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的卫生向来不用许清佳插手,宋茹站在半截楼梯上,指点江山般指点餐厅的佣人。
“这个花瓶移过去,对,那只木雕挪到这。”
大门打开,许清佳回来,宋茹眼一瞥。
“你去哪了?整天往外跑。要做义工不如跟你爸去,自己私底下去参加活动谁知道你做了这些?”
在宋茹那里,做慈善就是要让人知道的,默默地做不如不做。
许清佳没吭声,换鞋,往楼上走。
经过宋茹的时候再次被叫住。
宋茹打量着她,好久一会儿。
她的眼神让许清佳心咯噔了一下,想到自己耳后星点的痕迹,是和苏樾闹的时候留下的。
怕被宋茹发现,更怕她找苏樾麻烦。
许清佳知道,自己母亲是能做得出这种事情的。
心半悬不掉的时候,宋茹终于开口:“出门怎么没化妆?”
“……没演出。”
“没演出就不要化了?你在学校也这么邋遢的?”宋茹不满,“晚上跟我去外面吃饭,把妆画好,穿件像样的衣服。”
“知道了。”
许清佳松一口气,低声道。
晚上宋茹带许清佳去和新认识的富太太朋友吃饭,又不只是单纯吃饭的目的,富太太的丈夫是南方地产的巨头,还有个儿子,今晚没来,这场饭局的背后意义更像是宋茹为了推销许清佳而筹划的。
原来母亲也会把女儿当作可供人随意评估的货物。
意识到这些,许清佳的话比平时还要少,难堪与无力感一起涌上来。除了礼貌的问候外——如果可以,她连问候也不想——她不再主动说话。
那太太也不知道满不满意许清佳,都是久浸名利场的老狐狸了,她只说:“女儿就是好啊,文文静静的,不像我家儿子,没少让我操心。”
宋茹微笑,不动声色地在许清佳要夹菜的时候把盘子转走,最后转了一盘青菜到她面前。
一边回:“她从小就这样,也就这点让我放心了。”然后转头对许清佳说:“多吃蔬菜,对身体好。”
她虽然是笑着的,许清佳却从她眼里看到一种冷淡的警告。
哪怕是在外面,也丝毫不放松对她饮食的控制。
许清佳垂眸,收回筷子。
果不其然,饭局一结束,宋茹对许清佳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今天吃了多少肉了?真不觉得自己胖了是吧?接下去几天别出门了,我让阿姨给你做减脂餐,一日两餐除了这些别的不准给我吃了!”
宋茹说到做到,许清佳果真一连几天都被禁足在家里。谁能想到已经过了二十岁的成年人,还被母亲如此管教。而许林和最近几天出差外地分公司,也没有办法斥责宋茹的教育方法。
一开始,许清佳跟苏樾说的只是妈妈不让出门了,具体的原因没讲。
这样被饿了几天后,终于在一个晚上崩溃,委屈与饥饿感交织占据身体,她无助地给苏樾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苏樾接通电话就听见她的哭声。
“苏樾……”
他手上在做的事情立刻停了下来,“怎么了?”
“我饿。”
说这话的时候好委屈。
从她抽抽噎噎的话语里,苏樾才知道这几天她妈都对她做了什么事。
苏樾的妈妈虽然早逝,但也让他的幼年感受到过母爱。从来没听过还有宋茹这样的母亲。
许清佳本来以为自己会很难启齿的,但是跟苏樾说完后,他并没有嘲讽或者觉得这是一件引人发笑的小事,而是一改他性格的粗野,很耐心地在电话那头哄她。
她在苏樾的哄声里渐渐平复心情,听见电话那端窸窣的动静。
用哭后沙哑的声音问他:“你在做什么?”
“穿衣服。”
“去哪?”
“去给你买吃的,想吃什么?”
许清佳鼻子又开始酸了,“我又吃不到。”
“这个你别管,说你想吃什么?”
许清佳缩在自己绵软的床上,用被子裹着自己,想了想才说:“麻辣烫,还有冰可乐和汉堡。”
都是宋茹从小严令禁止她吃的。
“知道了。”
苏樾温声应道。
*
许清佳也不知道苏樾会用什么办法给自己把东西送来,直到半小时后听见玻璃窗外传来的敲击声。
她吓了一跳,房间里又没有开灯,借着窗外路灯的灯光隐约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阳台。
高高大大的,一身黑衣服。
像极了惊悚片的开场。
她怔一下,才看清那人的脸。
是苏樾!
她的房间在二楼,别墅楼层高,他怎么爬上来的!
许清佳震惊之下跳下床去给他开门。
怕吵醒宋茹和家里的阿姨,她没敢叫出口,身体却无比激动地扑到了他怀里。
带着冬天夜晚的冷气,和他一颗赤诚的心。
苏樾一手揽上许清佳的腰,没让她贴太紧,牵着她的手进屋,转身关了阳台的门。
许清佳还想抱他,他先将手里的麻辣烫放到房间的小桌上,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堆吃的。
——因为怕食物冷掉,他一直揣在怀里;为了爬上二楼,毫无形象地将麻辣烫的塑料提手咬在嘴里,翻了花园的围墙踩着别墅墙体的凹槽处上来。
许清佳惊异地看着他变出一样又一样还带着温度的食物,最后朝自己张开手臂。
意思是:可以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