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玥低声道:“别动。”
月如怔住。
尤氏盯着二人足足盯了半刻钟也没见月如那小贱人站起来,心中,已经确定桂香没有夸大其词了,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为了一个女人,竟连亲生爹娘的性命都不顾!她绝不能让这种人继续再王府混下去,必须找个时机,把月如给打发了!
此时此刻,尤氏的心里还紧紧是打发月如的念头,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她彻底改变了既定的计划。
三老爷回来了。
他听说尤氏喊了月如和宁玥过来,怕尤氏做傻事,特地回来敲打尤氏一番,偏这时尤氏不便现身,缩回了走廊后,三老爷径直去了明厅。
快点撞破你心上人和马宁玥的好事,你就知道我没诓骗你了!
尤氏心道。
可惜令她失望了,早在三老爷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时,宁玥便放开了月如,与月如规规矩矩地编着篮子,见到三老爷,宁玥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三叔。”
三老爷恨透了这个一次次坏他好事的小丫头,真想冲上去一剑抹掉她脖子算了,然而他不能,那么多双眼睛都瞧见了,宁玥好端端地进了他的紫云轩,若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他可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这也是为何,他特地放下手头工作,跑回来提点尤氏别冲动。
压下心头的恨意,他挤出一抹笑容道:“玥儿怎么来了?天这么热,我还道你会在屋子里贪凉呢。”
宁玥仿佛没察觉到他眸子里的憎恶,笑盈盈地道:“三婶想吃我做的菜,便央人叫我过来了。”
吃菜?尤凤兰又搞什么鬼?
三老爷蹙眉。
宁玥拢了拢宽袖,微微地笑道:“我喝多绿豆汤了,肚子不大舒服,先出去一下。”
三老爷点头,宁玥迈步去往了恭房。三老爷眸光一转,看向一旁低垂着眉眼如花朵一般娇羞的月如,昨儿天黑,他瞧得不大真切,而今一看,方知月如不是一般的美丽。
她的五官不算最精致的,但皮肤好到让人尖叫,白皙得不见一丝瑕疵,大概害羞的缘故,耳垂与脸颊微微泛红,如蒙了一层粉雾,让人有种冲上去把它吸食干净的冲动。她的眼睛泪汪汪的,没哭,也让人觉着水光闪耀,楚楚可怜到了极致,恨不得将她捧在掌心好生疼爱。
若仅有这些,还不足以打动三老爷的心。
她身材极好,不论从任何角度去看,都能满足男人的一切幻想。
三老爷很快便呼吸急促了起来,眸光火辣地看着月如。
似是感受到了三老爷的注视,月如弯下身去,优雅地行了一礼:“老爷。”
如此柔软的声音,配上如此诱人的动作,三老爷肚子里的邪火噌噌噌噌地叫冒了上来,他朝月如招了招手。
月如乖乖地走过去。
三老爷抬手,摸上了她细嫩的肩膀:“你怎么也过来了?夫人没为难你吧?”她肌肤的触感极佳,饱满而柔软,仿佛隔着一层轻纱,在抚摸能够流动的水滴。
月如紧了紧帕子,抿唇道:“夫人叫我过来教四奶奶编红绳,没为难我。”
“哦,这样啊。”三老爷本是随意一摸,却一下子上了瘾,舍不得将手从她身上拿开,这个女人生来就是魅惑人的,不靠近倒也罢了,靠近了就会着迷,真是一颗上等的罂粟!三老爷撩起她清香的发丝,放在鼻尖闻了闻,如此年轻娇美的身子,充满了处子的诱惑,三老爷几乎要把持不住。
月如的身子有些发抖:“三老爷,夫人去擦药了,马上就会回来的。”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兜脸地浇下,将三老爷顷刻间从心猿意马的状态拉了回来,三老爷烦闷地皱起了眉头。
月如眨了眨眼,手里的帕子揪得死紧,若三老爷细看,不难发现她内心的纠结。
“老爷,您的脸上有脏东西。”她指了指三老爷的脸。
三老爷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邪火,被她一个眼神,瞬间燎原,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桌上。茶杯茶壶呼啦啦地碎了一地,月如的惊呼被掩埋。
眼看着三老爷就要与月如生米煮成熟饭,尤氏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桂香!你去小厨房看看,红豆汤好了没?”
三老爷听到尤氏的声音,身子一僵,不甘地放开了月如。
“老爷,你回来啦?”尤氏在桂香的搀扶下,艰难地走进屋子,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但三老爷明白,她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到了,才故意跑出来打断他的好事,真是个妒妇!
三老爷甩袖,转身离开,跨过门槛时,对月如道:“你,过来一下。”
月如垂下眸子:“是。”
“慢着!”尤氏叫住了月如,“四奶奶那边还没忙完,你就这么走了,我怎么与她回话?”
这话,摆明是说给三老爷听的,当着她的面把丫鬟带回屋宠幸,把她当什么了?
三老爷刚刚其实一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月如再好也不过是个丫鬟,且是尤氏的丫鬟,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该那么猴急才是。可是,他自己放过月如可以,尤氏阻止他宠幸月如又令他觉着自己的权威被挑衅了,面子上过不去,他恼怒地瞪了尤氏一眼,正要发作,恰好此时,宁玥如厕归来,他可不想叫宁玥看了笑话,这才愤愤然地走掉了!
尤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刻,她知道,月如不能留了。
三老爷的小插曲好似没影响到宁玥学习编织的兴致,她乐陶陶地编了一下午,从手链到篮子再到蝴蝶,一个比一个编的漂亮。
尤氏笑着夸赞道:“这么冰雪聪明,难怪小胤喜欢你。不过话说回来,也是月如教的好!”
“是啊,月如真是个不错的老师。”宁玥笑着说。
尤氏对桂香道:“小厨房的红豆汤好了没?”
“好了。”桂香恼怒地瞪了瞪月如,“奴婢去拿!”
红豆汤很快被端来了。
理智告诉尤氏,她不该把这么珍贵的毒药浪费在月如的身上,这原本是要用来对付重量级对手的,月如……还不够资格。但月如将三老爷玩弄于股掌的画面,明明与马宁玥纠缠不清却还惹三老爷情动的画面……在脑海里不停地闪现,她无法控制心头的妒火,所以,明知没必要除掉月如还是忍不住对月如下了杀手。
好在这种毒药服下后三到五天才会发作,症状与风寒高热非常地相似,一般大夫根本查不出中毒的痕迹,他们全都会当月如是在琉锦院病死的,没人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那一次,三老爷给玄小樱的糖丸便是它。
她把用糖丸泡过的红豆汤递到月如手中:“你今天累坏了吧?”
月如静静喝了几口红豆汤:“不累。”
尤氏满意一笑,又招呼宁玥和冬梅喝了一碗,当然,她自己也喝了。
她用余光打量着月如的脸,像看着一张死人的脸,心中,总算没那么不平衡了,很快,她又看向了宁玥。三老爷如此宝贝月如,一旦月如“病死”在琉锦院,宁玥难辞其咎吧!
马宁玥,你别怪我要嫁祸你,谁让你利用月如来挑拨我与三老爷的关系呢!
你,就等着三老爷的怒火吧!
尤氏沉浸在即将得逞的喜悦中,浑然没发觉自己已经被脸上的神情出卖了。
宁玥凉薄地勾了勾唇瓣,她无心伤人,人却非得咬住她不放,那就看到底是她的骨头硬,还是对方的牙齿硬。
“三婶,天色差不多暗了,我先回了,等下玄胤看不到我又到处着急地找。”
尤氏温柔地笑了笑:“瞧你们新婚燕尔的,感情真真儿是好!行了,我就不留你了,免得小胤待会儿怒气冲冲地找我要人!桂香,送四奶奶回琉锦院!”
“是。”桂香转头看向宁玥,“四奶奶,请。”
宁玥没有推辞,与冬梅和桂香一道走了出去。
月如尾随而上。
人都消失大半天后,月如又莫名其妙地折了回来。
尤氏柳眉一蹙,缓缓地问道:“有什么事?”
月如一早便知道三夫人不若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温柔善良,只是她没料到三夫人会狠心到对自己痛下杀手的地步,她忍住心头涌上的恐惧与恶寒,难掩失望地说道:“夫人,月如可做过什么对不起您的事了吗?”
尤氏冷不丁被这么一问,眉头皱得更紧:“你怎么了这是?”
月如的玉手死死地拽住帕子,眸中溢出怒火来:“我没有出卖过您,没把您和何妈妈的计划透露给四奶奶!您却非但不信我,还要杀了我!究竟是为什么?”
尤氏心头一惊,矢口否认道:“你胡说什么?什么杀不杀的?”
月如端起刚刚喝过的碗,双目如炬道:“您给我下药了不是吗?您想让我死掉不是吗?”
尤氏难掩震惊:“你……你怎么会知道?”
月如的眼圈一点点变红了:“您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想问您,我爹娘都在您手里,我如何还敢背叛您?您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杀了我?”
“你……”尤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谁让你……勾引老爷?”
“我没有!我与老爷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做!夫人你自己嫉妒成性,误信谗言,就要除掉我以绝后患!夫人,我真是好寒心!”
“刚刚我都看到了!你跟老爷两个……”尤氏嘴角抽搐。
月如哽咽道:“我是个丫鬟,他要对我动手动脚,我能反抗吗?夫人您哪知眼睛看到我主动勾引老爷了?难道被人轻薄也是我的错?”
尤氏一噎,不得不承认,月如讲的是对的,可世道就是这样,男人永远是对的,错的是女人。尤其这女人还是个丫鬟,那就更没资格为自己声张正义了。
“那你跟马宁玥呢?你与纠缠不清,我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尤氏冷声道。
月如撇过脸:“反正你就是不信我,也罢。”她捏紧拳头,猛地转过脸来,凶悍的眸光令她看上去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子,“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尤氏被那股凶悍的目光刺激得打了个哆嗦,她从不知,一个丫鬟的身上也能迸发出如此强悍的气势,但更令她哆嗦的是月如的话,什么叫别怪她不义?
“月如,你想干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月如抱起一个花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尤氏惊得一跳!
牵动腰部的损伤,疼得倒抽凉气。
月如又抱起另一个花瓶,毫不留情地摔了下去!
一个一个又一个。
尤氏看得心惊肉跳:“月如你疯了?你给我停下!”那些,都是王府的私有物,价值连城,万一王妃找她赔怎么办?她可赔不起!
月如摔完了瓶子,又去掀桌子,典雅别致的房间瞬间混乱得如同被人洗劫了一番。
“疯了疯了!你真的疯了!”尤氏大叫,“来人——来人啦——”
她突然后悔,怎么把桂香派去送马宁玥了呢?如果桂香还在这儿,肯定轮不到这丫头乱来的!
丫鬟婆子们闻声,纷纷赶了过来。
三老爷离得近,比她们更快一步。
三老爷跨过门槛的一瞬,正在摔椅子的月如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往地上一滚,一边用手抠自己的喉咙一边难过地干呕了起来。
尤氏被这一幕深深地吓到了,这丫头,究竟想干什么?
三老爷看到了在地上难受得打滚的样子,那白瓷般的肌肤被碎片割破,流出丝丝鲜血,就像一副珍藏了千年的大师画作被人用刀子给隔坏了一般,看着都心疼!
三老爷连忙蹲下身,将月如抱进了怀里:“月如!月如你怎么了?”
月如如同见到了救星,双眸中迅速盈满泪水:“老爷!夫人要杀我!”
尤氏勃然变色:“你不要满口胡言!谁要杀你了?这一屋子东西全都是你自己砸的!”
三老爷浓眉紧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