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东西还没拿到,这样怎么跟王爷交差?
窗外春日暖融融的,天气正好,可屋内的瑞王,脸色却并不好看……他这段时间可并不好过。
皇陵一事原本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可不知道怎么的,皇上突发奇想,让他来管理此事,并且态度坚决。
瑞王哪里管过这样复杂的事务,银子,人,材料,各方面的周转异常繁复,他管皇铺时便根本不上心,也不懂如何去管,只任底下人肆意妄为,只要账面过得去便罢了,根本就不管什么盈利什么亏损,从头到尾都是一笔烂账。
如今被迫监管皇陵修建,他一入局便是焦头烂额,背了一屁股的锅不说,还被皇上骂是个废物点心。
他无奈,害怕皇上真的动怒,只得拼命表忠心。他吃住都在皇陵,吃的是冰凉的菜羹,肉只有寥寥几片;住的是漏风的小屋,冷得他直接受了风寒,身为瑞王,他何时吃过这样的苦,一时叫苦不迭,却又只能咬牙受着。
这些苦倒也罢了,前几日他去查看建造情况,不慎遇到木材滚落,直接将他的腿砸伤,疼得他去了半条命。
瑞王如今只能卧床在屋子里,定制的轮椅还未送来,他躺在床上几乎要发疯。
他本想让尹湄过来照顾他,顺便给他解闷,怎料周太妃也不知道从哪儿听闻此事,心疼得眼睛都哭肿了,迅速搬进了瑞王府,天天守在他身边。
别说尹湄了,连府中的那位侍妾,周太妃都嫌弃她出身低贱,不让她进房。
瑞王苦不堪言,又不能发作,只能让人将尹湄拒之门外。
正在此时,外头传来敲门声,“禀告王爷……”
瑞王烦躁地说,“什么事,进来说!”
那仆从知道瑞王近日烦躁的很,战战兢兢说,“门口守卫说,刚才尹姑娘来过了。”
“是吗。”瑞王听到“尹姑娘”三个字,便精神起来,问,“如何,她将东西送来了?”
“送来了,但是……”仆从支支吾吾。
“快说!”
“但是尹姑娘又拿走了。”那仆从哭笑不得,“尹姑娘说,王爷不方便,就下次再亲自送来。”
“下次?”瑞王有些怒意,“没跟她说是我吩咐的吗?”
“说了。”仆从有些犹豫,“守卫说,尹姑娘将那东西护的紧。”
“……”瑞王差点被气笑了,“小家子气的姑娘,就是不懂事。当是我对她太过客气了。”
这点钱难道还怕他给不起吗?
“王爷说的是。”仆从赶紧应声。
“既然如此,那便让她生辰宴当天将东西送去,叫她好好看看本王的排场。”瑞王愠怒道,“多请些名门贵女去为太妃贺寿,你尽快去安排。”
“是,王爷。”仆从想了想,问道,“王爷,那尹姑娘穿的衣衫十分素净,属下是不是给她准备一套新的,不然在王公贵族面前显得很寒酸……”
“不用。”瑞王心中烦躁不已,“本王就是要让她寒酸。”
不日,京城大部分官宦人家都收到了周太妃春日寿宴的请柬,众人皆欢欣不已,觉得瑞王爷抬举,才给了他们这份面子。
很快,尹湄便发现月凝轩日日爆满,都是来买新首饰头面的官家小姐仆从,一开口便是要最好的。
原本月凝轩许多首饰堆在仓库都卖不出去,两日一过,各款式竟卖得差不多了。
让人一问才知,这都是要去参加周太妃寿辰宴的人家。
“周太妃寿宴请了这么多人?”尹湄不由得咋舌,“那得花多少银子出去。”
店里的伙计啧啧几声,“瑞王爷兜里多得是银子呢。”
“是吗?”尹湄不置可否,“就怕这瑞王爷这次花的太狠,若是付不起账,我们就亏大了。”
“你这样想也太小家子气了。”小伙计自己身上没钱,可提到那些王公贵族之流,却也很贴心替他们大方,“瑞王管理皇铺那么多年,油水都捞够了,怎么会在意这些小钱。”
尹湄想到皇铺账册那么多窟窿眼儿一般的漏洞,不由得点头。
这倒也是。
不过现在皇铺已经到了沈云疏手里……
尹湄不知道沈云疏现在有没有钱,但是她能肯定,不管经营的好不好,沈大人以后一定都会很有钱。
直到周太妃寿宴前一日,尹湄终于收到了瑞王府的请帖,送请帖的人转告她,记得带上太妃的生辰礼,瑞王会事先在后花园等她。
尹湄虽不想在那样的场合出面,可她急需那笔银子。
这些日子月凝轩盈利不少,首饰这种东西本身利润就高,她已经攒了不少银子下来,若是加上周太妃生辰礼的银子,她便可以攒够一千两银子。
这样舅舅舅母那边便没了后顾之忧。
一想到这里,尹湄便打起了精神,心中想着,不管如何,也要将这最后一笔银子拿过来,自己的事情,以后再说。
生辰宴当天是个好天气,尹湄起了个早。
她原想就穿平日里那套衣裳去,可桃花却不依着她。
“小姐,你是不是想一去便引人瞩目?”桃花问。
“当然不是。”尹湄巴不得没有人看见她才好。
“那小姐还穿的如此素净。”桃花提醒她,“京城贵女这几日为了这场寿宴,可以说是争奇斗艳,不仅月凝轩,其他首饰铺子也被买空了。她们也绝不会简单的穿件常服便去了,自然也是要好好打扮的。”
尹湄经她一提醒,立刻明白了。
“小姐穿的这样朴素,反而容易引起注意。”桃花说。
道理确实是如此。
尹湄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拿出了平日里不常用的胭脂,在唇上稍稍抹了抹。
一抹艳色抹在她平日里偏粉的唇上,宛如黑白水墨上平添几分朱砂般的殷红,她天生便有一股魅色掩藏在眉眼之中,平日里被她简单的装扮浅浅藏起,如今添了胭脂妆画,令她整个人明艳无双,丽色惑人。
桃花看了她一眼,立马抢过她手中的胭脂,后悔道,“小姐,我觉得你还是别画了。”
“为何?”尹湄问。
“你不素净的时候,会更显眼。”桃花看着尹湄那张天生便让人无法挪开眼睛的脸,无奈道,“是我思虑不周。”
尹湄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看着确实不妥,最后还是将唇上的胭脂擦掉了些。
不过那胭脂着色还不错,剩下一些怎么也擦不掉,用力一擦反而把唇弄的有些泛红,她便只好作罢,稍稍梳妆打扮,穿了身寻常的衣裙,便带着桃花出了门。
这一日天公作美,阳光甚好,大清早的,瑞王府门庭广阔,此时也已经马车云集。
尹湄与桃花一同进门,忽然,桃花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了下来,原是尹湄并不属于官家女子,手中的请帖也是最低等的那一种,并不能带贴身丫鬟进去。
桃花只好留在门外的马车上守着,只看尹湄一个人抱着东西进了瑞王府的大门。
桃花看着尹湄娇柔的身影缓缓走远,只觉得心神不定,眼皮也不停地跳起来。
她捂住胸口,暗暗祈祷,小姐一定要安然出来。
正在此时,桃花眼眸一转,便看到了一辆镶金配银的豪横马车在瑞王府门前停下,随即,一位浑身贵气逼人的男子缓缓下了车。那男子眼眸细长,嘴角似乎总是若有所无的勾着几分笑意,却并不怎么令人感到亲近,反而觉得此人气质偏阴冷,让人恐惧。
他一下车,周围便顺势有人行礼,“太子殿下!”
桃花心中猛地一惊,冷汗直接就从背后冒了出来。
完了,小姐恐怕要与这太子撞上!
岂料下一秒,又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了瑞王府门前。
桃花怔怔然看着沈云疏大人从马车上迈步而下,他身穿常服,可气势颇为赫人,青松伫立一般的站在人群之中,还未说半个字,周围立刻跪倒一片。
那排场竟是比太子的更加大一些。
太子正准备跨门而入,听到有人喊“沈大人”,立刻眯眼转身,与沈云疏对上了视线。
沈云疏朝他静静颔首,“太子殿下。”
“沈大人。”赵成麟脸上笑意甚浓,来到他的身边,状似很熟一般笑道,“沈大人竟会出席寿宴,难得啊,难得,上次皇后设宴,你都缺席了,没想到你倒是更给周太妃的面子。”
赵成麟此话挖坑不少,沈云疏浅浅笑了笑,笑意不深,声音依旧淡淡,不急不缓,“公务繁忙,今日恰好有空,顺便过来看看瑞王爷的伤势如何,皇上对此事也十分关心。”
赵成麟听到“皇上”二字,笑容微微有些僵硬,面上却不显,迅速道,“说起瑞王爷,他也真是倒霉,好端端的怎么就被弄去管皇陵修建一事,据本宫所知,在皇上下旨前,是沈大人将皇陵修建的候选名册给了父皇?”
“殿下明鉴。”沈云疏回应极为有礼,嘴角带笑,“这得罪人的事情,当然是微臣来做。”
“圣意岂容我们这些臣下胡乱揣测,皇上自有皇上的考虑,微臣实际上也只是将名册递上去而已。”
赵成麟看着沈云疏波澜不惊的眼眸,眼角抽了抽,冷笑道,“沈大人高才。”
“殿下过奖。”
气氛几乎是一触即燃,最后还是太子轻哼一声,率先退了一步,转身步入瑞王府。
沈云疏却在此时缓缓侧身,转脸看向不远处战战兢兢的桃花。
桃花担心极了,一直在远处小心翼翼的看着沈云疏与赵成麟说话,发现沈云疏往她那儿看,几乎要哭出声来,大着胆子往王府中指了指,小声说,“小姐也在里头。”
沈云疏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跨入王府大门。
可桃花却莫名安心了些。
她心中觉得沈大人看起来凶,可人却并不坏,她们家小姐又给沈大人看了那么些天的账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出什么事情,好歹能有个熟人在场,万一他好心相助,小姐便能安全些。
而另一边,尹湄入了王府之后,便被仆从引至后花园。
正是春日,后花园的花儿已经有些盛放了,还有些开出了花骨朵,争奇斗艳芳香醉人。
尹湄在花丛中穿行,来到上次那赏花亭,却见瑞王爷坐着轮椅,正在闭目养神,他整个人已经瘦了好一圈,两颊都有些凹陷,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有余。
瑞王的年纪本来就不算小,如今更是有些沧桑,尹湄将两样盒子放在他的面前,轻轻喊了声,“王爷。”
瑞王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尹湄,眼前一亮,猛地直起身,又因为动作太剧烈而牵到了腰上,惹得他疼得一阵倒吸冷气。
“王爷……您,没事吧?”尹湄看着他惨兮兮的模样,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感觉,又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
“不必担心。”瑞王赶紧解释道,“不是腰的问题,只是躺得久了,腰上有些僵硬,平日里本王的腰还是挺好的。”
尹湄不知道怎么接话,她也就是顺口一问。
没想到瑞王的自尊心还是挺强的。
“生辰礼我带来了。”尹湄将盒子在他的面前缓缓打开,两样毫无瑕疵的宝贝出现在瑞王面前,瑞王细细看了看,点了点头,“你的眼光不错。”
“给周太妃的东西,自然是要最好的。”尹湄轻声说。
“最近太忙,没时间见你,你可好?”瑞王爷看到她今日尤其红润的嘴唇,已经有些心猿意马。
他也很奇怪,明明许久不见,他也不觉得尹湄如何,但只要一看到她,便能让他有些失控的感觉。
他开始有些后悔,当日他应当给她置办一身好一些的衣服和头面,让她穿给自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