提议玩一个游戏,诗句接龙。
“好啊,具体怎么玩?”吴瀚和方仲礼好奇。
赵言说了规则,他不要求前后字一样,只要后一人诗句中有一字是前一人诗句中的最后一字就行。
过年的日子,图个开心。
这个规则很容易理解。最后赢的人可以惩罚输的人。游戏第一回 ,赢的是赵言,他让他们做他教的俯卧撑十个。
“来,再来比。”吴瀚爬起来,兴致极高。
这一闹,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三人已经累了,安静等待新年的到来。
“言哥儿,过年好!”
新的一年,赵言收到了两个好友的祝福。
赵梨花和张高以及小豆子在张家住了三日才回来。
赵言早早地将家中打扫干净,笑眯眯地迎接他们回来。
只是他没想到,五日后,吴瀚一来就是一阵哭哭唧唧的,因为他偷酒的事被发现了,吴老爷揍了他一顿,之后得知酒是几人一齐喝的,且其中还有赵言,他又变得热情,问他还要不要,愣是让他带了两瓶过来。
吴瀚一时怀疑他是不是他爹亲生的。
赵言见状当下拒绝了,也就是喜庆日子尝一尝即可,平日少喝最好别喝。
吴瀚扭不过他,只好又将酒水拎了回去。
春暖花开的时候,赵言送小豆子去私塾,回来时碰到了碰到了一个算命的,拦住他给他卜了极好的卦象。
赵言一脸莫名,看着那算命的拄着拐杖离开的方向,又低头瞧了眼手中巴掌大的手刻的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