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那杯子,可都是好东西啊!
萧琬心痛地摇摇头,快步离开了。
“夫人,”云杏小心翼翼地唤道,“您消消气儿……”
“我怎么消气!”太夫人气急败坏:“新媳妇儿娶进门,我还没给她脸色看呢,她倒先跟我摆起架子了?!”
云杏小声嘟囔道:“可,公主说的也没错啊……”
太夫人柳眉倒竖:“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云杏立刻改口道。
太夫人瞧着门外顷刻间就消失的身影,又想起萧琞办的不省心的事,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叹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一个两个的孩子,都这般不听话!
书房内
长宁侯听着下人的禀报,手上的动作不停:“你是说,太夫人也没占着什么好?”
“是。”那小厮答道:“公主说,她是君,太夫人是臣。便是要行礼,也该是太夫人给她行礼。”
长宁侯执着毛笔的手一顿,黑色的墨汁从笔尖慢慢滑落,滴在纸上,随后慢慢浸透纸张,给那雪白的宣纸上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黑点。
“侯爷?”小厮疑惑地问道。
长宁侯回过神,轻轻笑了笑,道:“公主说得倒也没错。”
小厮越发茫然,刚想再问什么,就见他挥挥手,他虽奇怪,但深知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听话地退了下去。唯余长宁侯一个人坐在桌案前,看着那被墨汁浸透的纸张,神色莫名。
君、臣?
他忽地笑了笑,将那张已经脏了的宣纸团团揉了揉,往地上扔去。
她倒是高高在上,还不是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锦园
用过晚膳之后,谢令从携着敛春敛夏在侯府里四处走走消消食,敛秋敛冬则在院子中待着,替公主处理一应事务。
已经是春末,虽说天还在亮着,但屋内还是显得有些昏暗。
敛秋四处看了两眼,悄悄走到梳妆台前,小心翼翼地打开妆奁,手指不停地翻找着什么。
手指触碰到什么东西,她眼前一亮,连忙拿出来,只见那玉簪通体血红,剔透无比,正是她要找的东西。
她心下一松,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就想把那簪子包起来,背后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在做什么?”
敛秋心下一紧,手一抖,那根簪子差点从手心滑落出来,她手忙脚乱了好半天,才算是把那簪子牢牢抓住,顿时松了一口气。
回头一看,外面的人正是孔嬷嬷,敛秋如蒙大赦,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道:“嬷嬷,您来了怎么也没声音啊,吓死我了!”
孔嬷嬷面无表情,走到她面前,看了看她手中的簪子,冷哼道:“我要是没及时发现,恐怕公主的东西被你偷了都没人知道!”她眸光凌厉:“公主待你不薄,你便是这般回报公主的?”
“怎么,莫非你也同那些人一样,认为公主下嫁给长宁侯,便是不得陛下喜爱了?!”
“嬷嬷误会了!”敛秋无奈嗔道,她小心翼翼地将那簪子放在桌上,神色复杂道:“嬷嬷有所不知,这簪子,是今大人送的。”
孔嬷嬷一愣。
敛秋轻叹一声:“公主平日里最喜红色,也最是喜欢这簪子,可如今……”
她话没说完,孔嬷嬷已然明白,神色也是慢慢委顿了下来。
“……我就怕,公主睹物思人,会再伤心难过。”敛秋低声道。
当初赐婚的圣旨下来的时候,公主死活不愿意,在求了陛下无果后,便在御书房外跪了三天三夜,昏过去了,醒了再跪,跪了再昏,就这么循环往复,最后还是实在受不住昏死过去后,才被太子殿下给强行带了回去。
可怜她们公主养尊处优,别说跪了,陛下从小到大连对她大声说话也没有过,也不知为何这一次竟那般无情,无论公主怎么求,却还是执意要将公主嫁给长宁侯。
现在公主虽看着同往常没什么区别,但她就是怕公主是强装无事,这才想将今大人送的簪子先收起来。
最起码,不会触景伤情啊。
“不必了。”孔嬷嬷低叹一声:“留着吧,给公主做个念想也是好的。”她顿了顿:“更何况,你也知道公主最是喜欢这簪子,它若是没了,公主岂能察觉不到?”
敛秋顿时沉默不语,好半天,才控制不住带着哭腔怨怼出声:
“你说陛下明明那么疼爱公主,怎么这一次就这么狠心呢?”难道以往所有的疼爱、所有的宠溺都是假的不成?
孔嬷嬷瞪大眼睛,忙忙上前一步捂住她的嘴:“可别胡说八道!圣上岂是我们能随意揣测的?”
敛秋眸中含泪,扭过头去不说话,孔嬷嬷低叹一声,尽是无奈。
小丫头还小,又一直在公主身边伺候着,没见过宫中那么多的残忍无情。
帝王家,哪有什么真的真心实意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萧琞(sheng四声)
第4章
出嫁第三日,是为三日回门。
一大清早起来,就见长宁侯笑意盈盈地在院里候着,身着九蟒五爪靛蓝朝服,上绣孔雀纹样,腰佩金鱼袋,顶戴蓝宝石。
是三品官才能有的装束。
谢令从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竟是难得的开口赞道:“侯爷今日这一身,瞧着倒是英武不凡。”
明明是夸赞的话,可从谢令从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不是味儿。
要知前两日,萧琞可还是一只配着八蟒五爪、身绣白鹇朝服的五品小官,可不过两日的时间,就一跃成了手掌实权、备受皇帝信重三品大官。
这其中的缘由,又有谁不知道?
萧琞仿佛没听懂谢令从话语中的嘲讽,笑得温润如玉,眸光柔成了一汪水,声音低沉带着磁性:“公主若是喜欢,本侯日后就多穿给公主看。”
谢令从一怔,看着萧琞的目光颇有些不可思议,良久,她才轻哼一声,懒得搭理他,出了门,就上了马车。
敛秋跟着上了马车,正要让车夫赶紧走,却见长宁侯竟也上来了,敛秋顿时皱眉,道:“侯爷在这里作甚?”
萧琞满面无辜:“不是要进宫谢恩吗?琬琬今日要出门,侯府中又没有旁的马车,还望公主莫要嫌弃,允许本侯蹭一蹭马车了。”他口中的琬琬,自然就是他的嫡妹萧琬了。
敛秋气急,指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谢令从眸光沉静如水,一手搭在马车窗楹上,手指无规律地敲着,一边道:
“出去。”
长宁侯笑容一僵:“公主?”
谢令从似乎懒得同他多说话,只闲闲地闭目养神:
“立刻。”
萧琞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了下去,就在敛秋以为他终于要装不下去的时候,却见他抿抿唇,道:“可今日毕竟是要拜见陛下和娘娘……”
谢令从猛地睁开眼,“你这是在拿父皇母后威胁本宫?”
长宁侯忙道:“公主误会了,本侯只是觉着我们二人毕竟是夫妻,这回门一事,还是咱们一起去拜见陛下为好。”
“不,”谢令从摇摇头:“是你去拜见父皇,本宫去拜见母后。”
“要不要去,怎么去,那都是你的事。”她慢慢抬眸,眼神平淡无波:“只要你能承担得起后果。”
“赵策,走!”
长宁侯被“请”下了马车,眸中晦涩不明,眼看着赵策就要扬鞭,他忙道:“公主!”
赵策动作一顿,下意识回头望了车内一眼。
谢令从皱皱眉,正想说不用管他,却见马车外那人一副深情做派,用那温柔到能将人溺毙的声音说着最缠绵的情话:
“本侯仰慕公主久矣,是以每每有机会便情不自禁,若是唐突了公主,还望公主勿怪。”
呵!
谢令从心里嗤笑一声,干脆利落地一把拉上帘子,眼不见心不烦。
眼见着马车越走越远,萧琞嘴角的笑才算敛了下来,身边的小厮道:“侯爷?”
萧琞转过身:“无事。”他本也没打算能那么快的将公主的芳心俘获,现下这种情况,也只是在他意料之中罢了,只是……
他眸子微眯,这位公主比他想象的还要无情一些。
马车“哒哒”作响,萧琞回头一看,就见侯府里的马车刚好停在门口,他眉头稍缓,对着身后的小厮赞道:“你倒是机灵,早早地就将马车安排好了。”
“这……”那小厮纠结片刻,眼见着萧琞就要上马车了,忙拉着他,哭丧着脸道:“侯、侯爷,这、这马车不是给您准备的。”
“这是大小姐要用的马车!”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袭窄袖打扮的女子从大门出来,动作翩然地上了马车。
萧琞见状一愣:“琬琬?”
萧琬撩起车帘,灿烂一笑:“阿兄方才不是跟公主说我要出去玩吗?我此时若是不去,阿兄怕是就要担上个欺君之罪了!”
萧琞眸中不耐一闪而过,嘴上却是温声道:“琬琬别闹,阿兄还有正事。”
萧琬嘴角微微上挑,那一张唇漂亮的紧,只是吐出话却能气死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萧琞脸色一沉,却见萧琬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嗤笑一声:
“娶了公主是你的能耐,能不能哄她开心也是看你的能耐。”
“——只是这事,别把我牵扯进去!”
萧琬哼了一声把帘子放下,清脆的声音在萧琞耳边响起:“走!”
萧琞双手紧握成拳,一贯的温润表情再也维持不住,神色阴沉。
萧琬……
皇宫内
马车不能进入宫城,但这个规矩,对谢令从不适用。
见着是谢令从的马车,宫门守卫连拦都不敢拦一下,恭恭敬敬地目视着马车进入皇宫。
一直到景仁宫,马车才算是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