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比人气死人。
    顾耀明发现, 这位妇联的副主任显然比那位叶主任有想法。
    她说的这个投诉很有必要。
    陪产假的意义在于丈夫协助妻子育儿，减轻女同志的产后负担。
    毕竟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疼痛，的确需要人照顾。
    可有的人还真敢把这陪产假当假期来用, 说不定不照顾媳妇，还要媳妇照顾自己呢。
    所以需要增设投诉途径。
    “如果妻子投诉丈夫没有照顾自己, 那单位可以酌情扣除丈夫的工资。”
    陪产假设立的目的注定女同志占据主动权。
    顾耀明有问题，“那如果妻子不舍得呢？”
    妇联的副主任姓邓，听到这话苦笑了声, “那只能说扶不起的阿斗怎么都扶不起。”
    权利给了你但你不用，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倒不是他们不负责到底，但能够在单位里工作的哪个不有点知识文化？
    单位里工作多多少少有些见识，如果这都不能合理利用自己的权利, 难不成还要人手把手的去教？
    这一点长缨是赞同邓副主任的，“其他还有什么想法, 我们都谈谈。”
    ……
    刘扬怎么都想不到，因为自家的事情, 竟然还惹得领导搞出了陪产假这么一个市里通行的规章。
    而这个规章，在金城市也惹起了一阵波澜。
    有工作的女同志的对象多数都有工作，七天陪产假意味着单位要付出很大的成本。
    政府相关部门不好说什么, 毕竟这是市委.书记牵手政法委和妇联一起拟定的章程, 在政府部门做事谁不知道这位书记是个铁血手腕的。
    再者说，单位里大部分都已婚已育, 能用得到这假期的人少之又少。
    工厂就不一样了。
    工厂那边青壮年居多，这些本来就是生育的主力军。
    一个个的要都因为媳妇生孩子放什么陪产假, 他们车间的活怎么办？
    试行章程下发到各大工厂的当天, 市委和市政府两办的电话被打爆了。
    甚至电话打到了省里。
    新来的代书记有些奇怪，“她又在搞什么？”
    韩秘书斟酌了下, “说是要给男同志放陪产假，工厂那边有些怨言。”
    代书记对这个陪产假很感兴趣，细细询问了一番后笑着说道：“有些怨言？我看是很有怨言吧。”
    不然电话能直接打到他这里来？
    韩秘书拘谨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但领导似乎并不想要他沉默，“你怎么看这个陪产假？”
    “初衷是好的，我看了下递交过来的文件，他们考虑的也很周全。”
    “拿来我看看。”
    韩秘书连忙去把那试行章程找出来，如今还在征集意见期间，距离试行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代书记特意找来眼镜，仔仔细细把这试行章程看了一遍又一遍，“你怎么看这个章程？”
    又问他。
    韩秘书知道这是在问他这个章程有没有什么疏漏之处，“理论上来说，政府单位倒是不太担心反对，我打听了下县里也没什么太多的反应，只是工厂意见比较大，觉得这是在压榨工厂。”
    “压榨。”代书记呵呵一笑，“我瞧着这章程挺好，是为群众发声，压榨，怎么压榨了？我看这些人也是该好好教育教育了，都忘了工厂姓什么。”
    韩秘书闻言脊背生汗。
    他有些搞不明白这位领导，实际上她当初也弄不明白梁主任到底怎么想的。
    不过从这位代书记跟自己说的话，还有今天这点评，似乎跟省城的长缨书记一个路子？
    有些说不好。
    两人正说着，外面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省政法委的高书记，他眼尖，看到代书记手里的文件有些没好气，“这个傅长缨，净搞些新鲜事，你说说这不是乱来嘛。”
    韩秘书悄声退下，想到这试行章程的内容，他刚才有话没说完。
    工厂觉得这是压榨，本质是想要谈条件。
    只是领导的话让他恍然，这些工厂要么全民所有要么集体所有，这些工厂凭什么谈条件？
    简直是瞎胡闹。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真要是把这位长缨书记逼急了，只怕是当初冶炼厂新厂区的事情重演，到时候不知道是谁自取其辱呢。
    这事她又不是没做过，经验很是丰富。
    领导和高书记到底谈了什么韩秘书不知道，不过高书记离开的时候骂咧咧的，似乎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下班的时候，韩秘书被人堵住了去路。
    是原本他工作单位的领导。
    工厂的厂长看到韩秘书十分热络的拉着人往市里的国营饭店去，“我来这边办事正好遇到小韩，走，咱们下馆子去。”
    韩秘书不着痕迹的挣脱前领导，“吴厂长，我还得回家辅导孩子功课。“
    吴厂长听到这话一脸的不乐意，“咋了小韩，来到省里工作就不认我这个前领导了是吧？”
    韩秘书一贯好脾气，“没有，您也知道我在省里工作，前段时间工作也不顺利。”
    这位前领导听到这话小声问了句，“牵扯到你了？”
    省里的人事变动那无异于变天，他之前又在梁主任身边工作，受牵连倒是很有可能。
    韩秘书苦笑了下，“您就别问了。”
    “走走走，去你家说。”
    这是个蛮不讲理的，你跟他讲理他压根不听。
    韩秘书没办法，“我家里小不方便，不好意思吴厂长我得回家了，不然孩子一个人在家害怕。”
    吴厂长看着走开的人忍不住唾了一口，“什么玩意儿。”
    他一抬头，就看到小韩回头看着他。
    这让吴厂长十分尴尬，他哪知道这人竟然还去而复返了呢。
    韩秘书仿佛没听见，“领导什么意见我不知道，只是工厂也好，政府部门也罢都是国家都属于人民，这是新来的代建平书记经常说的话。”
    别把工厂当私产，你们也不过是工人，是国家选出来代为管理的。
    还真觉得那是自家的东西，看着不顺眼就不想执行？
    吴厂长脑补了一通，只觉得一股子气全都憋在胸口。
    是国家的没错，可这章程里面可是有半点给他们工厂考虑。
    凭什么工厂就成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出人出力出钱的时候想着他们，有好处时半点没有。
    凭什么？
    ……
    长缨加班有点晚，主要是群众的意见信箱里收到了一些意见信。
    等把这些意见信看完，已经七点多钟。
    “娄师长不在您就这样，等回头他又得说我们。”
    长缨笑道：“你们又不归军区管，管他做什么？”
    之前长缨提过的市里和军区合作办厂的事情，名义上是市属企业，只不过军区出人出力来建设工厂。
    这活被刘军长交给了娄越，最近他带着人在那里主持工厂建设。
    平日里几乎都住在那边。
    长缨倒也无所谓，在食堂吃饭解决一日三餐，回去时带点东西给家里的俩毛孩子，日子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办公室的几个人跟着一块去食堂吃饭，顺带着讨论这章程的问题。
    “工厂那边什么意思？”
    杨秘书斟酌了下，“最新消息，还是在抗议。”
    不意外。
    长缨笑了起来，“等着吧，等到明天，就会带着工人们的请愿书过来了。”
    工人们的请愿书。
    杨秘书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咱们怎么办？”
    他一开始也觉得这章程似乎缺了点内容，好像让工厂这边受到影响却没有给任何的补偿。
    但后来一想就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本身就不对。
    国营工厂是全民所有，什么时候成了他们这些厂长工会的家私？
    国营企业执行政府的政策不是应该的吗？哪来的立场谈条件？
    可有些人就是想不清楚，觉得自己是民心所向。
    用领导的话来说“没有资本家的命偏生得了资本家的病”。
    是这个道理没错。
    不管怎么说，他们姓社不姓资。
    刘扬去陪媳妇坐月子了，办公室里几个人直接接触长缨，跟着一起加班倒是敢说话，在那里七嘴八舌的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