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温窈那天得知自己会做饭后,就去厨房找来一个苹果练习。
本该是从没有亲手削过一次水果的手,一拿到刀却熟练得不可思议,一整个苹果削完皮都不会断,好像她已经练习过很久很久。
还有她每次拿到剧本修改,脑子里时不时就会冒出非常灵光的想法,是十六岁的她绝对达不到的成熟度。
宁宁听得津津有味:
“诶——还挺神奇的,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失忆的人呢。”
大陈:“还好是十六岁,如果记忆丢得再多一点,恐怕对日常生活的影响挺大的。”
阿飞的重点却和他们很不一样,他想了想:
“十六岁……十六岁?”
他抬头,震惊地看向裴峋。
“人家才十六岁,你们还住一起?峋哥你这太……”太禽兽了吧。
裴峋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
“太什么?继续啊。”
温窈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替裴峋辩解:“没有没有,我们各住各的,他连我房间都不会进的……”
宁宁扑哧一声笑出来。
“紧张什么,阿飞开玩笑的,峋哥的人品我们还是知道的。”
说着还不轻不重地拍了阿飞一巴掌,阿飞回过神来,连忙找补:
“对对对,峋哥可是正人君子,嫂子别听外面那些媒体乱写,什么情场老手花花公子人设都是他们吹出来的,给我们峋哥发个新时代男德奖还差不多……”
裴峋似笑非笑抬眸:
“孟阳飞,这一桌菜都堵不了你的嘴是吧?”
阿飞头皮一麻,立刻低下头闭嘴干饭。
倒是一直没说话默默看着温窈的大陈忽然开口:
“你,是不是鹭洲人?”
温窈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答:
“是啊。”
“那你中学,是不是在崇德中学念的?”
温窈点点头。
桌上其他人都看着大陈,大陈环顾四周,反问:
“你们都没印象吗?七年前,鹭洲市,乐队刚刚组建的时候,我们经常在海边的小酒馆演出,当时来看我们演出的人还不少,但是有个穿着崇德校服的女孩每场都来——是你吧?”
宁宁和阿飞惊讶地看向温窈。
“有吗?”
“没有吧?”
裴峋显然也并不太记得这件事,听大陈说完眯了眯眼:
“……那些地方不允许学生进入的。”
连他们去那里演出,都必须伪装成鹭洲音乐学院的学生。
“是啊。”大陈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温窈,“所以,你每次都是站在外面听的,对吧?”
温窈迎上四人的目光,略有些窘迫地点点头。
她其实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毕竟身为粉丝会去看喜欢的乐队的演出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那时的无尽夏乐队刚刚组建,毫无名气,更别提什么粉丝,只是淹没在鹭洲沿海的无数酒吧乐队中的一只。
而在那个暑气腾腾的夏天,温窈没有随父母去国外旅行,也没有和朋友去海边度假,每一个无尽夏乐队演出的晚上,她都仿佛赴一场约会那样精心打扮后出门。
小酒馆是开放式的,迎面就是吹来咸涩海风的海面。
温窈进不去,就买一瓶玻璃瓶汽水坐在对面街道的栏杆上,在海浪声中听里面传来热烈不息的鼓点节拍。
头顶紫色的火烧云一路烧到天际线。
少年冷峻的侧脸藏着青涩而锐利的锋芒。
玻璃瓶里的冰冻汽水咕噜咕噜,气泡争先恐后地升起又眨眼破裂。
这是她十六岁那年最鲜活的回忆,哪怕现在回忆起来,都还仿若昨日。
“诶——”阿飞感慨了一声,“那这么说小嫂子还是我们乐队的元老级粉丝了,那你跟我们峋哥真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天……哎呦!”
后面的碎嘴被裴峋一巴掌拍了回去。
他靠在椅背里,微微后仰,蹙眉看着温窈:
“这事儿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温窈有些意外:“你不是知道吗?”
“我什么时候说我知道了?”
“就是那天,我们第一次在家碰面的时候,我问你记不记得高中时我们见过的事……是你说你记得的。”
温窈的目光略显谴责,裴峋被她看得错开视线。
“我说的记得,指的是在音乐餐厅的那一次。”
顿了顿,裴峋又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摸了摸右耳耳垂上的耳洞。
“还有你想送我礼物那次。”
“什么什么?”阿飞竖起耳朵,一脸八卦地凑上前,“送什么礼物?小嫂子那个时候就认识峋哥吗?好啊峋哥那个时候我们天天吃挂面你还有人送礼物有没有天理啊……”
阿飞的嗓门叽叽喳喳,听得裴峋心烦:
“再吵你就滚出去吃空气。”
那边的阿飞哭天喊地,宁宁却给温窈舀了一碗汤。
椰子鸡汤飘着浓浓香味,身边宁宁的声音也随着香味飘来。
“……所以,你那么早就喜欢峋哥了?”
温窈一愣。
她抿了抿唇,一字一顿强调:“嗯,是粉丝的喜欢啦。”
宁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会儿,笑道:
“哦,粉丝的喜欢啊……不过那个时候的峋哥确实挺招女孩子喜欢的,长得又帅,还会写歌,性格又沉稳,比那些叽叽喳喳荷尔蒙旺盛的同龄男生不知道高出多少个层次。”
“是啊是啊。”
一听到有人夸裴峋,温窈眼睛都亮起来了。
“而且他的眼睛好像永远在看前面的目标,好像生下来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动摇……”
有很多人终其一生,也只是随波逐流,被世俗裹挟着,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像这样坚定地追逐目标的人,对他们来说就像飞蛾眼中的那束光。
“是吗?”宁宁托着腮,感慨道,“你是真的很喜欢他诶。”
“……也还好,我们粉丝就是这个样子的。”
“其实,我以前也喜欢过峋哥,还是我初恋呢。”
宁宁轻描淡写地抛下一句惊人的话。
在温窈震惊看向她的下一秒,她又耸了耸肩补充:
“然后就在我们第一次练团,他骂我‘减肥减得鼓点都没力气,要漂亮趁早转行’之后,我的初恋就被扼杀了。”
“……”
听起来像是裴峋会说出来的话。
“不过,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宁宁又对温窈笑了笑,“我们刚出道参加乐队比赛最后被退赛那件事你知道吧?”
温窈点点头。
“那时候我们刚刚红起来,一切本来都很好,结果那个评委却在半夜溜进我住的房间,幸好被半夜去吃夜宵的阿飞发现,才没出大事。”
温窈似有所觉:“那打人的……”
“没错。”宁宁叹了口气,“打人的是阿飞,是峋哥站出来替他背了黑锅,因为阿飞虽然看起来整天笑嘻嘻的,可是情绪没那么稳定,他承受不住被网上那么多人谩骂。”
温窈啊了一声,既觉得诧异,又觉得好像并不意外。
“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个,是担心你对峋哥有些误会,虽然好像是我多虑了,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他不是媒体妖魔化的那个样子,真正的他,值得被一个人全心全意的喜欢。”
身旁的裴峋终于摆脱了阿飞的纠缠,回过头来时,看到的就是温窈盯着他发呆的样子。
裴峋瞥了眼宁宁。
“你跟她说什么了?”
“嘿嘿。”宁宁神秘笑笑,冲裴峋竖了个拇指,“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老婆真可爱!”
裴峋:?
懒得理会满口胡话的宁宁,他垂眸,目光落在温窈脸上。
“……除了那两次见面,我们什么时候还见过?”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这么说好像有点渣,不过十七八岁的他确实眼高于顶,一心追逐着自己遥远的梦想,对于那些或是追随他、或是鄙夷他的人,都懒于去多余的精力。
他忽然有些懊悔。
如果早知道未来会是这样,那么他绝不会忘记任何一点与温窈有关的回忆。
于是他难得放软了声音,仿佛哄劝:
“你说给我听,或许我还有印象。”
温窈想起了记忆里那个散场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