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兴村是从骨子里就坏了的,顾棠也懒得跟他说什么合格的村官应该怎么做。
“那你说个字吧,我给你测。”
村长犹豫片刻,“那就曹吧,我姓曹。”
顾棠拿了纸笔把字写出来,道:“你看,曹字上头许多个口,证明你有口舌之争,曹字日在底下,这是个被遮挡的日,前途无光。”
“啊!”村长急道:“怎么就前途无光了。”
顾棠道:“不过毕竟还有个日,也就是说你要是能过了这口舌之争,就能重见天日。”
村长松了口气,拿着这张写了曹字儿的纸出去了。
顾松唯从里屋出来,一言难尽道:“奶奶,他都这样了,还来算命?”
顾棠耸了耸肩,“谁知道。”她回头看了顾松唯一眼,“怎么这次你不说我骗人了?”
顾松唯表情不太自然,道:“他这村长肯定是当不成了呀,不用测字我也知道,奶奶那么说,不过是想把他打发走而已。”
顾棠笑了两声,她今天心情好,“走,咱们去市场买上半斤五花肉,晚上吃红烧肉。”
就在顾棠的生姜出苗长到十厘米的时候,曹村长被免职了。
在顾松唯期末考试以双百考了全年级第一的时候,黄老板解除了跟屏兴村的承包合同。
屏兴村上下兴高采烈,紧赶慢赶的都种上了大葱。
“真好,终于轮到我们发财了。”
第96章 离开不孝子孙后我飞黄腾达了
屏兴村的大葱从一开始就不太顺利。
先是他们的大学生村官便是反对,说不能跟风,说周围全都种的大葱,今年的大葱八成是卖不上价格的。
但是没人信他,现在都七月了,市里的大葱还在十六块到十八块之间徘徊,完全没有降价的意思。
村里隔三差五还会来两个收葱的人,开口是八块一斤。
还有刘家过完年种得的那半分地的大葱,已经自己挑进城里,按照一斤十三的价格,卖出去了将近五千块钱。
去掉成本,还有交通费什么的,兄弟四个一人分了一千块。
这钱叫他们觉得种地也不是多么辛苦的事情了。
有了这些榜样,任他们新来的村官磨破嘴皮子,着急的嘴角起大燎泡,都没劝动屏兴村一窝蜂的往大葱上扑。
接下来是天气,夏天根本就不是什么适合种东西的天气。
拿大葱来说,大葱想要产量高,是要先育苗的,就像顾棠前头种大葱,她是先泡种子,泡完之后用湿毛巾包着,大概过上十天左右,胚芽长出来,之后换到浅土盆里等长出真叶来,这才种到了地里。
整个过程也要四到六周。
高湿的环境原本就容易滋生细菌,更别说现在还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再加上这些人并不太讲究尽量保持无菌环境。
本来嘛,在这些人眼里,葱都是要种到地里的,沾点土又能怎么样?
所以这十天的育苗下来,真菌霉菌细菌是跟着一起疯长,种子至少一半都给祸害死了。
这是育种的,还有人嫌麻烦直接泡了种子就种下去了,这个损失更惨重,夏天温度高,太阳照下来,地里温度直奔五十度去,种子直接就死了。
夏天各种害虫也是到达了顶峰,还有小苗长着长着就给吃没了的。
这么折腾了一个月,地里勉强算长出稀稀拉拉的小苗了,痛苦的日子正式开始了。
葱生长的环境要求是壤质土,这样的环境保水保湿,但是夏天不能让土太湿,否则小苗就能给闷熟。
但是小苗又不经晒,夏天蒸发也快,所以基本得是一天两次水的浇,一次在日出,少浇一点湿润土地,一次是日落之后,浇够水让小苗喝饱水。
屏兴村的土地都承包出去好几年了,原本的庄稼汉全都成了闲汉,家里的菜地也都是女人伺候的,这一下子上了这么高强度的种田活动,谁都受不了。
于是等第一个人偷懒之后,就有了第二个人,接着就有了第三个人,之后全村都有模有样的开始偷懒了。
反正葱嘛,原先就是随便洒洒种子都能长的,只要撑过这两个月,到秋天就好了。
所以一开始的一天浇两次水,变成了两天浇一次水,除了浇完水的那个晚上小苗是葱绿色的,其余时候都给晒得蔫蔫的。
还有什么间苗、除草等等活动,这些人也都是等天阴的时候才去。
本来杂草这种东西就是一晒太阳疯长的,叫他们这么一偷懒,田间的杂草就没断过。
屏兴村的人倒是不着急,他们每天都乐滋滋的看着田里不太健康、稀稀拉拉的小苗,互相恭喜着。
“没关系,就算一亩地只有八九千斤,一斤只卖十块钱,那也是能有快十万的收益呢。”
屏兴村唯一清醒的人,大概就是他们新来的大学生村官了。
他虽然对种庄稼基本不了解,但是他会算成本啊。
种植大葱的成本大概一亩地两千五左右,里头先是三斤的种子,大概两百块左右,不过今年一来是种子价格翻倍,二来他们种的时间不对,所以价格基本翻了三倍,每亩地光种子就是六百。
下来还有育苗时候的多菌灵也翻倍了,因为夏天播种,水费也会翻倍,还有因为这地已经连续种了三年了,各方面肥料也要多用一些。
新村长算了两天,现在一亩地的成本基本上升到了四千块,他也问过村里几个老人,总之大家一致的看法,这地的产量不会高,也就是五六千斤的水平。
新村长暂时放心了,就是价格跌到原先一块五一斤的水平,那也是有的赚的。
到了九月,温度降了下来,屏兴村的大葱也进入了生长高峰期,大家暂时把目光从田地里的钱上移开,又转移到了顾棠身上。
这次的原因很简单,开学了,顾松唯上了五年级。
“天哪,顾老太真的能辅导他功课?”
“是啊,我有时候去,就能听见,顾老太问他今天看了几页书,读了几篇课文。”
“有时候还给他讲题呢。”
“不太可能吧……你看看刘大满兄弟四个?最好的也就是读了个职高。”
“那你觉得顾松唯能自学成才?”
这就更不可能了。
“天哪,顾老太是真有本事。他老刘家的种得差成什么样子,才能叫刘家四个兄弟最高才能读到职高?”
“当年顾老太要是跟了我爹就好了,说不定我也能上个大学呢。”
“做梦吧你!”
村里人的窃窃私语和隐隐约约的嘲笑让刘家四个兄弟觉得前所有为的屈辱。
回去刘大满就叫了他三弟过来,“咱们两家合伙去镇上租个房子,叫你大嫂跟你媳妇一起,每周轮换着去看孩子。我就不信我家麦金跟你家良才比不过一个小杂种!”
刘三德点头应了,虽然镇上租房子贵,但是他家里有十亩地的大葱呢,都卖出去,别说在镇上租房子了,就是买房子也行,而且还能买不止一套。
兄弟两个商量好,第二天就去镇上租房子了,回来又交待自家孩子,“一定好好学!不能比那个小杂种差!”
说是镇子,但是其实就是一长两短三条街,这么大点地方,很容易就能遇见。
这天下午,顾棠就看见了接儿子放学的李红跟赵艳艳。
“下周就是你三婶给你们做饭了,不许挑食,好好吃饭,好好学习。”
李红还在嘱咐刘麦金,赵艳艳已经看见了顾棠,她很是尴尬扯了嘴角,挤出笑容来,“娘。”
顾棠神色淡然,点了点头。
李红听见动静也抬起头来,冷哼一声,原先她还有点害怕这婆婆,但是有家里十亩大葱打底,有了马上就要到手的钱,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娘,大满撞破了头,到现在还没养好身子,你也不知道去看看他,都不知道他是不是你亲儿子。”
顾棠原先打算要走的,听见这话又转了过来,道:“从五月份起,赡养费就断了,怎么?他都不当我是亲娘了,我还得当他是亲儿子?老话说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有错也是他的错。”
“娘!你就根本见不得我们好!你明知道大葱能赚钱,你为什么不说?还有老村长,多好的人!你不知道他被带走的时候,口口声声说的都是:顾神婆说我能当村长的!你还要骗他!”
这是真的不明事理完全没法说的,顾棠道:“早点准备赡养费,不然我告你们。就算你们看不懂期货指数,没事儿多看看新闻,尤其是中央台的农业频道,专家说了,大葱要跌。”
顾棠说完就走,李红人如其名,气得眼圈发红,“她就是在咒我们!她就是不想我们好。”
婆媳是天然带着矛盾的,赵艳艳也冷笑,道:“管她呢,等咱们今年大葱卖了钱,有她哭的。而且她不是也说了吗?不能跟她太接近,你算算,自打咱们不给她赡养费,运气是不是好了很多?”
李红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那五千块的大葱也是在停了赡养费之后卖出去的,新种的这波葱,也就一个半月就能收了。
“呸!”李红冲着顾棠的背影啐了一口,“有她后悔的时候!她想靠那小杂种养老?我看不等那小杂种长大,她就得进棺材!”
赵艳艳笑了几声,“到时候她再想回来,我非叫她住狗窝!”
两人明目张胆的咒骂着顾棠,完全没打算避讳人,当然镇上人也不知道她们都是谁,唯一算是从头听到尾的两人,就是她们的儿子了。
刘麦金跟刘良才做了个口型:狗杂种!
刘良才回了一句:住狗窝!
李红把东西放下,就带着儿子的换洗衣服回到了家里,一进去就看见刘大满愁容满面,“这是怎么了?”
刘大满道:“葱跌价了!”
李红一愣,急切地问:“跌了多少?”
“两块,已经十四了。”刘大满焦急地在屋里踱步。
李红忙安慰道:“不急不急,要是三四月种下的葱,这会儿正上市呢,过去这个月就涨上去了。”
想涨上去?那是做梦了。
从九月中旬开始,大葱就是一周两个价格往下掉,不过就是一个月的时间,顾棠是眼睁睁看着镇子上的葱价从十五一斤,一路跌到了五块一斤,到了这个价格,基本上田间收葱就是四五块钱一公斤了。
但是这还没算完,顾棠记得最低的时候,是一块两毛五一公斤的。
别人不少说,但是顾棠觉得按照刘家四个兄弟的性子,现在肯定是观望,盼着葱价能再涨回去,然后他们再出手。
但是葱价要涨起来,也得是三五年之后的事儿了,那葱能在地里等三五年呢?
明显不能。
顾棠也算了算,如果是一块两毛五一公斤的话,那他们一亩地最多能卖出去四千块钱。
按照他们种葱那个时间,一亩地成本不会少于四千。
“要赔本了。”顾棠叹息道,要么现在割肉,要么就得连骨头架子都赔出去。
正当屏兴村为了地里的大葱发愁的时候,顾棠的生姜该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