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在蓝若初问出第一句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个人要跟自己来一次心与心的沟通，因此回答时还思索半晌。
    结果，人家只是单纯的炫富而已。
    “你真是…”柏希希气闷的看着他。
    “欠揍是吧？你哥也经常想打我。”蓝若初笑了下，说完顿了会，补充道，“哦，关漠不是你哥。”
    柏希希心沉了一下，目光有些黯然。
    蓝若初用余光注意到她的失落，嘴角笑意更加明显，“他不是你哥，你不是应该开心吗？我如果是你的话，现在就去继承陈家的遗产，然后拿来砸死关漠，让他跪下来喊我爸爸。”
    “……咦？”柏希希伤感持续了几秒钟，又被他的话拉回来，不解的看着蓝若初。
    喊爸爸是个什么操作？
    “有什么不对吗？陈家那边应该告诉你了，关漠有多罪无可恕，天理难容。”蓝若初单手握住方向盘，腾出手撑住脑袋，歪过头好整以暇的看向柏希希，“根据目前的状况分析，你应该恨他恨得要死要活。”
    “我不恨他。”柏希希立刻说。
    即使知道，她也没办法憎恨关漠。毕竟之前生命里最灰暗的时刻，都是因为有关漠，她才能撑下来。
    “关漠让你前半生多灾多难，你都不恨他，那么…”蓝若初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转过弯，慢悠悠的说，“你肯定是爱他爱得要死要活。”
    “你别乱说，我当他是我…”柏希希听到这话，慌忙辩解。
    “哥哥。”蓝若初补上后两个字，点点头拖长调子说，“可是，他把你当妹妹吗？”
    柏希希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时回答不上来。
    “嘛……”大概是搞事搞够了，蓝若初终于不在云里雾里的东拉西扯，敛起笑意有些严肃的说道，“我大概能猜出陈嫣跟你说了什么，她说的全是真的，这些年她也确实在找你。”
    “我知道。”柏希希一直知道，陈嫣说的是实话。
    只是不想相信而已。
    “她说关漠有错…也是真的。只是这世上很多事情，不能只靠表象判断对错。”渐渐驶入市区范围，人流量多了起来。蓝若初停在红灯前，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行人，慢吞吞的说，“我是关漠的发小，看着他从娘胎生下来。可能你觉得我在替他开脱，但关漠曾经是个好人……当然，现在好不好就不一定了。”
    理清楚他的意思，柏希希抱着一丝侥幸问，“你的意思是…那件事跟他没有关系吗？”
    “如果你说当年你失踪的事，那件事确实是他的错。我能肯定背后另有原因，只是关漠从来都没有提过。”蓝若初转向柏希希，表情有些严肃的说，“但我能肯定，他比谁都不想让你出事。你走丢之后关漠，失踪跟着失踪了整整三天。”
    算起年纪，那时候的关漠才八岁，也还是个小孩子。
    蓝若初平静的叙述，“他回来的时候一瘸一拐满身都是血，整个人不太对劲，没等说话就晕倒了。醒来以后，才告诉其他人你在景洲省。只是派人去找的时候，已经没有你的消息了。”
    “你的意思是，他追去了景洲省？”柏希希不可思议的问。
    从这里到景洲省二百多里路，关漠到底是怎么赶过去的？
    “具体不太清楚，跟我的判断，应该是这样的。”红灯转绿，蓝若初重新发动车子，眼睛望着前方的车水马龙，平静的说，“整件事你是受害者，谁都没有权利要求你原谅包容。我能做的，只是把一些陈家不会说的事告诉你，孰是孰非…还要你自己判断。”
    柏希希沉默的垂下脑袋，满脑子都是蓝若初讲的事情。她原本不想知道当年的事，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丢。可听到这些，忽然就好奇起来。
    到底出了什么差错，才会造成今天的结果。
    车里安静五分钟，空气渐渐凝重。
    忽然，蓝若初恢复原本模样，轻快的说，“对了，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什么事情？”柏希希情绪压抑的看着他。
    “挑拨离间的事，”蓝若初弯起眉眼，笑眯眯的说，“你那个二奶奶，可不是什么好人。她知道陈嫣把资产让给你，怕是恨不得把你推到海里喂鲨鱼。”
    柏希希哆嗦了下，想起白芳玲慈蔼的模样，“怎么会？”
    蓝若初没有多说的意思，言尽于此。他不着痕迹的换了个话题，跟柏希希说笑两句，直到把人送到关家。
    关爷爷伸长脖子看到小孙女回来，立刻高兴的出门迎接，还跟蓝若初打了声招呼。
    蓝若初拒绝关老爷子留他吃饭的好意，礼貌的告辞。临走前，他附在柏希希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就要保密了。”蓝若初朝她挥挥手，轻佻的说，“有事可以来找我，我还是很乐意叫关漠一声大舅子的。”
    “为啥要叫关漠舅舅？”老爷子耳背，疑惑的问了句。
    全部听清楚的张姨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他想要跟咱家攀亲戚。”
    “哦，”老爷子恍然大悟，手一挥豪迈的说道，“那就让小蓝认关漠当舅舅，咱们去吃饭。”
    ...
    十月下旬，柏希希迎来上高中之后的第一次期中考。
    他们还没有分文理科，因此这次期中考需要考九门学科，持续整整三天。
    考试的时间比平常上课时间晚了点，上午八点半，柏希希抱着课本来到学校。
    穿过高二的走廊时，提前到校的学生们三五成群嘻嘻哈哈，没几个在讨论考试的事。
    远远看到柏希希，大家都有意识的避开，不想跟她有什么冲突，毕竟得罪不起。
    之前也有人尝试巴结柏希希，可她跟谁都不亲近，因此看到别人碰了几次钉子，大家都死了这个念头。
    他们有意回避，柏希希也乐得清静。她无视周围的人，一路走到自己所在的考场。
    刚迈进教室，看到里面正在争执的两个人。
    “我又没有做阻碍你的事，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方婷情绪明显很激动，从柏希希的角度看过去，她脸上的妆都已经哭花了。
    教室里还有三个人，穿着实验班的白色制服，仿佛注意不到躁动似的坐在位置上，认真的看书听英语做笔记。
    因为考试需要分开座位，所以实验班的同学有一部分会被分到普通班级。
    “凭我是你姐姐。”方媛语气镇定平缓，并不严厉，却依旧充满强大的压倒性。
    “够了！难道因为这样，我就必须低你一头，处处顺从你吗？”方婷抱住头蹲在地上，崩溃的大喊，“我讨厌你！”
    方媛对这种小孩子的辱骂方式非常不耻，她移开视线，看到抱着书走进来的柏希希，主动问候道，“你好。”
    “……你好。”出于礼貌，柏希希还是回应了她的问候。
    蹲在地上的方婷听到声音，慌忙擦了擦眼泪，固执又倔强的瞪着柏希希，“看什么看？好看吗？”
    她的妆糊在脸上，睫毛膏晕开散在眼睑，像是一只熊猫似的，非常滑稽。
    柏希希把书放在标了自己考号的位置上，从口袋摸出纸巾丢过去，“不好看，擦擦吧。”
    第033章
    “嗝…”方婷哽咽着打了个嗝, 捏住柏希希扔过来的纸巾, 站起来倔强的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方媛似乎没想到, 柏希希会以这种方式干涉她们姐妹的争执。她双手环抱站在旁边，饶有兴致的静观其变。
    “没什么意思。”柏希希淡淡的回了句，拉开椅子坐在自己位置上, 没有看方婷。
    她哭得乱七八糟，模样实在不好看。
    “你为了羞辱我吗？我才不要接受你的施舍！”方婷皱着眉, 憎恶的看着柏希希。
    ……果然, 妹妹比姐姐单纯多了。柏希希抬眼看她, 摇了摇头。
    对上她的视线，方婷才意识到一个事实，她似乎从来没有跟柏希希好好交流过。之前刚开学的时候，她带领一帮自己的腿毛围堵柏希希，自以为盛气凌人高她一头。事实上回想起来, 那时候柏希希根本没理会她。
    真正有接触的要算之前, 她抢手机的那次。至今为止, 方婷还记得那时候的恐惧感。
    明明对方身形瘦小, 个子不高，可造成的压迫感和手下的力气，让她顿时没了底气。
    在那之后，方婷只敢隔空挑衅她，再也不敢接近。并不是因为她害怕关漠，而是出于对这个女生本身的畏惧。
    现在对上柏希希的眼睛, 方婷才意识到某个事实——
    她可能一直都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无关乎身份贵贱，柏希希只是单纯的看不起自己。这个认知，让方婷非常郁闷。
    “我没有羞辱人的癖好，不过你继续这个样子…”柏希希看了眼教室外，走廊那边已经传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她补充道，“等下会有人来羞辱你的。”
    方婷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连忙攥着纸巾躲到角落找了点水，打湿纸巾把脸擦干净。
    “你……”方媛有些意外。
    柏希希把目光挪过去，歪了下头表示疑惑。
    “没什么。”方媛立刻收起诧异的表情，又恢复之前死板无趣接近机器人的状态，“家父的公司跟陈氏有诸多生意往来，以后就要请你多指教了。”
    不亏是从小作为继承人培养的孩子，很懂得要随时随地拉拢人脉。
    柏希希不着痕迹的避开她，“你找错人了。”
    方媛大概知道其中的纠葛，没多说什么。擦干净脸的方婷别别扭扭走过来，在柏希希前面的位置坐下，拿后脑勺朝着她。
    这姑娘标准的大小姐脾气，柏希希领教过很多次，已经达到免疫的程度。她翻开教辅，想趁这个机会把之前没掌握的知识再巩固一下。
    “我不会跟你道谢的。”方婷忽然开口。
    “……”柏希希抬头，看到她圆圆的后脑，“没什么好谢的。”
    一包纸巾而已，确实不值得方二小姐开尊口。
    桌子剧烈的晃了下，方婷踢了两脚柏希希的桌腿，转过来气闷的说，“我讨厌你！”
    真是小孩子的把戏。柏希希无奈的看着方婷，眨了下眼。
    两个月里，柏希希眼里方婷的形象，总是浓妆艳抹打扮夸张。其实她卸妆后的模样很清纯，倒是有点邻家妹妹的感觉。因为年轻加上保养的好，皮肤被化妆品摧残那么久，也没有差到什么程度。
    “你不化妆挺好看的。”所以平常为什么要把自己打扮成妖魔鬼怪？
    “当然啦，我天生丽质！”方婷从来不知道‘谦虚’两个字的写法，骄傲的接受了柏希希的夸赞。她扬起头小公主似的睥睨她，嫌弃的说，“你从来没有敷过面膜吧？皮肤又干又黄，难看死了！”
    面膜？那是什么玩意？柏希希毫不在意的说，“你不能指望一个面包都吃不起的人，还有钱买面膜。”
    “……”她语气毫不在意，方婷听完却沉默了很久。
    她之前嫌弃柏希希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她穷酸见识短浅，比自己低一等。
    可看她的态度，似乎并不觉得穷有什么，真是个奇怪的人。
    “那个…”方婷不自在的说，“你现在能吃起面包了，我教你怎么用面膜吧？”
    “不要。”柏希希拒绝的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