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兵马太少了。殿下带一万人走吧。”五千人即便是去了西北,恐怕也没有多少用。
大家踊跃的开口,你一言我一语,竟然还真的挤出了一万人马来。
赵璨想了想,觉得要力挽狂澜,手里的人马若是少了,也的确是办不到。况且这些人追随自己,自然担忧自己的安危,若是强硬拒绝,反而不美。便道,“也好,就带一万人。”
既然已经定下,那自然就是越快越好。为了避免赵璨的行踪被长河部落的人探知,从而对他不利,或是伺机攻打大楚,所以并没有将军队集中到一起,而是命令各处的兵马在和州与忻州交界处汇合。如此分散行走,便不容易被发现了。
而在那里集结之后,便能从忻州直接进入信州。西戎和北狄也难以察觉。
赵璨虽说要走,但河北亦是不容有失,所以自己手下的人,只带走了天枢一个,其他人都留在了河北,辅助其他人。
星夜兼程,十余日后,他们便赶到了和州境内,在这里等待各处的兵马前来集结。到了这边之后,要打探西北的消息就容易多了,毕竟忻州也在西北的范围之内,而且还与北狄接壤。
所以赵璨知道了,西戎和北狄利用情报的不对等,诱使大楚三路大军进入草原,然后分而击之。齐州军和信州军都已经溃败逃回,反倒是涿州军,在赵璨收到消息时,他们才刚刚出了草原,虽然略有损伤,战力却还在。
赵璨心中立刻有了计较,派人去联络了涿州军。
原本他自己带了一万人马,虽说也不少,但要立刻逆转形势,其实是不够的。好在运气不错,才到这里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若是有涿州军几万兵马加入,那就更加有把握了。
除此之外,赵璨自然也听说了信州城外那惊天动地的响声,已经西戎两万兵马几乎全军覆没的事。
因为普通百姓对火药所知不多,炸弹的事情又作为军事机密保密,所以民间的传说越来越夸张,什么天神下凡帮助大楚消灭西戎人都的故事都编出来了,而且有鼻子有眼的,不知道的话还以为这些人当时亲眼看到了呢!
这种让人不知道怎么评价的事情,赵璨下意识的觉得,或许跟平安有些联系。
这么一想,他心中不由有些发愁。如果这件事真的跟平安有关系,岂不是说他现在也在信州城中,说不定就有危险?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到底还是替他提着心。
不过,这样说来,信州的情况,的确比预料之中要好得多。这场战争,从齐州军和信州军溃败,对大楚来说,就已经是损失惨重了。但若是能够保住信州不失,再将西戎和北狄人留在大楚,那依旧是一场大胜。至少伤了西戎和北狄的元气,让他们在一段时间内无法过来袭扰大楚。
赵璨跟涿州军是在进入信州之后才终于碰头。
因为信州张家是赵瑢的姻亲,赵璨跟赵瑢的关系目前还算不错,所以彼此之间客客气气,很快就将合作的事情定了下来。
涿州军急着将功补过,否则这一次战争的失利,就要他们来承担了。而赵璨希望能够借此机会增加自己的威望。所以双方一拍即合,定下一正一奇两条线路。
由涿州军为主,赵璨则是隐在他们背后,瞒过西戎和北狄的眼线。——那么大的一支队伍,对方的斥候又不是摆设,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但要具体探清楚有多少人,就比较困难了。最多也就是看到前面打的是张家的大旗,推断出是涿州军,然后根据战前获得的消息,推断出人数。
这也就给他们的计划提供了实施的可能。
涿州军牵制住几方的视线,佯作要跟信州城里的军队里外合击。西戎和北狄自然会有应对之策,到时候再由赵璨突然从旁杀出,让他们措手不及。或者若是之前的战斗顺利的话,赵璨索性不要出现,埋伏在他们回去的路上,一网打尽。
等到商量完毕,散会之后,赵璨才回到自己的住处,就有人前来求见。
赵璨有些惊讶。他虽然是皇子,但在西北的确是毫无根基,方才张家那些将领对他虽然客气,但多少也偶遇几分审视和疏离的意思在。赵璨没有拉拢他们的打算,所以只当做不知。
所以听到涿州军中,竟有人过来求见,才会觉得奇怪。
等天枢把人带进来,这疑惑便消失了。
“见过七殿下。”冯玉堂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军礼,然后垂首站立在赵璨面前。
赵璨打量了他一番,“我记得你,你是叫……”
“属下冯玉堂,是皇城司西北办事处信州分部的负责人。从前是齐大人的属下。”冯玉堂沉声道,“蒙齐大人看重,曾跟随大人见过殿下。”
这是说他们去江南迎接赵璨的事。不过冯玉堂身为平安的“心腹”,知道得比别人多些。平安身边那个身手诡秘的开阳,就是赵璨的人。虽然他不知道平安跟赵璨具体是什么关系,但想来十分亲密。
否则,他也不会再这个时候冒着风险前来求见。
赵璨点点头,“你来可是有什么事?”
“齐大人从两年前派遣属下来到西北,主要的工作重心就在于搜集草原人相关情报,发展据点。这一切是独立于皇城司进行的。如今虽然开始打仗了,但这些人倒都还在,还能传递些消息。”冯玉堂道。
“这么说,是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赵璨问。
冯玉堂点点头。这两年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草原那边地广人稀,一时半会儿比较麻烦,但信州这边,他安排的人却是不少。从进入大楚境内,就开始接二连三的收到消息。不少已经过时了,但还有一些,却是刚刚好。
比如现在信州城下十分微妙的对立关系。
他简单的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跟赵璨理了一遍,赵璨虽然也收到了不少消息,但大都是民间传言,不乏夸张之言,不足取信。但冯玉堂说出来的,那就是实实在在的情报了。
所以平安利用地雷破了西戎人,北狄人被牵制在信州城下,以及齐州军正被西戎北狄联军追着往信州方向逃窜,这些消息被冯玉堂整合之后说出来,显得条理分明。
“殿下,如今西戎人和北狄人也都是刚刚赶到信州城下,还未站稳脚跟,甚至连防御工事,也是草草为之。一方被地雷的威势惊住,不敢轻举妄动,另一方疲师远来,不得休息,而且连两边缺少必要沟通,都还不知道目前形势究竟如何。属下以为,正是打破他们的最好机会!”冯玉堂字句铿锵的道。
要是给他们机会汇合,互相通报了消息,连为一体,再要攻破他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因为他给的消息很细致,连每一支部队所在的具体地点都有,在地图上一画,便是一目了然。
北狄人是追着溃败的信州军回来的,所以位置在信州城西边。因为之前还有西戎人在,他们有了看笑话的心思,所以驻扎的地方距离信州城有几十里地。目前又被信州城派出的一支六千人的牵制住,就算想赶过去也难。
而追着齐州军过来的西戎北狄联军,则是在信州城南方,在冯玉堂收到消息的时候,距离也是几十里。他们并不知道信州城下的情况,还以为先前的西戎和北狄军队已经占好了地盘,所以才这么着急忙慌的往前赶,就怕去晚了分不到好东西,根本没想过会有其他的可能。
而涿州军和赵璨的联军,此时正在信州城北,距离百多里。的确有西戎和北狄人发觉了他们的行踪,但还没来得及将消息送到信州那边去。现在,知道整体局势的人,只有他们,这就是优势。
所以冯玉堂建议赵璨连夜赶路,奔袭百里前往信州城下,赶在西戎和北狄联军到来的时候,跟信州城里的军队里应外合,给他们以迎头痛击。收拾掉了这些人之后,余下的那一支北狄人,就纯粹是送菜的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还请殿下深思。”
……
第一个发现远方烟尘的人是平安。
知道要打仗,平安当然要准备一些必要的工具,比如——望远镜。
不过他还没烧出玻璃来,这副望远镜是用琉璃打磨而成,造价不菲。——毕竟要清透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琉璃,自然是价值千金的。这么贵重的东西当然不可能批量制造。实际上平安也只做出来了一个。
本来是打算守抚宁县的时候用的。结果自己没去那边,反倒是来了信州。在这里平安就不敢随便拿出来用了,毕竟大家的地位都比他高,如果问的话,答还是不答?如果要的话,给还是不给?怎么想都是个麻烦,索性决定留在关键时候再说。
今天因为开阳要出城,所以平安有备无患,就将望远镜给带上了。等到发现开阳竟然受了伤,自然要时时刻刻关注他的方向,这时候望远镜的用处就很大了。
平安为了使用这东西,还特意绕了个方向。反正开阳要去的是西边,西戎人和北狄人却停在了南边。正好绕开关注战事的官员和将领们。
然后他就发现,有一道身影从北边而来,飞驰往开阳所在的方向。平安心系开阳的安危,连忙关注,然后便发现对方的打扮有点儿眼熟,似乎是河北军的装束。
赵璨来了?平安心头一跳,连忙往北边一看,就看到远远的烟尘四起,正往这边而来。
即便是用望远镜,也还是要仔细看才能分辨得出来。但平安就是毫无来由的相信,是赵璨来了。这个发现让他又惊又喜,喜的是来了援军,对于信州城来说压力大减。惊的是赵璨离开河北,那边的事情谁来管?
实际上信州城现在的情况并不好。之前北狄人就在几十里外徘徊,可几次三番商议,大家都不同意出击,为什么?因为就算加上信州军溃败之后回来的那近万人马,信州城里也只有两万多人马。
而且精锐之前都派出去前往草原了,留下来的这些,不能说是乌合之众,但战力的确是堪忧。守城也就罢了,出战的话却是困难重重。要不是有雄关高城可以据守,说不定信州这些官员,早就已经逃走了。
之前派了六千人去袭扰北狄人,张将军带了五千人出城,现在城里就剩下一万人,让大家怎么能够不紧张?
不然巡抚大人也不至于亲自到城墙上来看,实在是这些兵力,一点都损失不起了。而且还要发愁接下来要怎么守住城池,才能让这场战争的结果不至于太难看。
但如果有援军,情况就不一样了。
平安顾不得心疼望远镜,连忙将这个消息报告给巡抚,同时也将望远镜给了他。但虽然平安一口咬定是援军,但巡抚心中却还存有疑虑,万一来的是敌人呢?
“西戎和北狄能够凑出多少人马?大半都已经在这里了,他们国内也需要有人留守,不会再有援军。”平安十分笃定的道,“倒是咱们,西北的军队虽然都调动得差不多了,但河北那边却还有人,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到了。”
时间紧急,现在并不是犹豫的时候。巡抚知道,若来的果然是援军,那么很有可能会打联军一个措手不及。若是自己再迟疑下去,被对方发现,早作准备的话,却不一定了。
所以他略略犹豫,便开始下令,让全军整队出城迎战。
平安跟巡抚嘀嘀咕咕,虽然有人看在眼里,但也没有在意。却没想到,巡抚竟然会直接下达这样的命令!只是平时虽然他说话总是有商有量,但战时的命令却是不容拒绝的。大家心中虽然有许多疑惑,却还是不得不整军出城。
战事,一触即发!
第105章 胆子越来越大了
接下来的战争进行得十分顺利。
因为赵璨派了人去,所以开阳并没有将那六千人带回来,反而是命令他们继续纠缠住北狄人,不让他们逃走了。
至于城里,平安准备试验一下自己最新鼓捣出来的东西。
话说信州不愧是军事重城,一应守城器械,十分齐全。有许多都是平安在秦州和抚宁县的时候,都没有见过的。有一种叫做床弩的东西,需要好几个士兵一起操作,射出去的弩箭又粗又长,据说可以射到一里地外,而且穿透性极强,曾经有过一口气串了五六个人的时候。
当然,也有一点运气成分,毕竟士兵们虽然是排好队列的,但他们毕竟也会走动,要在一条线上被串起来,也不容易。
基本上这就是在热武器没有发明出来的时候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了,跟滚木一样,是守城必备。
——滚木就是把一株大树锯下来,削掉枝叶和突出的地方,表面打磨光滑,这样守城的时候从高处往下一扔,就能将那些试图爬上城墙的士兵全都给砸回去,落到地上还能滚一段距离,效果非凡。要是涂上油,就能滚得更远。而且扔下去之后,还能点火,烧起来之后敌人自然就更难突破。
平安发现这个床弩之后,最近都在研究。他打算将炸弹绑在弩箭上射出去,算是简易版的冲天炮。
不过这样一来,炸弹的质量很定就要尽量降到最低——要不然弩箭带不动或者射不远,就白费了功夫。平安将外表从铁桶换成了竹筒,火药的量也大大减少。射程倒是不成问题了,但爆炸所产生的杀伤力却也随之降低。
最后平安不得不在火药里掺了碎铁片和燃烧后会产生大量烟雾的材料。
所以城头上一开火,弩箭发射出去之后,西戎和北狄人就乱了套。骑兵座下的战马受惊,根本驾驭不住,四处乱撞。被骑兵这么一冲,其他队伍也跟着乱了。再加上又有烟雾弥漫,看不清周围的情况,虽然将领们一直在努力整队,但收效甚微。还有些将领本身就受到了牵连,正努力控制自己的战马,根本无暇分身。
草原人骁勇善战,大部分表现在骑兵冲锋上。绝大多数时候,只要让几百骑的骑兵在战争里冲几个来回,步兵基本上就溃散了。
现在对方的骑兵被废掉,大楚这边自然是顺势冲营,将他们的阵势彻底打乱,然后步兵围上去近身作战。拼体力的话,出身西北地区的士兵们,可不会比草原人差。
而那一边,涿州军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似的,在赶来的途中便变换了阵势,与信州军一起,形成隐隐合围之势。
联军首领终于稳住自己的队伍时,合围之势已成,唯有东边还有小小的缝隙。这时候要跟大楚人硬拼,是不智之举。草原人的特质就是来去如风,打不过自然要立刻撤退。所以收拢了一部分人手之后,他们便朝着东方冲击。
结果两边的人似乎根本没看到他们似的,轻易就冲出来了。
劫后余生的惊慌让这些人来不及多想,便狼狈的往前逃窜。
但狂奔了一会儿,西戎人的首领心中忽然生出不妙的预感。再转回头去,便见身后刚刚冲出来的那个漏洞,早就消失了!
大楚人并不是没有能力将他们包围住,故意露出了那个破绽!
“有诈!”他睁大了眼睛,举起手中的刀,高声喊道。这时候他们已经冲到了一处小山坡下,话音未落,转过山坡,便看见前方旌旗招展,军队整肃。最前面的一方大旗上,金线绣了一个明黄色的“赵”字。
赵璨正骑在马上,静静的看着他们。
……
战争结束了。
平安从始至终都站在城头上,静静的凝视着下方的战场。到最后大楚彻底占据上风,几乎是几个人一起追着一个草原士兵砍杀。
一开始的时候平安面对这种场面,还十分不习惯。刚刚出抚宁县的时候,他根本就不敢杀人。——说得再多,但骨子里毕竟是个守法的现代人,生在和平年代,连鸡鸭鱼都是取时常买别人杀好的,何况是人?
然而这一路走来,亲眼看到那些被劫掠一空的村子,无辜被杀的老人和小孩……平安的心也渐渐冷了下来。草原人在大楚境内肆无忌惮,如果不能把他们都消灭掉,就会永远都是大楚的隐患。
到现在,亲身经历了两场大战,平安竟然已经有些习惯这种环境了。人的适应能力真是可怕。
不过,既然已经占了上风,还杀什么人?这么多俘虏,留着用处多大啊!
平安回过神来,立刻去找西北巡抚求情,“大人,这些俘虏杀了多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