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有人在报纸上发表看法了。
“留学费用之我见。本人是当年第一批公派留学生,比这位贺都志先生早五年,当年政府给我们的费用是一个月30两银子,一年360两,所以请各位有志出国留学,学习新鲜事物的青年不用慌张,留学用不了这么多费用,节省一点,再打一份零工,1500两能供养六名留学生。”
顾棠看得津津有味,她早上是睡饱了起来的,坐在大饭店的早餐厅里吃饭,尤其是那一碟蝴蝶酥,黄油的味道喷香扑鼻,小小的三块配上牛奶,另外再加上煎蛋和火腿和两片西红柿,就要一个银元。
原主以前过得苦,又被贺家二老洗脑什么要勤俭持家操持家务,几乎什么都没有享受过。
顾棠就不一样了,她打算什么都要试一试。
顾棠又要了一份英式早餐茶,翻开第二份报纸,然后她就被逗笑了。
有位文学大家,称赞她白话文说得好,是“大白话”。之后又详细的掉了一下书袋,讲解了一别两宽的出处,原始来源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前半句说得是分开,后半句说的是祝福,但是贺都志这个两不相干,其实意思重复了,稍显累赘,也显得他小心眼。
顾棠笑得挺开心,贺都志也在看报纸,他气得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怎么她骂我恶心就不是小心眼了!”
楚玉原忙安慰他,“女子小心眼是正常的,人人都知道呢。再说她是什么,她没接受过新式教育,无名无姓,别人讽刺她倒显得小家子气,你是都原中学的校长,跟你辩论起来,报纸才能有销量。”
贺都志气得手都在抖,“你说得对,我绝对不能回应!我不能中了小人奸计!”
顾棠又翻开一份报纸,这次遇见个蹭热度的。
这是位新派诗人,说是有感于顾棠的声明,诗兴大发写了首诗,中间有两句。
……分开了不能做朋友,因为彼此伤害过。
分开了不能做敌人,因为彼此相爱过……
后头还有一段感慨,说男方花了女方两万两银子,证明女方情根深种,但是男方道德品质低下。
男方刊登声明的时候发了四份报纸,女方发了八份,还毫不留情的说男方恶心,这证明女方已经对他深恶痛绝。
本人写的诗歌虽然灵感来源于这一对已经离婚的夫妇,但是他俩应该没有相爱过,这只是本人对美好爱情的向往。
最后这首小诗的稿费一共100元,本人愿拿出50元与顾女士和贺先生共同分享。
这蹭热度的心思很明显了,谁当真谁就输,顾棠翻过面,又去看下一份报纸。
不过贺都志明显当真了,“他凭什么!”他抓着报纸就是一顿狂撕,不过对折撕了几下之后,手里的报纸明显太厚撕不动了,这越发加深了他的挫败感。
吃过早饭,顾棠挪到了大饭店的咖啡厅。
大饭店是城里最新最好的饭店,正好对着江面,所有的服务人员至少都会说一句“wele”。
这里头外国人住得不少,顾棠打算从他们身上打开销路。
她拿了红纸,再来一把剪刀,剪什么呢,外滩剪影。
这是原主在漫长的等待中掌握的技能,不管是窗花,还是人物动物,她都能剪得惟妙惟肖。
只是没人欣赏。
顾棠一拿起剪刀,就沉浸了进去,她原本就挑了靠近门口的地方,不过十几分钟,她背后就站了一群金发碧眼的洋人。
“天那,她是怎么剪出来的。”
“剪刀比豁口都大。”
“她的手太灵活了。”
“嘘。”
“这个边缘太光滑了,她是怎么剪出来的?”
“她的控制力真好,连接处这么细都没剪断。”
还有人跃跃欲试,“给我也拿些纸来,还有剪刀。”
一副外滩剪影,上半幅以大饭店作为中心,周围一水的各种外国建筑,下半幅是人物。
带着高帽穿着燕尾服的外国人挽着穿着洋装的女士,穿着长袍马褂的中国人旁边跟着穿着旗袍的女士,有住着拐棍的老年人,也有背着书包的孩子,街边有拿着箱子买冰棍的小商贩,还有拉着黄包车的工人,街边还有一辆驶来的小汽车。
连有轨电车的电线都剪出来了。
半个小时过去,随着画面越来越精致,她身后的人也越来越安静。
顾棠换了一把小剪刀,开始精修,什么外国女士的卷发,中国女士头上的主钗,她还给老人的拐杖剪了个虎头。
后头人连出气都轻了,生怕一阵小风吹过去,她剪刀就偏了。
又过了小半个小时,顾棠松了口气。
完成!
她站起身来扭了扭脖子,对着身后的各色老外们一笑,顿时油锅炸了。
“我想要这个!十个银元,哦不,二十个!”
“我出十美金!”
“二十美金!”
还有人直接掏了钱出来,“十英镑!”
旁边的侍应生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忙上前道:“先生,女士,请冷静!”
这里毕竟是英租界,再加上金钱的魔力,那位挥舞着十英镑的先生抢到了第一个跟顾棠说话的资格。
“美丽的女士,请原谅我的失礼,我真的是太激动了,您的手艺无与伦比,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收藏您的作品。”
英国人一激动,语速又快口音又重,侍应生有点懵逼,顾棠微笑道:“他前头说了一些必要的废话,后头想买我的剪纸。”
“对对对!”侍应生忙点头。
顾棠转头看着英国人,也切了英语,“可以,这是我的荣幸。”
英国人一脸惊喜,“你居然会说英语!”
顾棠又在右下角剪了一个顾字出来,然后把这张40x50cm的剪纸小心的放在报纸中间卷了起来,“希望您能喜欢。”
英国人拿着东西走了,顾棠被人围了起来,她微笑道:“这些作品是需要灵感的,明天再说。”
众人看着顾棠的背影叹了口气。
回到房间里,顾棠把十英镑放在了桌上,跟长吁短叹感慨坐吃山空的余氏道:“我去剪了一幅画,这一张是十英镑。十英镑能换五十美元,五十美元按照官方牌价,能换一百五十银元,若是拿到黑市上兑换,能换五百银元。”
余氏呆住了。
顾棠感慨道:“只要找对路子,外国人的钱就是这么好赚。”
到了下午,就有不少人通过酒店送了邀请函来。
这点就要夸一夸酒店还是挺有操守的,没有泄露顾棠的房号和名字,只代为转交了消息。
既然住在英租界,顾棠先选了个英国人,约定了明天早上在咖啡厅见面,就带着人出去了。
她打算去派克路上看一看房子。派克路是条南北走向的路,听着名字就知道是谁起的了。
这条路上兴建了不少小洋楼,还有戏院,路两头还有百货大厦跟电车起始站,生活挺便利,而且因为不靠江,房价也较为便宜,就像上回她跟顾族长说得一样,两万银元之内就能买到不错的房子。
顾棠很快就看上一栋三层的小洋楼,前院能停两辆车子,门房里外两间,后头院子挺大,也够她们一家人住了,还能留三间客房给顾氏族人到访的时候住。
这套小洋楼售价一万六银元,也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旁边虽然有个正在建造的大型别墅群,不过已经封顶,两家院子一隔,距离也不近,倒是不怕吵。
顾棠当场就下定了,又提了几个要求让人改,这才又走了出来。
就在她走出去不远,旁边五层的大别墅主楼上出现一个人,正是贺凡昔。
他看着顾棠的背影,表情阴晴不定。等顾棠转过街角,彻底消失不见,他转头问道:“我叫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贺家村里基本人人姓贺,跟您年纪差不多的也有三十多人。旁边几个村子跟贺家村通婚的也不少,总之一共查到快五十人。”下属语气有点心虚。
贺凡昔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那就算了。”反正人都搬到他隔壁了。
第二天早上,顾棠照旧是吃完早饭,然后去咖啡厅剪纸,今天这位年纪不轻,头发花白,要求就一个,“给孙子的。”
顾棠想了想,“那就剪个动物园?里头各种动物,狮子老虎斑马长颈鹿?”
老人点了点头,顾棠又提了个要求,“我想要你们国家从上学开始的课本,尤其是自然科学的。”
这虽然不是她原来的世界,但是相近的历史让她很难不感同身受,虽然知道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可是想想外头的满目疮痍,她还是想做点什么的。
这个时代不缺文学翻译家,绝大多数人出国留学也学的是文学相关,她也不想抢夺别人的功绩,那就来翻译自然科学著作吧。
从数学的火开始。
老人答应了,“船运大概一个月到。”
第77章 民国之糟糠之妻生堂弟
大饭店虽然在英租界里,却不是只卖英式早餐的,毕竟英式早餐虽然在英国的食品界堪称丰富,但实际上还是贫瘠到了极点,甚至可以用一句话来高度概括。
周一吃烤面包烤培根烤香肠煎鸡蛋煎蘑菇和茄汁豆,剩下六天用烤面包跟剩下的任意组合。
顾棠今天吃的是粤式早餐,大师傅手艺出类拔萃,虎皮凤爪蒸了很久,味道充分渗入了骨头里,轻轻一咬连骨头都酥酥的,全都化在了嘴里。
水晶虾饺晶莹剔透,虾仁透过透明的皮发出微微的红来,隔着皮都能看见里头虾仁的轮廓。
小巧玲珑的叉烧包冒着腾腾的热气,仿佛努力再说:吃我吃我!我特别松软。
余氏早餐是习惯吃粥的,而且她也不乐意在大庭广众下当着生人吃东西,所以这一桌就顾棠一个。
当她正向最后一块萝卜糕进发的时候,旁边响起一个声音。
“好巧,你也住在大饭店?”
声音很耳熟,也字很微妙。
顾棠飞快一抖,手缩回来的时候把牛奶杯子碰倒了。
牛奶这是桌上最容易清洗的东西,只是杯子里头就剩三分之一,没等滴她身上,就被厚重的桌布全吸干了。
有点遗憾,没借口离开了。
“贺少爷。”顾棠站起身来,低着头扭捏道。
贺凡昔心中微叹,柔声道:“顾小姐,我已经不是少爷了。”
就你事儿多。顾棠换了个叫法,故意道:“贺二老爷。”
贺凡昔轻笑,“我有那么老吗?”
所以他没在贺家老宅找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