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中寂寂无声,无论玉无瑕,还是周围一圈人,都等着看刘火宅出乖露丑呢。
这简直是……刘火宅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因为就算真的有引路符,他也先不打算用的呀。
伸手入怀,翻出来时,手心里已经躺了一方非金非玉,通体灰扑扑的令符:“兄弟,没有引路符,有这个,行不行?”
玲珑卫看了那令符一眼,木然摇头:“引路符呢?”
虽然掩饰的极快,哪能瞒得过刘火宅,此人眼中,分明闪过了一丝惊讶。
其实最明显的还是他周身涟漪,虽然躯体岿然不动,涟漪瞬间剧烈激荡,正是惊讶的本能反应,身体掩饰的了,气息掩饰不了。
刘火宅掏出的是何物?洛浦鬼窟之底,杀那些玲珑卫爆的令牌。
这玲珑门,与玲珑卫,必然有所关联!刘火宅心中透亮,不过,关系究竟为何呢?委实难猜啊!
若传说无误,这玲珑门,应是萧道领麾下秘营,若玲珑卫属于玲珑门,那为何当年那场变乱,负责剿杀萧家的,竟会是玲珑卫呢?
至少风萧萧记忆深处,真相是这样的啊。
若不属于,那眼前这玲珑门的人,又因何会色变呢?
当年真相,端的是扑朔迷离,叫人挠头哇。
可惜刘火宅修为不够,倘若能够晋入天道,前些时日,便有资格聆听大漠瀚海,玉子乔与一苦的那段对话,虽不能尽知真相,至少也有方向可寻。
他只能懊恼挠头:“哎呀,掏错了!掏错了!是这一块,这一块!”缩回玲珑牌,换上另一枚牌子,引路符,真正的引路符。
竟然是真的?玲珑门惊讶,玉无瑕惊讶,一圈等看刘火宅被驱的观众也都惊讶。
他哪儿来的引路符?
答案一会儿便揭晓,玲珑门人继续查验,过了那么三五席,陡然有一人高呼:“咦,我的引路符呢?刚刚还在这儿的……谁偷了我的引路符?”正是方才伸腿绊刘火宅的家伙。
谁偷了?还用说嘛?目光齐刷刷一片,投向刘火宅。
结果这位爷左顾右盼,浑若无事,好一会儿恍然大悟拍巴掌:“什么?丢了?这贼子当真可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行此不忠不义,不……”
拍案而起,这个目标就特别明显,没等他义愤填膺的将话说完,“啪”,一盘雪潢河糖醋鱼在他脸上开了花。
哄堂大笑,尤其当刘火宅不愠不火的伸舌舔柢,还点头赞叹“味道不错”之后。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玉无瑕险险拍案而起,调戏刘火宅这等事,自己做得,却是其他人也能做的吗?
怒意刚起,后首被人揪住,偏头一看,却是刘火宅不动声色的出手。
略略一想,玉无瑕屁股坐定了,面上一笑如花解语:“奴家的夫君粗鄙无文,让各位见笑了。这位兄台,若有冒犯处,还请见谅。”信手一挥,扔了一块引路符去。
玉无瑕苦心孤诣的将刘火宅拉来,虽有心捉弄,后面如何行事,是有准备的。
她的法符的确是人送的没错,可是没人规定,只能送一块呀!
因故不来出缺的,财大气粗上手数块,然后自己一块保镖们分发的,在场这些人中,富于的引路符并不是一块两块,其中至少有半数,都已成了玉无瑕的囊中物。
享誉神都的迎春楼头牌,若连这种手段都没有,如何能笑傲欢场,领袖群美?
美人把牌子还了,还还以一笑,扔盘子那位整个身子都稣了,呆呆执着那牌,玲珑门的人抽拉了好几下方能验看。
一场风波,就这样消散于无形,不过余韵悠久……
玲珑门的人验牌过了,有人起身离席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有人继续大吃大嚼还没填饱胃口,不过还有更多的人,是在窃窃私语——
“好怂的包!好软的蛋!简直是右脸挨一巴掌,会把左脸递上去的货色吗!”
“是呀是呀,恁般美貌的小娘子,却嫁给了这样的窝囊废,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呀!”
“牛粪?不要这么糟践牛粪好不好?”一伙人哄笑,自觉俏皮话说的甚有水平。
也有少数那么几个人,只觉得无比解气痛快:“再让你发骚,再让你搔首弄姿,再让你勾勾搭搭,活该嫁给这样的废物!”理所当然,是几个被玉无瑕抢去了风头的女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无视了周围人的纷纷议论,玉无瑕疑惑回身。
章一百二十七 组团旅游,郊游踏青
对刘火宅,没几人了解的比玉无瑕更深。
当其还寒微时,因为某些莫名其妙的缘故,修为高出许多的玉无瑕,就暗地里窥视过刘火宅。
左脸挨剐?右脸递上去?这哪是刘火宅的风格呀?
怎么挨打,怎么原模原样的还回去,才是刘火宅会干的事呢?而且,绝不隔夜,立时就报。
迎春楼头牌斜睨刘火宅,本能的察觉了不对。
不单被糖醋鱼扣脸上这回事,还有玲珑门……
若搁以往,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处置,玲珑门的人出现之后,早该掀了桌子大闹一场了,赶热闹的统统轰走,玲珑门的尽数擒下,打探出来那药谷的具体位置,给玲珑门的人一个深刻而难忘的教训。
别看来了不少四五重的家伙,没几个是真正有来头的高门大派里的,就连玉无瑕,都不甚将这些人放在眼内,更别说是刘火宅。
但是现在,他打算做什么?竟然忍气吞声?
“妇道人家,打听那么多干嘛,好好奶孩子!”瞪玉无瑕一眼,刘火宅粗鲁的答道,拿来毛巾,擦那一脸狼藉……
真真是粗鄙无文、不通风情的莽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呀!
旁观者皆以为刘火宅将邪火撒在媳妇头上,有人捶胸顿足自叹没有福气,有人心思灵巧,磨磨蹭蹭的往玉无瑕身边凑,希冀能成为佳人流泪时依靠的臂膀,当然也有一些人,主要是女人,暗暗叫好。
“我不干!我可不干!”人参娃娃蹬腿轻叫起来,“这跟我们事先说的不一样!”
装孩子,吓唬玉无瑕一下,这是事先商议好的,可现如今,吓唬可远不止一下了,它还在玉无瑕怀里呆着那,玉无瑕不觉得怎样,他老人家却受不了了:“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我老人家怎能……”
话到半截,徒然住口。
这个时候,玲珑门的人却已经检查完了所有人的牌子,宣布了下一步的行动路线。
原来,检查牌子不光是检查身份用的,检查的过程中,那玲珑门的人已经在每个人的牌子里,输入了下一步行动的目的地方位。
引路符将像指南针一样,一路指引着众人前行。
如此一来,那些仅得到第一步引路牌而错过了第二步的,就算想浑水摸鱼都不行。
规则很简单,各自出发,照着引路牌,准时赶赴目的地就行。
不过,此间是大地西北的荒山野岭,一路行去不是那么容易的,常常会经过一些巨妖大怪的地盘。
引路符上给出的路线,不是最短的,但绝对是最安全的,易走,避开了巨妖大怪,以及其他一些蕴藏着风险的地段,甚至某些地方已经由玲珑门先遣队撒过了雄黄粉、辟魔香之类,驱赶了绝大多数蛇虫鼠蚁。
玲珑门组织的不是野外探险,是旅行团啊!
最终的目的地,根据引路者的说法,叫做甲子谷,是一处隐蔽的幽谷,难找,也很好找。
难找,是因为位置隐蔽,好找则是因为,那周围长满了木兰树,而且正在花期,到了地头一见便知。
人参娃娃就在此处,陡然一震,停了争吵。
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完,大队也就出发了,并不是一起行动,大家伙各施手段。
有的人立刻掏出飞剑,御剑行天,刺破长空而去;有的人则是役使法宝,幻出道道彩光;当然,也有人用道符,或者奇门遁甲之术,甚至是如河中四子一般骑马……
不要小看骑马,修真者的马和普通马当然不一样,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且不说了,身怀避水之力可以直接渡河也稀松平常,甚至有些经过特殊加工的,可以直飞半空,虽不能及远,几十上百米的总能做到。
各种呼啸,各种手段,性急的家伙们一溜烟的不见了,性格略微谨慎些的,紧紧随在第一批人的后面,用第一批人做挡箭牌,以应对变故。
就算是旅行团,也是会死人的!
还剩下一些,则就是不着急不上火的货们了:“冰娘子,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在此间,玉无瑕又一次用了冰清的假名。
迎春楼头牌果然魅力无双,哪怕是有丈夫有孩子了,临到出发时候,围绕在她身边的纨绔,依旧超过了两手之数。
有人献法宝香车,有人献驭车之马,有人献机关人偶,于是眨眼之间,一辆驷马齐拉的大车出现在雪潢河畔。
那车有丈许余高,既长且宽,涂着彩漆,贴着金箔,富丽堂皇,雕梁画栋,下方贴着御风之符,压根是漂行在空中,能容下十几二十人共坐,四匹灵马都不需要帮手,自行套上驾具,齐齐嘶鸣一阵,铁蹄践踏山林,轰隆隆上路,撇下阵阵烟尘。
明明是去深山老林里的探险,变成了王公贵族们的郊游。
“这些荒唐的纨绔子弟!”大车前方,几道目光若即若离的锁定了这车,半是鄙夷半是嫉恨。
“这些荒唐的纨绔子弟!”同一时间,刘火宅说着相同的话,在四驭的大车上。
“冰娘子,尝尝这烤肉!这翻烧的机关人可是鲁班坊花了几万金订做的呢,要的就是纯正的西域大宛风味,甚是独特!”
“还有这酒,可是江南最著名的仙家女儿红!你肯定要问,什么是仙家女儿红。这女儿红,是女孩生下来,父母就埋到地下的酒,等到女儿长大结婚的酒席上起出来招待客人用,仙家女儿红吗,则是修真之家生出女儿后埋的,修真者寿数都久,这结婚可就不知何年何月了,甚至,一埋几百年都是有可能的!这坛时间倒也不长,一百二十一年,给冰娘子漱漱口。”
客栈里的酒席结束了,大车上的酒席还在继续,而且比客栈里更加豪奢更加够劲,行酒,划令,歌舞,聊天,热火朝天!
酒至半酣,终于有人吐了实话了:“可惜这玲珑门的勾当不许带闲杂人来,若不然……唉,幸亏还有冰娘子在,可以和我们哥儿几个共乘一车,稍解寂寞,来,敬冰娘子一杯!”
原来如此!就算玉无瑕不来,这大车必然也是会有的。
只不过,酒桌上没女人,于这些纨绔子弟而言,就好像菜里没肉,碗里没油,未免寡淡无味,多了个玉无瑕,才有个郊游踏青的样子吗!
“这些家伙,都是什么人那?”刘火宅只觉哭笑不得,“他们还算修真者吗?”
章一百二十八 世家子弟,有人觊觎
刘火宅不知道这些纨绔子弟从哪儿来的,见多识广的迎春楼头牌却知道一些。
世俗、修真,乍看起来,好像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但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绝对的泾渭分明?就连油和水偶尔的也能混在一块,更别说所有成员,俱是出自世俗的修真界了。
黑与白的中间是什么,理所当然,是灰色地带了……
修真界不得干预世俗之事,但修真者也有家人,也有朋友,若家人朋友出事,真的就不能插上一手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修真界的法宝、灵丹、妙药之类,的确是无价的,世俗界的钱财无法衡量,但当钱财累积到一定数量,真就买不来一件哪怕是小小的修真界的产出物,答案显然也是否定的!
事实上,修真界与世俗界的勾连,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微弱,甚至可以说,很强大!
修真界的确有很多规则必须执行,能力越高,约束也就越大,但是能力不高的时候呢,约束介于模棱两可间的时候呢?
天道六宗领袖群伦,作为正道翘楚,许多规则无法正面触碰,这是事实,但是,不正面触碰,并不意味着,只能回避呀,还有无数其他法子可想的呀,比如说,扶植势力……
自己不碰触规则,辖下的就没太大关系了?
“你久居洛阳,天子驻跸处,那里因果纠缠,复杂难言,一不小的就要犯禁,等闲没有修真者会去,但在洛阳之外,修真者的势力还是很可观的,尤其世家的势力……”
“四大世家名满天下,但在修真世家看来,不过是跳梁小丑一样的角色罢了。修真世界,往往先祖出于高门大宗,一人修成,便能庇得一宗平安,不受世俗朝代更替的影响,而修真者寿命悠长,这一庇,往往就是数百年,数百年间,一大家子人,难道还诞生不出另外一个再庇护他们几百年的天道高手吗?”
“如南宫家、东海陈、蜀川杨、河湟刀家,看起来名声显赫,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河湟刀家出了个刀百里算是异数,但刀百里武修,若不能突破九重,寿数不到二百,终归有限;除此外,东海陈试图抱逍遥门的大腿,已有小成;南宫家想要抱武当派,至今进展不大……也就如此而已。”
所以,这一车子纨绔子弟的出身,也便呼之欲出了,基本上,都是修真世家里举足轻重的支脉里的人物,同时兼具大宗外围门派弟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