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炮灰
眼看着对面贼军突然间发动,并且整支队伍如山一般的朝着他们平推过来,牛泰顿时便大惊失色了起来。
他率部过来的时候,只顾着考虑下一步该如何安排,本以为对方想要以逸待劳的等着他率军杀将过去,于是停下行进之后,并未及时安排列阵,做好防御的准备,可是没成想这支贼军根本不给他考虑和安排的时间,他们一停下行进不久,贼军倒是先朝着他们迎了过来,这一下牛泰有点手忙脚乱了起来,这才开始安排布阵。
而牛泰也不是个很笨的人,否则的话也不可能在军中爬到游击的位置上,而且他现在也看出来了,现在这样的时局之下,朝廷已经开始逐渐的重视起了他们这些武将了,武将的地位比起以前上升了不少,这时候谁手里面有兵,朝廷就轻易不会动谁,倒是文官现在的日子不太好过,稍有不慎就被当今皇上逮了,要么流边要么就砍了弃市,总算让武将们现在感觉好了一些,毕竟皇上想坐稳天下,眼下是要靠他们这些武将的,所以牛泰倒是深谙临战之际,保存实力的这一条。
他定睛一看这贼军迎面推进过来,显然是要先下手为强,打他个措手不及,再一看对方的阵容,更是如山一般推进,即便是行进途中,对方的这个大阵也丝毫不乱,如此整肃的军容,实乃他平生仅见,这边更让他惊慌了起来,单看一下对方的这阵势,这支贼军便不会是好对付的。
而他眼下刚刚率部赶到这里,还没有来得及排兵布阵,贼军便杀奔了过来,如果猝然交手的话,他铁定会吃大亏的,要是他把这帮手下丢光了的话,那么回去之后这脑袋就不用想再要了,所以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先保住他的手下实力,让那些泽州方面组织起来的乡勇先在前面顶一下再说。
所以他立即下令官军后撤整队,让乡勇朝前列阵迎敌,美其名曰为他的主力争取时间。
命令一下,他手下的官军便立即忙不迭的后撤,但是乡勇之中的人却是一片哗然,立即便破口大骂了起来,谁都不是瞎子,谁都看出来对面这伙贼人不是好惹的,他们官军不但不先上去顶住他们,倒是让他们这些乡勇上前顶住,这事儿哪儿说的通呢?于是不少乡勇都立即大骂着表示不愿意到前面送死。
而负责率领乡勇的是泽州的一个巡检,他一听牛泰要让乡勇顶到前面,于是也不干了,立即便找牛泰理论。
牛泰看到乡勇那边不少人似乎想要抗令,当即叫道:“邵巡检,此乃是两军阵前,我之所以这么做,是要争取时间,至于你依令行事就好了!你还是速速下去督促乡勇们列阵为好!休要在阵前违抗军令!否则的话王大人也在这里,我认识你,我的刀可不认识你!
再有给我传令下去,如有谁敢不遵的话,休要怪我军法无情!来人呀!令刀斧手上前督阵,谁要是敢不尊号令擅自脱逃者,立杀无赦!”
这个姓邵的巡检气的脸都是青的,但是这会儿这儿是他姓牛的说了算,他一个小小的巡检,岂能违抗他的命令呀!如果他不遵命行事的话,这一仗只要一败,这姓牛的就会把罪责推到他的身上,以他小小的一个巡检,即便是生九颗脑袋也不够朝廷砍的呀!看牛泰心意已决,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而且眼看着几个牛泰的亲兵虎视眈眈的看着他,手都按在腰间的刀柄上,似乎只要他再敢说个不字,就要上来剁了他一般。
这个邵巡检只得咬牙退了下去,一边走一边破口大骂,招呼手下的乡勇们朝前列阵,一边将牛泰的话原封不动的传了下去,紧接着一队二百余人的官军便堵在了他们的后面,一个个拉出了明晃晃的腰刀,驱赶着这些乡勇们朝前列阵御敌。
乡勇们之中有几个刺头,破口大骂着就是不肯朝前上,结果这帮督战队也不跟他们废话,扑上去便乱刀将这几个刺头给斩翻在了地上,乱刃将其分尸于当场。
这一下乡勇们害怕了,不敢在嚣骂抗命了,于是只好被牛泰所派的督战队驱赶着在两军阵前列队,等候迎战直逼过来的这支刑天军,牛泰这才赶紧安排自己的手下在乡勇背后二百步之外列阵,做好迎战贼军的准备,不过考虑到乡勇战斗力不强,可能会一个照面便被贼军给冲散,所以他倒是大方了一把,将随行带来的几门炮送至了阵前,以此来支援一下乡勇,多少也安一点乡勇的心,起码可以让他们多撑一会儿,消耗一些贼军也成。
牛泰打的如意算盘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他一眼便看出来了这支贼军的不凡之处,心知今天遇上强敌了,如果他将自己手下排布在前面的话,以贼军气势汹汹杀奔过来的架势,他觉得假如对方保持阵型不乱的话,自己很难能率部挡住他们,一旦他挡不住这支贼军进攻,那么就别想指望乡勇还会在后面帮他撑住了,到时候便会全军溃败。
于是他这才会安排先让乡勇上前顶一阵,而他将主力放在乡勇后面,这么做好处不少,一是可以利用泽州的乡勇消耗贼军,二是可以利用自己手下的主力官兵作为督战队,逼迫乡兵作战,再者就是他希望乡兵在和这支贼军交手之后,两下最好能发生混战,只要贼军阵型一乱,即便是乡勇们被打垮了,那么他便也有率部乱中取胜的机会,所以在他眼中,泽州的乡勇其实就是他麾下官军的炮灰,是一种可以消耗的东西,死光了他也不会为此担责。
那个王监军看不出牛泰这番安排的苦心,这会儿只剩下紧张了,于是赶紧找牛泰问他为何要这么布置,仅凭乡勇岂能挡得住如此精悍的贼军。
牛泰于是赶忙向这个王监军解释了他这么布置的缘故,王太监不通军事,听罢之后觉得有理,于是连连点头,便又跑到了更后面呆着,他也知道这会儿他再指手画脚已经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了,剩下的事情便交给这牛泰管好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三段击
不到二里路的距离,对朝前推进的刑天军来说只是片刻的工夫,随着他们越来越近,刚刚才整队完毕的那些乡勇们便立即感到强大的压力向着他们扑面而来,一个个都露出了惊惧的神色,队伍中时不时的会产生一阵阵的骚动。
幸好乡勇中还有个巡检在一直对他们弹压,给他们打气,否则的话,恐怕等不到刑天军走到他们面前,他们中有人便可能会被吓软了。
即便是如此,随着刑天军越来越接近他们,他们逐渐可以看清楚了刑天军兵将们的面孔,只见得刑天军的兵将们一个个都紧紧的抿着嘴唇,脸上不带任何的表情,只是默默的握着他们手中的武器,脚下踏着鼓点一步步的朝前行进着,行进的同时还照顾着自己左右两边的同袍,始终保持着队列不散,仅仅如此这种散发出来的威压感,也已经是把不少乡勇们给吓得手麻脚麻,不知所措了。
刑天军这次出战,其中也有不少的刚从新兵营结束训练不算太久的新兵,这些人被刻意按照惯例安排在了队伍的前列,而将有经验的老卒们排布在了队列的后面,对于他们来说,几个月时间的新兵训练,使得他们早已熟知了队列的变换,同时也熟练掌握了在战场上拼杀的一些技能,其中甚至有不少人还见识过阵仗,不过在从陕西过来的路上,他们主要担负一些辅助的作战,并未真格的给人动过手,而他们和老战兵唯一的区别,就是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真正的刀枪见红过,而这次出战对于他们来说,同样也颇有些心理压力,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肖天健才刻意的将他们安排在队伍前面,就是要让他们在这一战之中,真正的见血,并且在血火之中,真正成长为一群悍兵。
虽然这些新兵当越来越临近战场的时候,还是有些表现出了他们的紧张情绪,不过长时间严苛的训练,雨点般落下的军棍使得他们已经形成了对命令机械般的执行本能,虽然紧张,但是却还是自动严格的按照一道道命令默默执行着命令,并没有因为紧张而使得队列产生出半点的骚动。
两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可是位于阵中的肖天健却始终没有下达停止前进的命令,所以阵中鼓手还在有节奏的敲打着行军鼓,使得刑天军的兵阵一直如墙一般的朝前推进着。
终于在两军接近到二百步的官军队列前面的操作几门火炮的官兵终于承受不住越来越大的精神压力,纷纷点燃了火炮。
而官军放于阵前的这几门炮不过只是几门虎蹲炮或者是中型弗朗机炮,虎蹲炮不用说了,二百步的距离根本就够不着刑天军,大子飞出百步之后,便砸在了地上,只扬起了一团土尘,小铅子就更不用说了,几十步开外,便没有了威力,飞的远一点的也没能落在刑天军的阵中,而弗朗机炮虽然射程勉强能够着刑天军的大阵,但是炮弹打到刑天军的阵中之后,也已经基本上失去了威力了,更别指望会发生跳弹了,所以几炮放过之后,只打死了刑天军前排的两个兵卒,基本上对刑天军并未造成太大的杀伤,而这两个兵卒的伤亡,也并未打乱刑天军的阵列,整个刑天军的阵列依旧保持着异常的工整,缓缓的朝前如山一般的推进着。
而肖天健看到对面官军放炮,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难怪说官军之中白痴多,从他们这么远距离下开炮,就看得出官军平日训练的程度了,这一轮炮放过之后,充其量也就是给他们自己壮壮胆,而一点也阻止不了刑天军前进的步伐。
所以他抿着嘴唇,依旧没有下令停止前进,继续率部朝前一步步的迈进着。
而官军那边的乡勇们在看到自己人开炮之后,纷纷开始叫好,给自己打气壮胆,但是待到硝烟散去之后,却发现对面的贼军像是没事人一般,照样一步步的朝着他们行来,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于是都顿时大为泄气,刚刚被鼓动起来的一点士气,便顿时再次衰落了下去。
那些操炮的官兵们一炮放过去,却发现打的早了,于是连忙手忙脚乱的进行重新装填,弗朗机炮倒还好说一些,装填很快,打下发射过的子铳之后,便可以放置入新的子铳,做好发射准备,但是那几门虎蹲炮就麻烦大了,忙的一群官兵手忙脚乱,半晌也没复装完毕。
但是刑天军得势不饶人,在进入二百步距离之后,加快了行进的步伐,鼓手的鼓点声也急促了起来,兵将们各个都打足了精神,踏着鼓点大步朝前迈进,很快将两军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一百二十步……一百步……八十步……”一个亲卫在肖天健身边开始报出两军间的距离,当他叫道八十步的时候,肖天健立即抬起了右手,举在空中握成了拳头。
“停止前进!”一个亲卫歇斯底里般的在军中大吼道。
鼓手重重的敲了三声鼓点之后,所有兵将都调整了步伐,轰的一声停下了脚步,第一排藤牌手们随即便举起了手中的藤牌,在阵前形成了一道盾阵,遮挡住了他们的身形。
“火铳手开火!炮兵队出阵!”肖天健在马上也勒住了马缰,停下了行进,然后沉声下令道。
号手立即吹出了几声短促的号声,位于队列两侧的火铳手们随即便从肩膀上放下了手中的鸟铳,开始将火绳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卡在了鸟铳的龙头上,并且铳口放平打开了药池盖,将枪托抵在了肩膀上。
刚才在队伍出发之前,火铳手们便都将火铳装填完毕,以节省第一轮发射的准备时间,接到命令之后的他们,这会儿根本不用毛手毛脚的再去装填鸟铳了,随着第一排的小军官一声喝令之下,他们便同时扳下了龙头,只见刑天军兵阵两侧一起喷出了一排的火焰腾起了一片的硝烟。
经过重新调整之后,现在刑天军火铳手都集中在了方阵的四角,而每一侧的一角都是一百名火铳手,每排二十人,分做五列。
第一排火铳手刚刚开火完毕,根本没人去朝对面张望,观察他们的射击效果,便迅速的侧身挤到了后排,让出了第二排火铳手,而第二排火铳手则立即便举起了鸟铳,瞄准了对面的敌军,扳下了卡着火绳的龙头……
这一次肖天健之所以在八十步停止前进,是因为他要检验一下刚刚列装到军中的一批新式鸟铳的威力,同时也检验一下这种方阵的作战效能。
而经过年后两个多月双峰寨那边杨昌寿的紧张工作,第一批二百杆新式鸟铳已经交付到了军中使用,这也是他们这种新式鸟铳的第一次上阵,所以肖天健现在也急于观察这种新式鸟铳的威力到底如何。
对于这种新式鸟铳,火铳手们很是喜欢,就是嫌它有点太重了一些,不过加装了支杆之后的鸟铳瞄准起来并没有造成他们太多的困难,虽说是新式鸟铳,但是原理和原来的鸟铳并无什么区别,所以他们很快便适应了这种新式鸟铳的操作,更加上第一批纸壳弹也发放到了他们手中,每个火铳手都配发给了一个带盖的皮匣子,里面可以装三十颗纸壳弹,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对于这些火铳手来说,也足够他们一仗的使用了,而且军中随行也有一部分辎兵,专门负责在战斗间隙之间,为火铳手提供备用弹药,所以火铳手们也不虞会发生弹尽的情况。
在初步试用了新式鸟铳之后,火铳手发现这种纸壳弹取用装填比起以前的竹筒整装弹还要简单一些,他们只需先咬开纸壳弹的一端,将火药倒入枪膛之中,然后将剩下的那颗弹丸也放入铳膛,用搠杖捣实,再用引药壶将引火药倒入药池,盖上药池盖点燃火绳便做好了发射的准备,效率比起常规的装填速度高出了很多,肖天健亲自操作试验之后,得出一个结论,就是一个熟练的火铳手使用纸壳弹之后,装填速度完全可以达到两分钟三发的速度,即便是普通的火铳手,在训练一段时间之后,也完全可以做到一分钟一发。
所以他将火铳手排成五列,采取了类似三段击的方式来进行射击,基本上可以在进攻作战之中,达到火力的连续性,一分钟之内五排火铳手可以完成一轮瞄准发射,并且做好下一轮发射的准备工作。
只是在实验中火铳手反应开火的时候枪托蹬肩的感觉很强烈,有点不好掌握,但是肖天健当然知道这是加大了口径之后,装药量大幅提高,使得开火的时候后坐力加大了一两倍之多,如果开火的时候不产生更大的后坐力那就真奇怪了,这也正说明了这种新式鸟铳的威力比起以前用的杂牌鸟铳增加了不少,这也正是他需要达到的目的。
而今天他第一个面对的只是一些乡勇,这些乡勇装备水平很差,基本上没有披甲,面对着刑天军这种新式鸟铳,八十步已经对他们可以构成极大的杀伤了,以肖天健在双峰寨试验这种新式鸟铳的时候,这种新式鸟铳,在一百步也能打翻一个未披甲的人是没有一点问题的,放在八十步,就更不用担心会威力不足了。
而八十步也正是敌军虎蹲炮的有效射程之外,毕竟他们排列的是密集队形,如果让敌军虎蹲炮的散弹就近给他们来几炮的话,即便是刑天军前排兵将身上披甲,恐怕也难以抵挡住这样的轰击,所以八十步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可以发扬他们火力优势的最近距离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绝望反击
当第一排鸟铳开火之后,肖天健便立即定睛望向对面的那些乡勇,只见一排枪响之后,对面当即便被放倒了二十余人,四十发鸟铳弹丸,八十步打翻二十余人,命中率已经是相当可观了,肖天健这才放心了下来。
这个时候黄生强也督着麾下的炮手从方阵右侧快速的奔了出来,同时推出了三门青铜弗朗机炮,还抬出了十门虎蹲炮布设在了方阵右翼位置,并且在火铳手开火的时候,他们也迅速的调整炮口,对准了对面的敌人。
虎蹲炮在发射之前,只需将它的炮口对准敌军的位置,不需要仔细的瞄准什么的动作,只要完成装填之后,便可以立即开火,而这十门虎蹲炮在出发之前,便已经完成了装填,一经被抬出来布设好,炮手们便纷纷点燃了火炮。
密集的鸟铳声之中,立即便接连响起了一溜儿的虎蹲炮的轰鸣声,紧接着便是那三门弗朗机炮的轰响,顿时枪炮声便笼罩了整个战场,一颗颗炮弹疾飞出炮膛,虎蹲炮更是以散弹取胜,各种形制的弹丸劈头盖脸的便像冰雹一般的砸向了敌军的人群之中。
邵巡检站在乡勇队列之中,歇斯底里的吼叫着让乡勇们放箭,可是乡勇们手中只有一些弓箭,还不是正儿八经的军用的步弓,射程很是有限,本来持弓的乡勇被集结在了阵前,想要等着刑天军逼近他们之后,再齐射弓箭射杀刑天军的人马,可是没成想他们刚刚安排好了弓箭手,刑天军便在八十步外停止了前进,随即便朝着他们开了火。
面对着这样的一支敌人,没有什么作战经验的乡勇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紧张万分的握着他们的武器,挤在一起,似乎是越靠近同伴,就越能获得一些安全感一般,而如此做法恰恰成为刑天军排枪射击的最佳目标,毕竟八十步外,想要靠着鸟铳这种原始滑膛枪,击中一个人体大小的目标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只能依靠集中火力射击,才能起到不错的射击效果,而乡勇们拼命的挤在一起,正好弥补了精度上的偏差,造成当火铳手瞄准一个人开火的时候,打中的却是他旁边的人,结果照样还是造成了有效杀伤。
随着一排排的鸟铳齐射,和劈面打来的各种炮弹,使得处于阵列正面的乡勇弓箭手们几乎是没有一点还手之力,只有几个持有神臂弩的乡勇,慌乱之中放了几箭,倒是射倒了三个刑天军的兵卒,但是他们所付出的代价可就实在是惨烈多了,刑天军一刻不停的一阵排枪轮射,给这些乡勇们造成了很大的杀伤,一轮射击刚过,便有近百名乡勇倒在了血泊之中。
新式的鸟铳口径很大,装的也是比较软的铅弹,打在人体上别看穿透力不怎么样,但是杀伤力却非常大,铅弹在命中人体的时候甚至还会发生破裂,即便只是射中胳膊或者是腿,也可能会当场卸掉伤者的一条胳膊或者小腿。
随着每一排鸟铳施放之后,乡勇的阵列之中都会腾起一片血雾,随即便会倒下一片乡勇,引起一片惨叫和惊呼之声,中枪者惨吼不已,侥幸没有中枪者也被吓得赶紧朝后面挤去,生怕下一排枪就轮到他们倒霉了,刑天军几排排枪过去,再看乡勇的阵列,便开始出现了崩溃的迹象,一个个惊慌失措的乡勇们纷纷想要掉头逃离最前面的阵线。
倒是那个邵巡检还多少有点明智,一看到刑天军居然用这样的战法对付他们,于是心知不好,在明知这个时候掉头逃走的话,他肯定也只会落得一个被斩的下场,所以一横心一咬牙,立即拔出腰刀,一刀砍翻了一个从他身边想要逃走的乡勇,厉声大吼道:“弟兄们!给我冲上去呀!他们的鸟铳虽然厉害,到了跟前就不怕他们了!给我杀呀!”
说罢之后,他便带着身边的一些胆大的乡勇,一马当先的冲出了阵列,朝着刑天军的方阵冲去。
其余的那些乡勇有一部分人掉头逃窜,结果立即便被他们身后官军的督战队给射杀的射杀,砍翻的砍翻,逼得想要逃走的乡勇们只得掉过头来,再次朝着阵前涌来,前有敌军后有督战队,乡勇们这会儿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虽然明知对方这路贼军厉害,但是眼看着率队的邵巡检都杀了出去,他们也只得跟着那个邵巡检朝着刑天军冲去,原本好不容易他们才列出的队阵,到了这会儿全化为了一窝蜂,再也没有规矩可言了,乱哄哄的干什么的都有,有人想逃,有人想要扑上去跟贼军拼命,还有人干脆抱头滚在地上装死人,总之是干什么的都有。
邵巡检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巡检,但是这个人还是颇有些胆色的,明知杀过去对他来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但是不冲上去的话,对他来说那便是十死不生,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牛游击根本不是个好货,这次来压根就是要让他带着的这些乡勇垫背的,如果他此时逃回去的话,虽说可以躲得一时,但是肯定躲不了一世,那姓牛的还有那个姓王的监军,绝对会给他扣个临阵脱逃的名声,到时候别说被斩了,恐怕还要落得一个被抄家的下场,那样的话他家人在这乱世上也都完了!泽州府那些同僚们可不会因为他们曾经是一伙的,待到他落难的时候就伸手帮他家人一把的,到时候那帮家伙们铁定比任何人都要下手狠,如果今天他擅自逃回去的话,后果可以说是不堪设想的,所以眼下他宁可冲上去被贼军杀了,起码也落得一个战死沙场的名声,也可以获得一些褒奖,起码保住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点家业,给后代留下点基业。
所以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他最终选择了带人冲上去,和刑天军拼个鱼死网破,八十步的距离不算长,只要发足狂奔只是几息的工夫,但是这八十步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场灾难,刑天军的排枪几乎一刻都没有停止,紧随着邵巡检的几个乡勇,当场便被打死在了冲锋的道路上,一个人甚至在近距离下,直接被打中了脖子,铅子在击中他的脖子之后,碰上了颈椎骨,顿时便裂成了数瓣,铅弹的碎片几乎当场便将这个乡勇的脖子整个撕断,直链着一层皮耷拉在了后背上,仿佛无头的尸体还是继续机械的朝前奔了两步之后才倒在地上,腔子里面的鲜血顿时四溅迸溅了出去,溅了这个邵巡检半边脸都是血肉。
邵巡检几乎感觉到自己要疯了,他既惊又怒,虽然刚才他在刑天军逼过来的时候便有了会失败的感觉,但是他没想到这才一开战,他们这些乡勇便会败得这么惨,面对着敌军密集的枪炮,他们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的像靶子一般被人猎杀,事到如今他也知道他肯定是完了,但是他还是挥舞着他的腰刀,狂吼着扑向了刑天军的队阵。
肖天健在阵中马背上看着这些乡勇们终于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朝着他的兵阵冲了上来,于是微微叹息了一声下令道:“指挥这支乡勇队伍的人值得尊重,传令停止射击!长枪兵上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屠杀
传令的军号声再一次急促的响起,两侧的火铳手立即便停止了发射,朝后一缩,便退入到了阵角之中,而长枪手们则立即随着各自军官的命令声,一起朝前迈出了几步,立即同声沉声大喝了一声,然后前排刀牌手随即便持盾蹲了下去,第一排的长枪兵立即将长枪朝前放平了下去,而第二排的长枪兵也在前排人员之间的缝隙中,将长枪落下放平,立即便在刑天军正面形成了一道枪林,黑黝黝的三棱枪头散发着一种夺魂般的色彩。
而此时随在阵后的那二百余猎户队也在其队将的率领下快速的冲了上来,跑到了黄生强的炮队所在的位置,对炮队形成了掩护,二百余猎户此时也都被激得有些热血沸腾了起来,望着对面蜂拥而来的那些官军所属的乡勇们,这些猎户们二话不说,便开始对准对面的人群开弓放箭了起来,立时将一群想要扑到炮队这边的乡勇给纷纷射翻在了阵前。
而此时更多的乡勇也已经疯了一般的冲至了刑天军阵前,纷纷挥舞着兵器撞在了这片枪林上,随即两军交接之处,便腾起了一片血雾,同时也响起了一片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嘶吼之声……
面对着刑天军密集的长枪阵,和刑天军长枪手们凶狠的突刺,绝大多数冲至近前的乡勇们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哪怕他们手中持有藤牌也很难保住他们的性命,瞬间便被捅死了不少,即便有少数几个人侥幸闪过对面长枪手凶狠的刺杀,矮下身子想要从长枪林下面冲入刑天军阵中,但是这几个人不是被第二排的长枪手给钉死在了下面,就是被蹲在长枪下方的那些刀牌手给拦住,格杀于长枪之下。
王承平在阵后的马背上翘首朝前观望着战事的情况,急得有些抓耳挠腮,如此激烈的战事,而都是前面的步军在忙活,肖天健仿佛把他和他手下的这些骑兵弟兄给忘了一般,一直没有下令让他们出动,这一下吧王承平这个好战分子可给憋坏了,不住的立于马背上一边观望一边嘟嘟囔囔的埋怨肖天健不给他立功的机会。
“我说王大哥,咋还轮不到咱们出马呢?再这么下去,功劳可都让前面的那些家伙们给捞光了,咱又不是后娘养的,凭啥不用咱们呀!要不然的话他肖当家为啥非要把咱们给留在这儿呢?”一个王承平的手下对他说道,同样也是被前面的战事撩拨的心中痒痒,恨不得立即便杀出去,杀个痛快。
王承平坐回到了马鞍上,对这个满腹牢骚的手下骂道:“去你娘的,再敢说这种话,看我不抽死你!肖将军是个义气的人,对咱们也不薄,这会儿不让咱们上,自有他的道理,再给我胡说八道,老子割了你的舌头!滚一边呆着去!
也怪了,咋还没让咱们上呢?……”他刚刚骂完了这个手下,脖子便又伸长朝前望去,不由自主的便又嘟囔了起来。
那个挨骂的手下做了个鬼脸,嘿嘿笑了起来,然后赶紧老实呆在了一旁。
被逼的无路可走的乡勇们拼死冲了一阵,但是结果却就如同浪涛拍在了巨石上一般,而刑天军的队阵就如同一块磐石一般岿然不动,让他们这种余勇顿时化作了一团团的血花,根本无法撼动刑天军的兵阵。
肖天健坐在马背上,看着前面阵线交接出的一幕幕惨烈的场面,面色丝毫不变,现在这种血腥的场面他早已是在这一年多的征杀之中司空见惯了,已经再也激不起他什么怜悯之心,战场上只有敌我之分,没有一丝的怜悯可言,只要想活下去,在战场上是由不得半点心软,所以对于前方己方长枪手不停的屠杀着冲至阵前的那些乡勇,他根本不会再有什么不安感,战争中的死亡,在此时他的眼中已经只化作一些毫无意义的数字符号,他关心的已经只有胜负。
战场上就是你死我活,你不杀他,他绝对不会对你留手半分,唯有将敌人杀掉,方能彻底的震慑住更多的敌人,眼下的杀戮只不过是在为了求活罢了。
眼瞅着前方乡勇们的冲击势头开始减弱,肖天健立即便看出来敌军眼下已经是处于了全线崩溃的边缘,于是厉声下令道:“吹进攻号!全军推进!”
方阵之中随即便响起了一阵悠长而激昂的号声,本来岿然不动的刑天军大阵中的兵将们在听到了这阵进攻号声之后,同声大吼道:“杀……”
这声厉吼顿时如同平地响起了一声炸雷一般,直冲霄汉,震得对面的那些乡勇们无不抖了一下,再也没有朝前冲的勇气了。
邵巡检浑身浴血僵立在刑天军的阵前,他率众冲杀过来之后,几经拼杀,但是始终却无法冲入刑天军的大阵之中,眼看着身边的乡勇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凶悍的贼兵们捅翻在地,而他们几乎却无半点还手之力,虽说他也连连削断了两根刺向他的长枪,想要冲入贼军阵中,但是最终从侧面刺来了一条长枪,还是重重的刺入到了他的右肋之中,随即便又有一支长枪,重重的捅在了他的左胸上面,他手中的腰刀当啷一声便落在了地上,伤口剧烈的疼痛使得他的脸都扭曲了起来,他想要伸手抓住这两杆刺入他身体的长枪,为其他跟着他的乡勇争取一个冲入敌阵的机会,但是对手显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在刺中他之后,反手用力一拧枪杆,便立即撤手收枪,而他左右两肋上顿时便各出现一个血窟窿,两股血泉随即便喷涌而出,他浑身上下的力气顿时如同被抽空了一般,两腿一软两膝便跪倒在了地上,然后他感觉到眼前所有景色都变成了血红色,天旋地转了起来,一头便扎在了浸满鲜血的土地上,而他最后摄入眼睛的情景便是看到蹲在他面前的一个年轻的贼兵,持盾朝着他缓缓的移动了过来……。
刑天军在接到了进攻的命令之后,一起抬腿朝前迈去,前排的长枪兵一边保持着阵线不乱,一边继续奋力朝前进行着刺杀,只要他们面前还有敌人在他们可以刺杀到的范围之内,他们便一直往复不停的持续着他们每天要训练千次以上的突刺的动作,只不过是把原地突刺转换成了行进间的刺击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