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刘火宅没那么多准备,操着行云流水,踩着小径外沿的石柱绳索,几步越过他们过了弯角。
    一过弯角,他登时明白,陈起上面是何意了。
    拐角处正在激战,因为鹿骑兵跳崖的时候,正有里四城一小队士兵防御性巡逻至此,两相遭遇,立时开战。
    战况……一面倒!
    鹿骑兵们的巨鹿一个个红着眼睛,垂着口涎,鼻孔喷着白气,正疯狂的向巡逻兵们顶耸。
    鹿角坚硬,又枝杈众多,一头巨鹿,就牢牢封堵住了山径,将巡逻队顶的节节败退。
    节节败退没有几下,又有另外一鹿,悍然从前鹿身上越过,怡然无惧合身砸向了巡逻队。
    泰山压顶!
    巡逻队大乱,有两人躲避不及被压在了身下,连声惨叫。
    同时又有更多的兵刃,趁机插进了巨鹿的身体,有的深有的浅,血光飞溅,惹的巨鹿更形暴怒,拼命挣扎,拼命冲撞,晃头撂蹄,哪怕肠子内腑都拖在了地上,哪怕鲜血染红了细径,不改暴怒性情。
    这可完全不符合鹿这种动物本来的温顺性子……
    只有一个解释,这些鹿被透支了潜力了。
    牧州之所以能对中原形成压力,骑军强大是其唯一倚仗。
    牧州骑军为何强大?马种纯良?马背上的民族骑术精湛?都不是!那些差距,中原骑军完全可以凭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来弥补。
    最重要的,其实是杀机凝煞之术。
    没错,出自于天煞门,又区别于天煞门的杀机凝煞之术。
    也不知是哪个大才最先生出的念头,竟将这种本来由人修炼的功法,教会给了自己的坐骑。
    修炼了法门之后的坐骑,跑的更快,跳的更高,而且在紧要关头,可以被人为的催发潜力,进入狂暴状态,凶悍绝伦,勇不可挡……
    不知何时开始,这些秘法便在草原世世代代流传下来。
    修炼之法许多人晓得,而催发之法,则为牧州最高机密。
    通常只在一些重大战事中会出现,奇兵突出,屡试不爽。
    眼前又是一例,也只有被如此激发了的坐骑,才能完成那般不可思议的跳跃!
    “阳关三叠!”猱身跃去,刘火宅凌空一掌,击向了又一头跃起的巨鹿。
    “呦!呦!”巨鹿撅鼻长鸣,凌空扭头甩屁股,迎向刘火宅。
    “嗵!”一声大震,巨鹿身大力沉,撞的刘火宅倒飞出去。
    手臂酸麻的同时,刘火宅暗暗咋舌。
    这一记阳关三叠,少说也有四重巅峰的威力,竟只是打裂了骨头,打肿了皮肉……
    虽然这巨鹿的品种显然不普通,但是一头畜生,经过催化的临死拼搏,就能有如此威力,也难怪牧州骑军可以恃那秘技无敌于天下了。
    “上!”刘火宅孤身一人,长驱直入,可急坏了天威营的人。
    他们可不会将地猛营人的玩笑当真,过来就为了看刘火宅表演。
    被刘火宅抢先接敌,反激起了他们的战意,步伐加快,呼吸之间冲过弯角,然后……正面了弯后巨鹿的冲锋。
    “慢点!你们慢点!速度太快阵型就……”陈起在后方压阵,见势疾呼起来,可已经晚了。
    转过弯的两名刀盾猝不及防,被巨鹿撞个正着,惨叫一声倒飞,向悬崖下面跌去。
    后面两个是枪兵,刀盾在他们之前抵住敌人的攻击,他们才有机会寻隙刺入,此间刀盾一个照面飞了,他们竟没有足够的挥舞空间,一瞬间被巨鹿乱角卡住,推上了弯角处栅栏。
    “嗵!”轰然大震,地面微动,栈道外边的栅栏却是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脱落。
    栅栏外面,就是万丈深渊!
    “啊……”两名枪兵被抵在角处,歇斯底里惶叫起来。
    再后两个是勾镰手,特制的勾镰比长枪更长,更加施展不开……
    幸亏此二人还算机变,发现无力攻敌,从栅栏缝隙里把勾枪捅了出去,让飞身出去的刀盾有了揪手,没有苦逼的直落山涧。
    再后的弓弩手,本能的捻弓搭箭射出,奈何距离太近,弓弩来不及平稳飞姿增速便已命中,速度不快便无法深入,飞行姿态不稳乱颤,于是连钉在巨鹿身上都做不到。
    射一个血坑出来,箭弩便没用的耷拉到了一边,被磨蹭几下,干脆落地。
    说它没杀伤力是委屈了点,说它有杀伤力吧,又有点夸奖……
    瞬间交战,新兵的稚嫩与巨鹿的凶横,呈最鲜明对比!
    章二百零八 蛮人情谊,巨鹿血祭
    “斗息灌注!给我断!”一声厉喝,刘火宅返身几步,凭栏挥下了手中摩云刀。
    此刀本是营中一都头斩获,时常拿出炫耀,不过自从上次,刘火宅将都头们全数教训过一遍之后,都头一病不起,刀也顺便归了刘火宅了。
    五重黄器,若论质地,还要比普通玲珑刀胜上一筹,可以和高级玲珑刀媲美。
    斗息灌注之下,摩云刀泛起耀眼的白光,化成匹练断然横剁。
    巨鹿有所感应,奈何角与两个枪兵手里枪卡在了一起,枪又卡在了栅栏里,无论如何挣脱不得。
    “呦!呦!”巨鹿晃头长嘶,竟悍然提断了石索栅栏,挥头向后,可毕竟晚了,眼睁睁看着炽刀抹下。
    “扑哧!”摩云刀如切败革,声音沉闷。
    但巨鹿一颗鹿头,还是毫无悬念被切下来了,因为卡在枪与石锁之间,竟不能落。
    鹿血如喷泉涌出,将正向前方的两枪兵热血淋头,一瞬间染成了血人。
    两枪兵无辜的眨巴着唯一干净的小眼睛,喘息粗重,惊魂未定,不曾从生死之境反醒过来。
    “大黄!”撕心厉喝陡然从后传来,刘火宅脚不沾地,已经凌空跃起,闻声扭头,便见一牧州兵势如疯虎向他扑来。
    挥刀几下皆够不到刘火宅,此人一扭头,竟对着头身分家的巨鹿跪哭起来,其声悲戚,如丧考妣,仿佛巨鹿是其至亲之物。
    “既然也有七情六欲,有值得弃刀悲泣之物,为何还偏偏如此好战,贪婪不休!”半空中,刘火宅哂然喝叹,脚尖在岩壁上一点,凌空反扑。
    他的话,让后方灰头土脸的陈起一愣,露出些微惊愕,些微诧异,些微……嘲讽。
    盘旋扑落,刘火宅挥刀切下,并不因此人动情而有丝毫心软。
    摩云刀眼见就要将此人一切两半,又一道黑影陡然从后冲来,一把推开了悲戚的牧州兵。
    “扑哧!”血光四溅,后来的牧州兵虽勉力推开了战友,却也让自己一只手臂,在摩云刀下横空飞出,跌落山崖不见。
    “二牛,你脑袋发昏啊?有敌人不杀,竟在那儿哭!”此人极是悍勇,失了一臂,只是一声闷哼,撕了外衣,用手嘴将血如泉涌的断臂粗粗一缠,操着牧州口音厉声呵斥。
    “你们牧州军,竟然也讲义气,懂情谊?”刘火宅第二度感叹,和此人勉力横来的刀一磕,迅雷不及掩耳横刀砸中他后脑。
    此人满脸不甘,摇摇晃晃倒下。
    “啊……你杀了大山哥!去死!去死!”叫做二牛的家伙似乎终于清醒了,看到断臂者倒下,泪流满面,势如疯虎向刘火宅扑来。
    刘火宅挥刀刺他,他竟不闪不避,急进当中,肚子还向前一挺,似乎宁可肠穿肚烂,也要挥下手中之刀,将刘火宅一斩两半垫背。
    竟也是个热血之人,刘火宅暗自叹息,当然不会同归于尽,摩云刀电光火石一绕,将此人拍晕在石索上。
    “你们二人倒也有情有义,饶你们一命!”两手拎起二人,刘火宅在深渊里摆两下,奋力往远方一抛,将二人抛到六七丈外,直接抛过了断崖,抛到了外间无人之处。
    “呦!”身后方,一声长鸣传来,带着惊天动地的涟漪激荡。
    都不用回身,刘火宅反手持刀往后一抵。
    “当啷!”一声大震如金石交击,撞来的巨鹿虽被抵住,还是将刘火宅撞飞到两三丈外,虽没有大碍,胸腹翻江倒海,肺心麻痒难耐,禁不住连串咳嗽,吐出几缕血丝。
    这些巨鹿身大力沉,狭窄的山道上还真是占尽了便宜,凌空借力,翻身落地,刘火宅心中思道。
    巨鹿下腹,竟有一瘦削的牧州兵藏身。
    巨鹿奔跳撞飞了刘火宅,此人一个轱辘从鹿腹翻滚下地,来到了被枪兵踢飞的鹿头边上,将之视若珍宝一般捡了起来。
    察觉此人有些不妥,刘火宅正欲返身冲上,身后方,斥退了众人,灌注宽剑,孤身一人顶上的陈起声音传来:“嘿,刘火宅,为何加入幽燕军?”
    “牧州军屡犯我中原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身为中原之人,抵御外侮,保家卫园,责无旁贷!”刘火宅头也不回,甚至念头都不转一下,随口答道。
    答完之后,才恍惚惊觉,自己脑子似乎没转啊,如此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词儿,什么时候组织起来的?
    还是陈起的话点醒了他:“……新朝二年,《定北讨牧檄》……你背的倒熟,不过,你真相信朝廷冠冕堂皇那些词儿?”
    “为何不信?”刘火宅疑惑回头,“我……”
    话至半截,异变陡生。
    因为刘火宅分心与陈起说话,那牧州兵毫无阻滞的拾起了鹿头,并且凑合安回了倒地的鹿尸身上,郑而重之的唱诵起来:“吾含天地罡煞,击风而风破,击云而云收,击雷而雷噬,击电而电泯!炼狱焚心,血冲日月!”
    巨鹿的鹿头,一瞬间毫光大放。
    不,不是鹿头,而是它的两根鹿角。
    枝枝桠桠能有半人长,尺许多宽,虬曲荆棘的鹿角,仿佛灵器一样绽放了光晕,不过那光,却是血色的。
    刘火宅从中感觉到了灵魂的悸动。
    血色越来越盛,越来越鲜艳,而且清晰可以见到,巨鹿的头,巨鹿的身体,随着这种绽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瘦起来。
    当血光强盛到了极点,巨鹿的身体与头颅,也几乎没有了,仿佛一身血肉,都完全集中到了两只角上面。
    这个时候,可以看出来,那角上面,有法符刻印,有灵光缭绕,竟是早就祭炼过的半成品,当巨鹿倒下,鹿角汲取了巨鹿一身血肉精魂,立成法器。
    “咔嘣!”鹿角齐根脱落,牧州兵一手握着一柱,双目赤红,怡然无惧向刘火宅发起了冲锋,鹿角高高举过头顶。
    想刺,鹿角枝桠众多,轻轻一锁,绝对是比任何吴钩叉戟更便利的锁拿工具。
    刘火宅只得挥刀格挡。
    “蹦!”此人一顿,刘火宅也是一顿。
    鹿角上携着诡异深幽的威能,刘火宅加摩云刀的组合竟不能胜,战了个平分秋色。
    章二百零九 以角还角,以横制横
    “嗨!”牧州兵悍不畏死,拼了命的挥舞巨鹿角。
    鹿角本就体积庞大,这般一挥,身前身后遮了个风雨不透,刀插不进,水泼不进。
    这些牧州兵,还真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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