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他虽然被谭家收养,但谭爸爸很早就因病过世了,他从记事起,几乎所有的生活都充斥着二哥的影子,也是从记事起,二哥没有哪一年过年是露过笑脸的,因为谭爸爸在去世前将外面的女人和私生子带回了家。
如果那私生子年纪小,谭爸爸还可以辩解说那女人是在谭妈妈去世后才找的,但事实上那私生子只比二哥小五六岁,比他这个养子还大,也就是说在二哥尚且年幼时,谭爸爸就出轨了。
这对母女在大年夜合家团圆的日子登堂入室,谭爸爸让私生子认祖归宗,这件事无疑是在谭家兄弟俩的心口狠狠插上一刀,从那以后,谭家每年的春节都过得沉闷阴郁,欢声笑语那是别人家的事,谭家兄弟不杀人就不错了。
也幸亏二哥对他一向很关心,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在那样的氛围中会长成怎样一棵歪脖子树。
贺渊对上薛云舟探究的目光,忍不住抬手在他头上摸摸,低沉的嗓音透着温柔:“没骗你,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薛云舟不想提旧事,便冲他眨眨眼,一脸无辜道:“没看出来啊,你高兴不高兴表情差不多唉。”
贺渊看着他不说话。
薛云舟咧着嘴嘿嘿笑:“来,跟我学,一二三,茄子!”
贺渊:“……”
薛云舟不死心,抬起手捧着他的头,凑上来狠狠亲他,每亲一下就“吧唧”一声脆响,边亲便道:“笑一笑嘛!木啊!一二三!木啊!茄子!木啊!”
贺渊让他逗得心情大好,眼底浮起笑意,弯着嘴角轻声笑起来,一只手在他屁股上拍了拍:“大肚子的人了,别闹。”
薛云舟终于在大年夜看到他的笑容,成就感瞬间爆棚,一时兴奋没控制住,亲完嘴唇又开始亲下巴,亲完下巴亲脖子。
贺渊气息不稳,一把按住他的头不让他乱动,咬牙道:“你皮痒了?”
薛云舟把脸埋在他肩窝里“噗嗤噗嗤”笑了两声,闷声道:“要我提供五兄弟服务吗?”
贺渊眼角一抽,忍不住又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你能保证自己不激动?”
“不能!”薛云舟回答得斩钉截铁,要让他看着二哥动情的样子还能保持冷静,太阳绝对打西边出来。
“那就别闹,你还没过危险期。”
上回大军离开前,他们在营帐里住了一晚,没忍住亲热了一下,虽然薛云舟只动用了两只手,但两人明显都有些情绪失控,贺渊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有些后怕,也幸亏没出什么事,不然他必定要后悔死。
薛云舟也不敢拿肚子里的孩子和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本意的确只是闹一闹,现在既然二哥发话了,他立刻就安静下来,笑嘻嘻应了一声:“噢!”
贺渊揉揉他的脑袋,忍不住感慨道:“你上辈子这么听话就好了。”
薛云舟一脸无辜:“我听话的啊,哪次你教训我我不乖乖受着了?”
贺渊无语地看着他:“阳奉阴违也叫乖乖听话?”
薛云舟咧咧嘴,环顾左右转开话题:“我们去看夜景守岁吧!”
贺渊跟着他的视线四处看了看,虽然大年夜看不见月亮,但古代的天空异常干净,天上的星星都像放大了似的,照着山上的积雪,将周围的草木映亮,不用点灯就能看出去老远,再加上山上视野开阔,一眼望去,景色的确很美。
难得清闲,贺渊被他勾起了兴致,抬头叫余庆拿两件厚实的衣裳过来,同时吩咐他带上一张垫子。
余庆大年夜依然尽心尽职,始终远远跟在他们身后,刚才一不小心听见薛云舟左一个“木啊”右一个“木啊”,蹲在墙角笑得肚子疼,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听到贺渊的话连忙捂着肚子跑开。
薛云舟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等他将衣裳和垫子拿过来后,关切问道:“你怎么了?吃多了不舒服?”
余庆吓一跳,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没有吃多,没有不舒服”
他一向谨守本分,虽然薛云舟对他很好,但他也知道王府花了不少银两,即便是过年,他也不敢给薛云舟留下自己浪费粮食的印象。
薛云舟不解地点点头:“哦,没有不舒服就好。”
余庆知道他们俩私底下一向亲密,送完衣裳就赶紧后退,将自己隐藏在保持着足够距离的角落里。
贺渊道:“你这个贴身小厮不错。”
薛云舟一脸得意:“当初那么多陪嫁的人,我就挑中他了,怎么样?是不是慧眼识英才?”
贺渊带着他往山顶走,边走边道:“我教得好。”
薛云舟惊得差点摔一跤,一脸“卧槽”地瞪着他:“我没听错吧?二哥,你竟然会幽默了!”
贺渊:“……”
他们住的地方离山顶并不远,两人没多久就上去了,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坐下。
薛云舟屁股底下垫着软垫,身上裹得严严实实,一脸满足道:“这是穿越到这里之后过得最惬意的一天了。”
贺渊低低“嗯”了一声,见他搂住:“到青州之后应该会更惬意。”
薛云舟仰起脸看着夜空:“我今天才发现,天上的星座竟然跟上辈子看到的一样,你说我们还在地球上吗?”
“在吧,这种玄幻的事情就不要讨论了。”
“来嘛来嘛,讨论一下嘛!”薛云舟兴致勃勃道,“你看这个猎户座,再看那个北斗七星,我认得最清楚的就是这两个了,想不到真的有平行空间啊,我回去之后一定要写一本小说!虽然我语文学得不怎么样……”
贺渊扭头看着他:“回去?回哪里?”
“回现代啊!”薛云舟回答得理所当然,说完就愣了一下,随即挠挠下巴深沉道,“假如回得去的话。”
贺渊忍不住笑了一下:“你想回去?”
“嗯……想,又不敢想。”薛云舟看着他,“你呢?”
“和你一样。”
薛云舟忍不住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笑道:“要是这儿没有你,我肯定天天想回去,在现代多好啊,没有战争,没有饥荒,有手机,有网络,当然啦,主要还是想回去见你。”
贺渊看了他片刻,将他搂紧,低声道:“其实上辈子我给你做过亲子鉴定。”
“啥?”薛云舟抬起脸,一头雾水。
贺渊顿了顿,道:“那年家里突然多了一个私生子,我忍不住开始怀疑,你会不会是另外一个。”
薛云舟突然紧张起来:“不不不不……不会这么狗血吧?不是说我爸妈是你爸妈的好朋友吗?”
“嗯,事后证明你和我们家没有血缘关系。”
薛云舟长出一口气,软软靠在他肩上:“卧槽,好端端提这个,吓死我了。”
贺渊连忙在他后背顺顺:“逢过年,突然就想起来了。”
薛云舟刚放松下来,猛地又僵住了身子,扭头瞪大眼看着他:“二哥,真看不出来,你这么禽兽!”
贺渊莫名其妙:“什么?”
“你你你……你做亲子鉴定的时候我还很小啊!这么小就被你惦记上了!虽然我挺高兴的,但是这不能掩盖你禽兽的实事!”
贺渊:“……”
薛云舟痛心疾首:“真想不到,我引以为傲的二哥竟然是个禽兽。”
贺渊:“……”
“唉!”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单纯怀疑你的身份。”
薛云舟将捂在额头的手放下,一脸失落地看着他:“真的啊?”
贺渊脸瞬间黑了,咬牙切齿道:“我又不是变态!”
薛云舟顿了顿,把脸埋在他肩头蹭蹭:“好可惜哦,我不介意你对我变态的。”
贺渊:“……”
薛云舟作死已经作出经验来了,看他变了脸色连忙见好就收:“看风景看风景!”
贺渊磨了磨牙,偏头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薛云舟嘿嘿笑了两声,捂着耳朵从旁边折了一根树枝在雪地上划拉,口中念念有词:“如果这个国家这么大,那青州就是这么大,我们现在在这儿……我挺好奇的,这个国家以外呢?如果这里是地球,那地球的另一面是什么样的?不说那么远,单是这一块大陆,就还有好多未知呢。”
贺渊另外折了一根树枝沿着他画出的边沿扩展开来:“北面一大片都是突利,西面有众多小国家,因为隔着沙漠,与中原相安无事,东面与南面一直到海边都是这个国家的领土,海外没有日本,但的确有个类似的岛国,那里住着一些尚未开化的土著,另外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岛屿有待开发。其实这张地图画出来和上辈子的差不多,只是一些领土归属有差别。”
薛云舟看着这一大片疆域,不由惊叹:“这个朝代昌盛的时候很了不得!”
“嗯,开疆扩土集中在前三代皇帝手里,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再加上前中期的朝廷都很能干,这个朝代确实繁荣了好几百年。可惜……”
“可惜是可惜,不过这是必然规律嘛!”薛云舟盯着青州看了一会儿,说,“西面和中原一直没有纠纷吗?”
“正西面的那些小国家没有过,如果是突利,他们东西延伸很远,历史上从西面进攻的次数不少。”
薛云舟点点头,眼里冒起一些光来:“不知道那些小国家是什么样的,我们青州一看这地理位置就知道是个穷地方,节流有限,而且效果比较慢,如果能开源的话就好了。”
贺渊道:“开放贸易?这个可以试试,不过人选还得好好挑一挑,毕竟要横穿沙漠,还有语言障碍,要有胆识又聪明的人才行。”
“而且还得自愿,这样的人很少啊。”
贺渊“嗯”了一声,又道:“那些小国家不可能一点文献记录都没有,回头我再叫人找找。”
薛云舟连连点头。
两人坐在山顶上叽叽咕咕说了很久,薛云舟最后撑不住,靠在贺渊的肩头睡了过去。
贺渊听见耳边平缓的呼吸声,低头看了看,抬手摸摸他的脸,在他额头亲了亲,最后将他轻手轻脚抱起来,一路慢慢回到住处。
过了年,一切又回到正轨,山脚下的学堂重新响起朗朗读书声,而那些修路的壮丁则在这些童声中再次离开,这回离开的心情与上回已经截然不同,一同离开的还有大半精兵,留下来的只剩一两百号人。
贺渊在收编这些流民后就给青州写过信,命他们安排壮劳力从青州那头往这里修路,同时叫他们另外挑出一些人过来代替这里原本该在山上守卫的精兵,不过古代通信与交通都十分不便,虽然用了信鸽,可那边挑人就要花去一定时间,那些人在来的路上又要花去不少时间。
眼看都年后三四天了,依然没见到援兵的影子,薛云舟不免郁闷,趴在桌上叹了口气:“这也太慢了,没有现代的通讯与交通工具,等到他们过来,黄花菜都要结成冰了。”
贺渊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只有军情紧急的时候才有最快的速度,平时他们也要节省精力、节省成本。”
薛云舟有气无力地抬起头:“希望这条路修好后能有些改善。”
“嗯。”贺渊将他面前的书拿走,“昨天夜里睡得少,你再去睡会儿。”
“我不困。”薛云舟刚摇了摇头,就听见外面传来余庆的通报声,说是宋全求见。
贺渊连忙将人叫了进来。
宋全进来时面色有些凝重,递上一封信,道:“启禀王爷,有薛冲的消息了。”
贺渊眉梢微动,将手里的信打开。
薛云舟顿时精神振奋起来,连忙坐直了身子,朝贺渊凑过去。
这封信写得极为详细,说薛冲在大年初一时露面了,不过当时他是易容的,并没有露出本来面容,而发现薛冲踪迹的是贺渊前身安插在宫里的眼线。
那名小太监这次碰巧被挑中,跟随皇帝与太后前往行宫,而他发现薛冲是因为无意间在行宫的某个僻静处撞见太后与一名神秘男子争执,随即从言谈中听出来的。
原来薛冲是太后派人救出的,不过他与薛冲谈过条件,就是让皇帝顺利接受薛冲手中的兵马,当时薛冲一口应承下来,没想到现在却反悔了。
而薛冲则说太后答应救他一家人,最后却只有他一个人被救,他的家眷、儿女依然在流放的路上受尽艰辛。
太后则讥笑薛冲根本不可能注重家人的死活,他的理由不过是不想交出兵权的借口。
双方各执一词,都认为对方不守信用,说着说着便起了争执,最后又因为互相忌惮,各自憋着一口气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