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裴峋的视线扫了一圈，落在一个空置的烧烤架上, 问温窈：
    “饿了吗？”
    回过头去时，裴峋恰好看见乌发这样的一道指痕，提醒着他他刚才是如何禁锢着她纤弱脖颈，又是如何欺身而上在她唇齿间辗转。
    温窈没察觉到他的幽深目光，只是心不在焉答：
    “有点……”
    “那去坐着，要吃什么跟我说, 我来烤。”
    她抬头略感意外地看向他：
    “你会吗？”
    裴峋却没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一旁的池承悦, 问：“有纸吗？”
    又问了一遍，池承悦才回过神来，立刻跑去一遍拿纸，拿了纸回来塞给裴峋后飞快地扫了温窈一眼，又麻溜地跑远了。
    温窈正困惑他那是什么表情，下一秒裴峋便捏着纸轻轻擦过她唇边。
    浅粉色的痕迹留在了纸上。
    “高中的时候离家出走，没钱时也在烧烤店打过零工，怎么不会？”
    裴峋淡淡说完，将手里的纸叠了叠，又慢条斯理擦了擦自己的嘴。
    看见上面留下的印记，温窈慢慢地，愕然长大了嘴。
    她刚才一直没敢看他的脸，所以温窈根本没注意到他唇边居然沾上了她的唇釉。
    ……那岂不是！直播间的所有观众也看到了吗！！！
    想到可以预见的盛大场面，温窈只能庆幸自己看不到弹幕的调侃。
    “离家出走？”一个叫方子昂的练习生正好在旁边巴巴地添炭火，听了一耳朵便追问，“我之前好像还看网上议论，说裴老师十几岁的时候还住过桥洞，是不是真的啊？”
    池承悦瞪了他一眼：“你话怎么这么多？”
    温窈对这个话题也格外敏感，试图岔开话题：
    “你们这录综艺不是都收了手机，怎么消息还这么灵通，导演！快来查查！这位小方同学有重大藏手机嫌疑！”
    方子昂手忙脚乱地否认，裴峋却拿着钳子拨了一下炭火，淡淡道：
    “不就是我上周说的吗，当然真。”
    第一期《亲爱的同居人》时，裴峋对着镜头解释他和温窈的初遇时，就已经简单提过自己年少时的经历了。
    温窈当时听到也很意外，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过多追问。
    十几岁的少年离家出走，宁可睡桥洞都不回家，要么是家里有难言之隐，要么就是无家可归。
    不管哪一个，都是不好轻易提起的话题。
    但方子昂显然是个二愣子，不仅不觉得这话题敏感，还竖起一个大拇指：
    “裴老师果然是从小叛逆，吾辈楷模！诶我小时候也幻想过离家出走，只可惜最远也就出走到我家楼下小卖部，最后困得不行了回家的时候，我爸妈都不知道我离家出走过，太过分了！”
    “这怎么叫叛逆。”温窈不满反驳，“拒绝刻板印象，裴老师就是普普通通老老实实的娱乐圈打工人，不要给他擅自立人设。”
    池承悦在旁使劲点头。
    方子昂挠头：“离家出走多酷啊！怎么会是刻板印象呢？温老师是女孩子可能不清楚，哪个男孩小时候没有过离家出走独自闯出一片天地的梦想——”
    “就是！”旁边的人也搭腔，“裴老师这人生经历跌宕起伏，十几岁就离家出走自食其力，和好兄弟组摇滚乐队一夜爆红，在国外也混得风生水起，关键是本人还这么有个性，多帅啊！”
    这也是裴峋男粉多的缘故。
    他们就喜欢这种叛逆的、不羁的、才华横溢的明星，至于女孩看中的有礼貌、温柔、宠粉等等偶像品质，在他们狭隘的理解中统称为娘娘腔。
    裴峋表现给世人的一面，就完美契合了这部分男粉的慕强心理。
    但像温窈这样的女粉，看到的却更多是他的另一面——
    “这种跌宕起伏的人生又不是什么好事，十几岁就出来闯荡得吃多少苦，一边上学一边要参加乐队综艺又得多累，国外的环境更是表面风光，私底下肯定少不了种族歧视和排挤……这哪里是帅，明明，都是血泪史。”
    这一番话说完，周围的几个少年全都愣住了。
    温窈的手指紧紧攥着裴峋的衣角。
    她已经竭力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但只言片语中还是流露出几分委屈控诉。
    不是替自己委屈，是替裴峋委屈。
    世人只见他乖张桀骜，却不想有些人仅仅只是想要贯彻自己的原则，就要和全世界作对。
    弹幕静了一会儿，安静下去的是那些时不时冒出来攻击温窈的人。
    很快，有更多人在弹幕上感慨：
    [她好爱他.jpg]
    [峋粉听得眼眶都红了呜呜呜我们裴老师真的只是表面bking实际上真的很好很好]
    [这个时候就又要甩出窈窕一川老师整理的辟谣视频了，指路评论区，只要看完你就会发现裴峋真的和媒体妖魔化的不！一！样！]
    [十几岁离家出走肯定是有什么隐情啊，都露宿街头睡桥洞了诶，叛逆期也没有叛逆这么多年的吧]
    [朋友们！这是什么！这就是爱情啊！如果这都能叫合约夫妻那我真不知道什么叫真夫妻了！！]
    裴峋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没说什么，只是将她攥着自己衣角的手拉了过来。
    圈入掌中，紧紧包裹。
    “知道真正的帅是什么吗？”
    面前的几个少年们迟疑着摇摇头，但都意识到裴峋可能要说出什么醍醐灌顶的至理名言，所以个个都聚精会神，神情专注地等待聆听前辈的训示。
    而裴峋只慢吞吞地翻着烤架上滋滋作响的肉串，漫不经心道：
    “敢大大方方的公开恋情，有不怕粉丝因此而脱粉的实力，才叫真的帅，懂吗？”
    所有人：…………这叫不叛逆？这叫不拽？？
    *
    《同居人》的第一期照常录制到了十二点才结束。
    从旧码头录制基地回家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助理小方知道他们这一天奔波劳碌，特意开了房车来接他们回去。
    温窈还是第一次上裴峋的房车，里面空间意外的宽敞，一辆车五脏俱全，连厨房都有。
    “今天太晚了，去睡会儿吧。”
    裴峋一边脱外套一边示意了一下里面的小隔间。
    “里面的被套刚换了新的，干净。”
    温窈确实有点困了，她不爱熬夜，更何况今天白天还那么高强度的活跃了一天。
    放在平时她肯定就进去睡了，但是放在今天——
    形影不离的跟拍摄像师终于下班了。
    海边的吻却还历历在目。
    那不能用什么巧合来解释，也和任何节目效果无关。
    见温窈半天没动，裴峋似乎才慢慢反应过来。
    “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温窈刚准备开口，却被裴峋抢先：
    “先说好，我不会道歉的。”
    ……她倒也不是想让他道歉。
    “我是想问，”温窈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头直视他双眼，“那我们现在，到底是算情侣，还是算夫妻？”
    裴峋略感意外。
    他本以为按照常理，她应该先问问他是不是喜欢她之类的。
    怎么告白他都想好了，却不料温窈根本就不遵循常理。
    默了片刻，裴峋弯弯唇：
    “在我心里是夫妻，在你心里，那就要问你了。”
    温窈试探道：“如果我觉得是夫妻……会怎么样？”
    他从小冰箱里取了瓶水，拧开瓶盖瞥她一眼：
    “不怎么样。”
    “那……”
    “就是我也忍了挺久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可能会随时忍不住履行一些夫妻义务。”
    温窈差点呛到，连忙道：
    “那那那那还是情侣！先从情侣慢慢来吧——”
    她被吓得太明显，裴峋眉梢微扬：
    “嫌弃我？”
    ……也不是嫌弃。
    温窈就是觉得自己还有点转不过来那个弯，大概是她习惯于单方面的喜欢裴峋，怎么追逐怎么热烈表达都没关系，但是她从没认真考虑过裴峋会喜欢自己这件事。
    他怎么能喜欢自己呢？
    这不应该啊。
    大抵是爱上一个人，自己的一切优点在那个闪闪发光的人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唯有缺点会无限放大，大得令人患得患失。
    但在这种不安与自卑中，又不期然地萌生一种小小的欢喜。
    畏惧它似美好梦境，一触即破。
    千言万语汇聚在一起，温窈很难跟裴峋解释清楚，只随口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