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四下无光,也无一丝杂音,空气中充满一种陈腐的味道,还带着股淡淡的尿骚味,阴森,恐怖。
    而枯坐屋中的两人,也如这屋子一般,衣着古旧,气息陈腐,枯瘦老朽,仿佛一阵风吹来,随时可能化作泥沙腐土。
    “听说孙槐死了?”其中一人开口,声音阴沉可怖。
    “是。”陆尽忠默默点头。
    “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死了也白死!”此人一掌拍到桌上,桌子登时裂成几瓣。
    陆尽忠吓了一跳,本能的四下张望,先让对方消声,方才一叹:“没想到那小子是个硬茬……孙槐一死,护院里边的势力就弱了,到时候恐怕……”
    “放心吧,我们可不止护院里边插了人。这条路既不通就先放着,咱们换条路……”此人附在陆尽忠耳边一阵低语。
    “要那么做?”陆尽忠面皮颤抖,皱纹变幻,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可是我在那边一直说不上什么话,前两日的事一过,春五娘那老**不知发了什么疯,更不给我好脸子看了……也不知她是不是跟那小子有一腿。”
    “弄走不用你说话,我们自有办法。你的任务就是,确定那之后,是我们的人顶上位置。”此人腰际摸索了几把,摸出两个小瓷瓶来。
    “红的这瓶叫做追心蚀骨,铁打的汉子也能熬成软骨头;绿的这瓶叫做龟息丹,吃下去之后,立时断气,一时三刻才会苏醒。这可都是世间奇毒,几乎无人可解,花了好大价钱从一隐世宗门中买到的。绿的这瓶你且拿着,什么时候用你懂的……”
    “懂!懂!”
    “那就好!好好干吧,干完了这票,我们就发达了。以后都不必鸡鸣狗盗,而你……说不定也能重回宫里一展身手了。”老太监被一阵狠拍,身体抖似筛糠,不过那满脸皱纹,却似菊花绽放,也不知畅想着什么。
    “对了,徐帮主,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老太监忽然又道。
    “噢?”那徐帮主一皱眉,不怒自威,“既是不情,你可掂量着说呀?”
    “是,是!”老太监咽了几口唾沫,战战兢兢道,“我是想……那冰清……既然是要献给王爷的,她非完璧,又必会拿追心蚀骨制住,献给王爷之前,我们是不是,是不是可以……”
    老太监说的虽然隐讳,是个男人就明白他的意思,只是……
    徐帮主眼睛瞪的铜铃似的,强忍着才没有爆笑出声:“别怪我不讲究,老陆!事是没问题,不过,就算我让你冰清玉体横陈在你面前,你消受得了吗?”
    陆尽忠脸色讪然,才意识问题所在:“不是为我自己,不是为了我那侄儿吗?”
    徐帮主连连摇头,也不知是叹老太监的苦心,还是叹他此请荒唐:“原来这样,那好说。让你那侄儿好好养伤,事儿成了来找我,大家正好一起乐乐,本就有很多兄弟**难耐,向我提议呢……”
    室中顿时语笑风生,只是,太监淫笑,怎么听怎么觉得假。
    章十四 二度晕倒,依旧悲催
    “你们这些男孩子,总是喜欢打打杀杀的!”冬雨慢条斯理的撕下棉布条,一层层叠好,然后小心翼翼的撒上金疮药……
    刘火宅肩头与手心里的伤口并不简单,如果仅仅是乌针所伤,其实连药都不用敷,问题是,他当时使了纯阳符。
    纯阳符后,一身气血内息加速运转,用句现代的话说,就是血压陡然高了,倘若体表无伤也倒罢了,如刘火宅那般,体表有伤,而且恰恰实在气血运行至关重要之处,就悲催了。
    当时的血就跟高压水龙一般喷射出去了,伤口自也被冲击的血流扯出了大豁口,不知道的人,不定以为他被粗铁钎插了三下呢。
    冬雨的突袭,并未让刘火宅颜色稍变,少年只是微一抿嘴:“我已经不是男孩了。”
    “哦?不是男孩?”冬雨一双大眼睛瞬间凑到刘火宅面前,“什么时候?哪间房里?和哪位姐姐?不是跟你说过吗,第一次来找姐姐我,姐姐给你封个大大的红包……”
    刘火宅无奈的偏过头去,冬雨胜利一般得意娇笑,继续给刘火宅换两手上的包扎。
    “我跟你说,以后能少惹事,还是少惹事的好。不要以为成了高级护院,就高枕无忧可以悠哉了,别说高级护院了,就说供奉,我来迎春楼也不过三五年,亲眼见过的,如那孙槐一般死掉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若不然,你以为楼中姐妹为何面色自若,连尖叫的都没有几个?”
    “你现在还年轻,年轻就更应该低调一点,若不然,谁都看你不顺眼,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暗中使绊,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呀,年轻人……”
    唉……刘火宅无奈吐了口气,冬雨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多。
    明明跟自己一般大,偏喜欢做二十六七岁的打扮;明明胸无城府大大咧咧,偏偏喜欢拿人心世故这些大道理来说别人……
    “你这几处伤都十多天了还没好,大夫说了,要少运动,多休养,你给我在床上好好躺着,少练几天功死不了人的!”出门之前,冬雨回身又道,话虽不客气,让刘火宅心里暖洋洋的。
    于是他静静的躺在床上不动,十秒钟之后,门外陡然探进了冬雨的脑袋:“唔,真的没动?不错,继续保持,我会随时看着你的!”
    脑袋再度消失。
    几乎就在消失一瞬间,刘火宅鲤鱼打挺跳起身来,伤口隐隐有些迸裂,少年浑不在乎,事实上,他正希望如此呢。
    孙槐临死时候,他所说的知道又不方便说的,是金刚符和纯阳符,不知道也说不出来的,便是这身伤了……
    孙槐以暗器成名,所使却是纤细的乌针,除了他自己的速度准头极其自信,没有第二种解释。
    事实也是如此,肩头的伤在云门,两手的伤皆在外劳宫,按照正常情况,刘火宅的右臂根本不能动,左臂虽能动,真气也只能传过手腕,到了掌心便会消散。
    但是那日,刘火宅却做到了,完全无视乌针刺穴,不仅那日,还有之前,屁股上挨棍子那次……
    打和挨打可是两回事,就算实力整整高上一重甚至两重,躺在那不动弹任实力低一重的人打,也未必经受的住,何况那日打刘火宅的,还是与他一般,肉身内息两重的打手。
    别说修炼只有三个月了,就算修炼上十年,都未必能做到。
    若非有打屁股那次的经验,刘火宅也不会那般鲁莽,拼了穴位被刺仍然全力出掌。
    这基本内功,算是给自己炼出花儿来了!
    刘火宅闭目凝神,任基本内功的真气从双掌与肩头经脉中穿梭而过,肩头与掌心处的穴位被乌针穿透,都已受创,仍没有好,仿佛沟渠中的水门被合了闸,内息本该无法流过的,但是……
    内息一如既往,翻翻涌涌,从几处创处疾奔涌过,既不会因了沟渠破碎而外流,也不会因为闸门落下被阻住,这让刘火宅万分不解。
    “原来……是这么回事!”
    对于体内情况,刘火宅仍在思索,但是某不速之客,或许占了旁观者清的便宜吧,已然看出几分门道,“他这根本就不是,就不是内息吗?虽然看起来很像,搞什么纸鸢吗……”
    冰清看的眼睛发懵,望空戳指:“无影之毒,倒!倒!倒!”
    “咿~呀?”少年闷叫了一声,脚步一阵踉跄,抬着手很是悲催,“又,又来了?”
    这次比上次要强一点儿,他坚持了足足五六秒钟方才仆街。
    ****
    第二天早上,刘火宅睁开了双眼。
    鸡正在叫,启明高悬,东方鱼肚微白,身上一层白霜,与上次一般无二。
    抬起身来,又一遭头痛欲裂,痛过热过,吩咐个守夜的小厮倒了热水洗了澡,则通体舒畅也一般无二。
    泡在水里,运转内息细查体内,内息也是一般无二的涨了一截,虽然这次没升一个境界那么夸张,但是看肉体与内息的情况,距离升级也没多远了,说不定,就在这一月之间。
    虽然自己的内息有点特殊,不过这特殊的也太过分了吧?
    修道上有天赋奇才,小小年纪便取得许多人终期一生也无法取得的成就,但是武功,武功这回事,是几乎没有捷径可走的,若不然,先天之前评论内息,也不会用内力多少年这样的标准评定了。
    江湖中比较通行的标准,集息一年,固精三年,养气十年,定神三十年,先天一甲子,三五个月便练至肉身内息第三重,抵得上寻常人十年苦修,说出去谁信?
    刘火宅坐在澡盆里沉思,隐约间听见外面有人声嘈杂,片刻后那小厮取了热水来继续添加,刘火宅就注意到,这小子面色不对,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刘火宅一边运转内息一边问道。
    小厮是和刘火宅比较熟的,犹豫一下低头道:“火宅哥,冬雨姐好像出事了。”
    “什么?!”刘火宅一惊而起,内息登时失控,“嗤”然一声响,在浴桶上打出了拳大的洞,热水汩汩流出。
    章十五 恍惚一夜,阴阳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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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雨……死了!
    当刘火宅赶到的时候,白布已经盖到脸上,一布隔断阴阳。
    有人声骂骂咧咧的远去,有人聚在走道里窃窃私语,还有几个和冬雨比较相熟的姐妹,轰开房中闲人,给冬雨解去身上红绫,以被遮住她裸露的身体,免得露在外面。
    这些人多知道刘火宅与冬雨相亲,并没有拦他。
    刘火宅来到塌前,脑袋嗡嗡作响,心中不信不愿自己所听的一切,然而,颤抖着手掀开煞白的盖头,下方确是冬雨白皙却透着青紫的面孔。
    冬雨是活活憋死的,死时一身红绫绑缚,死于……和客人的捆绑游戏。
    冬雨是迎春楼里的清倌人,清倌人的意思并不是说她冰清玉洁从不接客,只是接的比较少而已,每次接客通常以鸡血、鸽血之类的蒙混过关,这在妓院里很常见。
    大多数时候她的职业是丫环。
    迎春楼之所以名扬洛都,是因为它有两大头牌,一个冰清,一个细雨,冰清出身西域,一年中有**个月不在,所以只有细雨常驻楼中。
    身为头牌,自然要有头牌的排场,迎春楼一共安排了四个清倌人给这两个头牌做丫鬟,分别叫做春雨、夏雨、秋雨、冬雨。
    平常时候四女都跟着细雨,待到冰清来了,便会被抽调到冰清身旁。
    这些事刘火宅都是知道的,不过他和冬雨之间并无男女之情,他一心向道,而冬雨,也只是拿他当弟弟,甚至曾经笑言,等自己攒够了赎身钱,就像给弟弟一样,也给他娶一房媳妇,等到自己以后老了,可就指望两位弟弟给自己养老了。
    刘火宅本可以让冬雨过另一种生活,但是,看这位姐姐在院中过的也算快活,就没有理会。
    但是……但是……前几日的戏言似乎犹在耳边,自己这位姐姐竟然就……去了?
    “唉,本还想偷偷放你跑的,现在没机会了……要怪,就怪自己吧,平白无故吓的我叫!”冬雨无奈的拍额。
    “你真行,扫个雪都会走神!哎呀,忘了你身体还没好。来……快把这喝了。”冬雨手捧着热腾腾的参茶。
    “你个犟种,说句软话会死呀?”冬雨提住了自己的耳朵。
    “你们这些男孩子,总是喜欢打打杀杀的!”冬雨一把撕下了刘火宅肩头药带。
    刘火宅面前,一时间尽是冬雨的幻影,走马灯似的轮换,时而是她喋喋不休的数落,时而是她弹自己爆栗、拧自己耳朵,昔日景象就仿佛刚刚才发生过,但是死去的人,却永远不能活过来了,永远不能再活蹦乱跳的起来与自己说话……
    不知不觉间,刘火宅已潸然泪下,泪湿衣襟。
    “到底怎么回事?”当刘火宅揪住给冬雨整理衣衫的女子这般询问的时候,正好冰清也走进门来,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冰清看到刘火宅一愣,这小子身上气息跃动,殊不寻常。
    论到对刘火宅状况的了解,刘火宅自己都不如冰清:“刘火宅,先冷静一下,你……”
    刘火宅回头望去,冰清的话登时断了。
    回望的刘火宅,一双眼睛赤红如血,状似修罗,便连见多识广的迷天圣女一时间也被摄住。
    “恐是昨天晚上的客人,玩的比较凶……我们帮冬雨解绑,发现她身上是……是活结。”这个时候,被问的女子战战兢兢答道,同被刘火宅的眼睛吓住了。
    青楼中嫖客常有一些变态嗜好,对此青楼也心知肚明,所以楼中常备各式各样的此类道具,不甚烫人的蜡烛,绑缚起来不仅不痛、还会映衬的女子肌肤更加白皙的红绫,抽起来只是红肿疼痛倏忽就好的皮鞭……
    大家出来是寻欢作乐的,有时玩的的确比较开,但通常不会出人命,就比如红绫捆绑,一身上下绑缚着红绫打的通常都是死结,压根是一件可体的衣服,或者是……是古代的比基尼,绝不可能出问题的,但是……如果打成了活结,就难说了。
    活结便意味着某些绳段可以自由抽拉,捆的松或紧就完全由人来控制。
    “那个人呢?那人哪里去了?”刘火宅捏着女子衣领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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