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视线转向刑场的王效明看着刑场上那一批批知道自己命运之后,吓的屁滚尿流,甚至有几个人当场便大小便失禁的汉奸,嘴角却流露出一丝不易让人觉察到的讽刺。早知道如此,何必当初。
看着一批批被处决的汉奸,无论是王效明还是他身边的马春生显得都很平静。只有在处决伪满第七军管区被俘中高级军官之时,一个伪满第七军管区的上校军官被拉起来执行枪决的时候,王效明才脸色微微一变。而他身边的马春生则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声。
而那个人也看到了站在一边的他们。马春生倒也罢了,王效明此时身佩一支勃朗宁手枪,身后还跟着几名身挎快慢机的警卫员,一看就是高级军官。只是这个人却没有向王效明求情,而是只向他们点点头,自己走上了刑场。他是所有被俘的日满高级官员之中唯一一个自己走上刑场的人。
当执行的枪声落下之后,王效明看到身边的马春生眼角出现一滴不易让人察觉的泪珠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要过于伤感了,他的路是自己选的。当年,他不是没有机会重新选择。但是他都放弃了,却选择了这样一条不归路。”
“说实在的,当初见到他在被俘的名单之上的时候,我也曾想向司令员求情。但琢磨了一下还是放弃了。他又才干,也讲义气,我们当年在讲武堂的时候,都没有少承蒙他照顾。但他的才干与义气却是用错了地方。”
“这些年死在他手中的抗日志士与抗联将士有多少,恐怕很难数的清。别看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上校,可他的名号,在北满抗联各部早已经挂了号。不杀他,司令员无法向抗联各军交待,更无法向牺牲在他的屠刀之下的抗日志士交待。”
“我不是可怜他,只是为他感叹和可惜。你知道不知道,当年九一八事变之后,少帅曾派人送信让他去关内。甚至路费都送到他那里,护送的人也过来了。但是他却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以他的才干和少帅的重视,这个家伙哪怕是去关内,也不至于走到今天的地步。而我也是被他逼迫的才当了这个伪警察的。”
“不过,虽然是他逼我当这个汉奸的,但不知道怎么的,我对他却是恨不起来。这个家伙虽然在这件事情上做的极为不地道。但这些年来对我却是极为照顾。伪满康德皇帝登基的那年,伪满军政部曾征召我去长春伪禁卫步兵团任职,还是他帮我摆脱的。”
“他逼我走上了汉奸的路,可也是他帮我摆脱了很多的困扰。那年郭松龄反奉,我是郭长官的侍卫。失败之后,也正是他向少帅求情,才使得我没有受到牵连,转去给少帅当卫士。也是他任讲武堂教官的时候,才把我选入讲武堂学习。我也不知道是该感激他为好,还是恨他。”
“他有才能,否则也不会深得少帅与郭长官那么器重。当年郭长官反对老帅起兵之时,他拒绝响应,躲进天津租界时候,郭长官曾对我说,要是有他能帮忙,此事便已经有了五分把握。”
“他的身份害了他。满清已经灭亡了二十多年,他又何苦来哉?难道民族大义,终究还是比不上他的复兴梦?”
两个人就这么交谈着,谁也没有提这个人的姓名,但看的出来这个人对二人的影响很大。短暂的交谈过后,二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直到这股子沉默,被前来寻找王效明的骑兵通讯参谋打断。
通讯参谋见到王效明,连忙下马敬礼道:“王政委,敌情有变,司令员命令你立即收拢城内部队,组织人员、物资立即撤离。司令员再三让我交待你,绝对不要落下一个人。”
听到通讯参谋的汇报,王效明听着车站那边日军军营之中依旧响着密集的枪炮声,皱了皱眉头道:“团长那边战斗进展的怎么样了?怎么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能解决战斗?”
“政委,刘团长那边战斗进行的不怎么顺利。在我军打击之下,残余日寇放弃所有的外围阵地,撤进核心工事之内。这个核心工事虽然不大,但修建的极为坚固。我军几次攻击失利,七五山野炮即便是在近距离之内,对其也根本产生不了作用。”
听罢通讯参谋的汇报,王效明摇了摇头,很是为自己的这位搭档赶到郁闷。他知道司令员给自己下达了这个命令是已经下决心撤退了,恐怕不会给刘长顺再留下继续攻击的时间了。眼看胜利在望,却不能全功,恐怕自己这位搭档会郁闷好一阵子吧。
说实在的,在见过日军修建的群策山基地之后,王效明也对小鬼子这股子精细劲很服气。作为一个秘密仓库,其永备工事修建的便是一百五十毫米重炮近距离射击,也很难将其摧毁。而作为交通要道的佳木斯日军军营之中的核心工事,其坚固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自己手中没有重炮,只凭借七五山野炮想要炸掉便是一百五十毫米重炮也难以摧毁永备工事几乎是不太可能。想来那些七五山野炮弹打上去,恐怕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也难怪刘长顺打的这么艰苦了,到现在也没有能最终结束战斗。
王效明这边琢磨刘长顺那边难啃的原因,却不防身边的马春生对通讯参谋道:“你回去告诉司令员,目前还是放弃对日军的最后一击,迅速撤离为好。佳木斯交通便利,一旦周围日军合围上来,对于我们就被动了。”
“至于剩余的那点日军,即便留下了也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的威胁。你就说我说的,我们撤离,那些鬼子绝对不敢追击。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的威胁,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果断的撤离,而不是对着少量对我军已经构不成威胁的日军死缠着不放。这样除了给我军带来伤亡之外,对下一步作战没有任何的用处。”
听到马春生这些话,这个前来传达命令的通讯参谋微微一愣,不知道眼前这个身穿伪满警察制服的家伙是什么人,居然还敢大咧咧的在自己面前说什么他说的。他以为他是什么人?
看着通讯参谋一脸疑惑的表情,王效明摆了摆手笑道:“他的话你原话对司令员传达,一个字都不要改动。你放心,司令员知道他是谁。你只要说是马参谋说的,司令员会听的。”
送走疑惑不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一个什么马参谋的通讯参谋返回司令部之后,王效明转过头来对马春生道:“你进入状态的速度倒是蛮快的。那边刚刚答应加入我们,这边就开始履行你作战参谋的职责了?”
“明儿我去给司令员打汇报,让你兼任我们团的参谋长如何?我们那个参谋长原来是军事主官出身,没有做过参谋工作,纯粹是赶鸭子上架。也不太称职,一打起仗来,枪声一响什么工作全扔了,只顾着往前冲。你让他冲锋陷阵倒是蛮称职的,当一个主力团出谋划策的参谋长就有点力所不及了。”
对于王效明的考虑,马春生道:“你那里我还是不去了。我们都是东北军讲武堂的毕业生,凑到一起,很容易给人感觉我们这些讲武堂出身的人有意在抱团。一旦引起上司的猜疑,在加上我的出身,对你影响不好。我还是和长官说说,去当参谋教导队的教员吧。教书的工作更适合我。”
看到这个家伙有些疑虑的样子,王效明摇摇头道:“你呀,还是小看了我们司令员的胸襟了。司令员摆明了都要重用你了,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说实在的,我还是想让你去一团帮我。团长能力是有,但是经验还有些缺乏。你去了,正好可以取长补短,相互弥补。”
对于王效明想让自己去他那里去当参谋长的企图,马春生笑着摇了摇头,显得不可置否的道:“你也不要劝了,对于我的使用,还是要听长官的。我们都是军人,应该明白服从命令是我们的天职。”
第161章 黑岩少将的悲歌(二)
既然决定了提前撤退,杨震也没有丝毫耽搁。除了还未来得及卸车的机器之外,剩余的物资能够抢运多少就运多少,带不走的全部被炸掉。尤其是预定全部带走的钢轨,此时只装车了一半。没有时间再装运了,只能连同火车站一起全部炸掉。
尽管有些舍不得这些可以用来做军工原材料的钢轨,但杨震也知道,必要的时候该放弃也只能放弃。一旦为这些坛坛罐罐所拖累,在日军第四师团主力赶回佳木斯之前不能撤离,倒霉的将会是自己。
不过即便这样,在火车站被缴获的三列火车也装运的满满,压得满铁制造的大马力车头拖带起来都有些吃力。当撤离的火车鸣响汽笛之时,本来枪炮已经渐渐平息的佳木斯城内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那是董平在指挥部队炸掉城内日军营房以及所有军事设施、伪满省市两级政府办公地。
而当最后一列装运部队的列车驶出佳木斯车站之时,虽然肯定已经城内被打成残废的日军没有胆子出来追击,但杨震集中了所有炮火狠狠的砸向了日军最后固守的永备工事。用猛烈的炮火告诉城内的残余日军,要想追击的后果。
实际上杨震如此小心,纯属多虑了。此时经过大半天的激战之后,手头上的兵力只剩下一个中队不到,龟缩在军营内永备工事之中。要不是工事修建的过于坚固,恐怕早就被吞噬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北野高津岂止没有胆子追击出来,就是听到城内的枪炮声完全平息很久也不敢离开工事。
直到接到幸存的伪满警察对手已经完全撤离的报告,才敢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只是还没有等他迈出已经打成一片废墟的军营之时,北面突然再一次剧烈的爆炸声又把他吓的缩了回去。生怕对手再杀一个回马枪的他,这次说什么也不出头了。
被吓的胆颤心惊的北野高津龟缩在坚固的工事之中,不肯迈出一步。而在北上的列车中,把他打成了半身不遂,让他刚刚补充完毕的大队又一次直线下降为半个中队的对手,正在自己的上级面前检讨。
看着满脸愧色的刘长顺,杨震虽然很生气,但在沉思了一会之后,终归还是将火气压了下来:“仗打的不顺,也不能全都怪到你的身上。我们谁也没有想到,日军会在自己军营之中修建了一个如此隐蔽性极佳的半地下永备工事。”
“对付这种永久火力点没有重炮,我们很难在短时间之内能够拿下来。不过,你的战术使用上的确有些毛病。之前是过于小心,不敢放手,像一个小脚老太太。后面打的是不错,但也有些过于拘束。”
“城市作战是我们之前从未接触过的新战法,无论是你还是我们都是第一次尝试。城内都是我们的同胞。在没有来得及疏散的情况之下,束手束脚也就难免了。打成这个样子,也可以说你打的已经不错了。”
“你需要好好想想的是这个第四师团在野战之中与在被包围的情况之下,为什么表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作战风格?原因是什么?什么情况之下,才是其真实的战斗力的表现。今后在遇到这个第四师团该怎么打?这个问题你要好好的考虑,下一步我们也许就要面对这个第四师团的主力了。”
听到杨震并未因为自己可算得上拙劣的表现而大发雷霆,刘长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禁有些汗颜。司令员虽然没有直接批评自己,但也通过几个问题点出了自己在战斗之中明显有轻敌的举动。
看到刘长顺面上略微带些羞愧,杨震微笑不语。实际上当战斗刚刚一开始,杨震就看出来这个家伙明显有些轻敌,貌似不太对这个第四师团看上眼。而下面部队之中,经历过敦化北部一战的那些骨干也对这个手下败将明显有看不上眼的举动。
无论是战术动作还是战斗之中相互的配合,都显得松松垮垮。步炮火力配合也有些脱节。当时杨震就为部队的表现有些担忧。第四师团真实的战斗力究竟是不是像第一次接触的那样,说实在的杨震心里也没有多少底。后世网上的那些话,能有七分是真的就已经很不错了。要是全信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有一点杨震知道,敦化北部那一战,绝对不是表现出这个第四师团的真实战斗力。兔子逼急了还咬人那,更何况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队。若是没有到了绝望的时候,第四师团不会硬拼。但是到了没有退路的时候,他们绝对会让所有轻视他们的对手付出一定的代价。
连战连捷,部队现在多少有些骄傲的情绪,这一点杨震看出来了。杨震认为部队到了该接受一些教训的时候了,必须将部队这股子傲气给打掉。骄兵必败,这一点,杨震还是很清醒的。
而这种教训很多时候不是单纯的思想工作就能做到的。有些时候,只能用鲜血去弥补。面对这个战斗意志相对其他日军差很多的第四师团,总比面对其他日军精锐要好的多。付出的代价也要小很多。
杨震并未过多的责备刘长顺,除了他认为部队需要一些教训灭灭傲气之外,更多的是他现在脑海之中不断的在琢磨后续作战方案。与群策山郭邴勋那里的联系一直没有中断,对于那里的战局杨震一直可以说了如指掌。之所以提前撤退,就是因为杨震接到郭邴勋当面日军已经开始调整部署。
如果说第四师团杨震还不是很担心的话,对于骑兵第三旅团的动向却是杨震最为担心的。这个机动性极强的第三骑兵旅团一旦迂回自己的后方切断自己的退路,在与第四师团主力形成合围?那自己就真的要被困在佳木斯了。
在松花江以北,佳木斯至鹤立铁路线以西的一处茂密的山林之中,一个用油布搭起的一处简易帐篷中,在雪亮的马灯下杨震的脑海之中不停在思考下一步的作战方案。而刘长顺与已经换上新军装的马春生则坐在他身边的一块大石头上静静的看着对着地图凝思的杨震。
杨震在渡过松花江之后,并未继续北撤。除了留下王效明带领物资与人员、伤病员继续乘坐火车北撤之外,自己则带领一团主力直插沿着铁路线直插西北方向。经过近半夜的行军直到撤进了山中才略微休息一下。
连续作战让部队显得很疲劳。在宣布休息之后,很多战士倒地就睡。没有片刻功夫,这个小山坳之中除了偶尔的战马嘶鸣声与哨兵巡逻的脚步声,以及与总指挥和郭邴勋联络的两部电台不时发出的滴答声之外,便已经鼾声四起。
战士们可以休息,但杨震却是不能休息。对于他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摸清日军下一步的动向,以便制定作战方案。沉思良久,杨震敲了敲手下的地图,转过头对身边的刘长顺道:“参谋长回电没有?”
听到自从抵达此地,架设完电台之后第七遍询问,看着一向波澜不惊的杨震此刻脸上流露出少见的焦急神态,刘长顺摇了摇头,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后道:“司令员,现在还没有到与参谋长联络的时间,参谋长那里还没有任何的回信。”
说到这里,刘长顺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司令员,董平已经出发了,您也不用太着急。董平这个人还是很有能力的,如果日军的部署有什么最新的变化,他会及时上报的。您是不是先休息一下,等参谋长那里回电,或是董平那里有什么敌情,我再喊您?”
听到刘长顺劝自己休息,杨震摇了摇头道:“敌情不明,我怎么能去休息?眼下我们只接到参谋长关于群策山当面之敌的部署有变,但对于其他方向的敌情却是两眼摸黑。敌情不明啊。”
杨震的话音落下,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马春生突然道:“长官,现在的敌情并非是完全不明。虽说第三骑兵旅团我们还不清楚他们的具体位置,但至少日军这个第四师团的动向,我们大致可以摸的出来。”
“在群策山一线的日军主力为第四师团,回师救援佳木斯的肯定也是这个第四师团。而这个第四师团虽然与日军其他部队比起来虽然贪婪倍之,在野战的条件之下也缺乏冒险的勇气。但是狡猾与谨慎的程度,却是与其他日军相比也倍之。”
“为了避免遇袭,他们在回援佳木斯的时候,必定会选择有重兵保护交通要道,也就是他们的进军路线。而绝对不会冒险迂回的。我听王效明说过你们在前一阶段击毙佐佐木到一的那场战斗的详细经过。以第四师团的一贯作风来看,他们是绝对不会冒上哪怕是一丝风险的。就算泽田茂中将有这个想法,他的那些部下也绝对不会答应。”
“这次关东军不算伪满军,单单日军就居然集结了整整一个师团,外加一个加强联队的重兵进攻你们,我想别说是佳木斯,就算哈尔滨遇袭,他们也不会轻易的放弃。就算土肥原贤二与泽田茂想要全军回师,恐怕植田谦吉也不会答应。”
“日本人的报复心一向奇重,而且是越到高层报复心越重,胃口也就越大。日本人一旦狂热起来,极少有理智的时候。你们自组建以来已经陆续击毙了日军中将、少将更一名,不将你们彻底的消灭,植田谦吉是绝对咽不下这口气的。所以就算第四师团全军回援佳木斯,但群策山一线他们也不会放弃。”
“泽田茂是第四师团师团长,对于自己的部队的风格想必也会很清楚。所以,以我的分析来判断,留在群策山的只能是第十一师团抽调过来的这个加强联队以及伪满军,而绝对不会是第四师团。”
“这样一来,最大两块的日军的动向我们就已经大致摸了清楚。至于这个第四骑兵旅团?长官,按照我的判断来看,日军肯定不会将其投入到群策山一线。就算日军的骑兵都是马上步兵,但没有人会将一支成建制骑兵部队派到山区参与进攻。日本人的野心大了点,脑袋也好经常过热。但没有人否认,除了个别人之外,他们的参谋还算是稳健。”
“所以按照我的分析,日军之所以将这个骑兵第四旅团调集过来,一是因为他们本身的驻地就在佳木斯,调动方便。二,这大部分的原因是为了防止我们流窜。东北的铁路线发达这不假,日军依靠铁路调兵方便,机动性极强这也不假。”
“但铁路毕竟是死的,只能起到线的作用。至于面,在日军汽车并不多,公路也不算发达的情况之下,骑兵的作用更多的是围追、堵截,而不是用来进行山地战与攻坚的。尤其是在这植被茂密的山区。”
“按照对日军一贯作风的了解,我分析泽田茂很有可能将这个第三骑兵旅团与其师团直属的第四骑兵联队加上部分伪满军骑兵,在汤原县城以北沿铁路线与格节河一线为屏障布防。利用骑兵在平原地区的机动性,防止我们向南或是向东突围。”
马春生的分析与判断让杨震极为满意,心中暗暗地喝了声彩,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参谋。只是杨震并未将这种赞赏表露在脸上,这个家伙还需要近一步的发掘他的肚子里面究竟还有多少的东西。
尽管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但杨震仍旧还是微微点头道:“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不过,你认为如果形势真像你判断的这样,三处之敌我们应该打那一股?是在第四师团回撤的时候,打其一部。还是与参谋长那边前后夹击,吃掉十一师团的这个联队,还是全军南下,打骑兵第三旅团?”
对于杨震的发问,马春生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三处之敌应该先打哪一个,我想长官心中应该已经有数了吧?剑走偏锋,只可造一时势。对于眼下的形势来说,中规中矩的稳扎稳打还是必要的。”
“第四师团不管怎么说,还有三个步兵联队。其炮兵、骑兵联队还算完整。瘦死的骆驼终究还是比马大的。先不说兵力对比方面,我们是不是有实力一口气吃一个胖子。单说我们如果打第四师团,第十一师团绝对会全力救援。而我们若是打黑岩义胜,以我知道的第四师团上下的风格,恐怕见死不救的可能性极大。”
“没有好处的事情,第四师团是不会全力以赴的。就算他们出兵,我想这个动作恐怕不会太快,能拖延上一天,这些人是绝对不会少拖延半个小时的。这样一来,给我们留下的时间会很充足。”
“而且第四师团对于我们来说,现在还是一个庞然大物。长官带领的部队虽说比一般团级编制大很多,甚至还要超过一般日军联队。但与一个三联队的师团来说,兵力还是太少。除非长官想要放弃群策山,并准备面临三面受敌的危险来一个虎口掏心。”
“不过,若是想放弃群策山,恐怕黑岩义胜少将是不会答应的。就我所知,除了这个第四师团之外,其余日军主动求战的欲望还是很强烈的。一旦迂回的部队被黑岩义胜给缠上,恐怕是祸不是福。除非长官有把握以不过一个加强团的兵力,能一口吃掉日军一个师团。不过从佳木斯一战第四师团的表现来看,长官恐怕连一成的希望也不会有。”
马春生的这段话说完,杨震终于没有按捺住对其的欣赏,赞赏道:“头脑清晰,分析准确,对战局的把握与判断至少在中上以上,我没有看错你。好,就按照你说的,打这个四十四联队。”
对于杨震这些赞赏的话,马春生只是摇了摇头并未显得高兴,而是冷静的很:“长官,先打四十四联队是必然的,我们可以预料到,我想无论是土肥原贤二还是泽田茂也能预料得到。他们不会放心的让黑岩义胜孤军悬在群策山一线的。如果我没有预料错误的话,就在第四师团主力回撤救援佳木斯的同时,泽田茂一定会调动骑兵第三旅团,让其北上保护四十四联队侧翼的。”
“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是这事关全局的棋应该怎么下。如果我没有预料错的话,长官现在最头疼的是这个第三骑兵旅团的下一步动作,而不会是这个第四师团的后续反应。查不清这个骑兵第三旅团的动向,长官无法布置下一步的作战。”
对于马春生准确的判断出自己最头疼的事情,杨震没有否认,点头道:“的确,我现在最头疼的不时第四师团,而正是这个骑兵第三旅团下一步的动向。找出他们,对我们下一步的战斗可谓是至关重要。”
杨震的干脆,让马春生微微一愣。他马上意味出来这是眼前这位年轻的长官给自己的第一个正式的考验。不过到底是肚里面有货的家伙,对于杨震的话,马春生不慌不忙的道:“长官,这个第三骑兵旅团的确威胁很大。但很大并不意味着是绝对的威胁。”
“按照日军的编制,一个骑兵旅团不过八个骑兵中队。除了在佳木斯被歼灭的两个留守中队之外,这个骑兵旅团不过六个中队。在山区又不是平原地区,按照日军骑兵与步兵的配合默契度,我想这个骑兵第三旅团的确有一定的威胁,但绝对不会是致命的。只要找出他们的确切位置,派出一部分兵力看住并拖住他们便可。”
“我想以长官手下侦察部队的精锐程度,找出他们的位置并不难吧。只要找出他们的确切位置,当初长官在第十二师团二十四联队身上搞的那些战术,大可不介意的在这个骑兵第三旅团身上在复制一下。”
看着马春生说完此番话之后脸上的平静,杨震微微一愣,的确自己有些太患得患失了。预定战场在山区,不是在平原地区。骑兵威力再大,却也施展不开。自己当初用冷枪冷炮加上地雷战的战术,让第二十四联队行动并未比蜗牛快到哪里去。这次在骑兵第三旅团身上完全可以复制吗。
第162章 黑岩少将的悲歌(三)
拿定主意,杨震并未将自己心中所思直接讲出来,而是先按照自己的思路快速的完成了图上作业。对于他来说,一旦死结打开,思路来的还是很快的。
杨震一直认为自己大兵团作战能力还欠缺很多,这些胜仗打下来,至少其中有五分是有幸运成分在内。所以他一直在想尽一切办法学习,找机会充实自己。这次打下佳木斯,他将第四师团部内存放的日军陆军大学的所有教材都收刮一空。
不过杨震虽然这么认为自己,但很多人的感觉显然并不与他一样。在看完杨震近乎于教科书似的图上作业之后,一边的马春生不由的暗暗喝了一声彩。一向以图上作业功课自负的马春生见到杨震无意之中露出的这一小手,也不由的佩服之极。
也正是通过杨震这一标准的教科书似的图上作业,让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人之前的成功绝对不是偶然的,更不是所谓的幸运。
杨震完成图上作业之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表情各异的几个人,却是摇头苦笑。面前的几个人之中,文化程度虽然不是最低,但只是在参军之后才学到一些文化,各种指挥课程更是在部队成立之后才接触到,全凭死记硬背的刘长顺面色多少有些尴尬。
刘长顺的表现并未出乎杨震的意料,这也符合他的出身。这个时候的无论新四军也好,十八集团军也好,虽然因为抗战爆发掀起的知识分子从军热,而吸引了大批的知识分子参军。但这些知识分子各部队依旧像宝贝一样护着,下基层的可能性极小。
此时的基层军官大多是农家子弟出身,几乎清一色的工农干部。就算是这两支部队再重视教育,但在战争环境之下,大多数的教育还是针对中高级军官来说的。基层军官最多也就只能在部队识字班中学习一些基础的文化知识。别说那些打打杀杀、冲锋在一线的连排长,就是那些基层的政工人员有几个能识字的?
毕竟在整天行军作战之中,没有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之下,很难进行长期有效的教育的。他们之中很多人之所以能在后来走入高级军官行列,更多的是凭借多年的作战经验,甚至是天生的战争嗅觉。
对于在参加十八集团军之前还大字不识一个,即便参军之后也只是在部队的扫盲班中学了几个字。有限认识的几个字还写得爬爬拉拉的刘长顺来说,即便是学会看地图也是在跟随杨震之后才学会的。
杨震做出的如此复杂的图上作业,让他露出这么复杂的表情来,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全部看懂。若是简单的一些他能看懂,也会做,但这么复杂的对于他来说,却是有些难度过大了。不说别的,地图上那复杂的行军路线就把他快绕晕了。
毕竟一个合格的基础军官不是几个月就能培训出来的。当年黄埔军校头几批的学员的学期虽然只有几个月,但毕竟那是建立在相对良好的文化基础上的。而在杨震的部队之中,最初连找几个识字的都很难,底子在那摆着那。
你不可能让一个刚刚学会识字的人直接去读大学课程。人家可以直接进入教学,而杨震则是得先教会自己手下的这些军官识字。更何况本就不多的时间还要对这些基础军官进行战术训练与学习基础指挥。
刘长顺面色显得尴尬,而他的那个只在参谋教导队培训了一个月后,从副营长位置上提拔起来的参谋长则更是一派的茫然,更是显得没有看懂。只有马春生脸上一副凝重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杨震的部署。
沉默良久,仔细打量了地图良久的马春生先开口道:“长官,按照您图上作业显示,您的战术意图是准备绕过日军后路,从王傻子屯一线直插群策山日军一线的东南方向。这个计划很胆大,可这您有没有想过一旦我们迂回的战术企图暴露,我们的侧翼将直接暴露在日军骑兵第三旅团的眼皮子地下?”
“您的战术设想不错,我们在炸掉松花江大桥之后,日军肯定会认为我们避入了鹤立东南方向的山区。为了保证群策山一线日军的侧翼安全,如果我是泽田茂一定会将第三骑兵旅团调到群策山东北方向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