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玥的嘴角抽了抽,孩子的世界真奇妙。
玄小樱牵了妞妞的手,屁颠屁颠儿地跑去玩儿了。
马宁馨稍稍愣了愣,有些不可思议:“那是玄家的小姐吧?妞妞会不会冲撞她?”
论身份,真正的玄小樱俨然是个公主,可不是妞妞能够高攀的,纵然两家结了亲,那也是宁玥自己的荣耀,其余人依旧平民一个。
宁玥拍了拍马宁馨的肩膀,宽慰道:“放心吧,大姐,小樱既然相处妞妞,就会跟妞妞好好相处。”
府中没有同龄的子嗣,怕玄小樱寂寞,郭玉从世家小姐中挑了几个品貌端正的小姑娘给玄小樱做伴,玄小樱不喜欢,总不搭理她们,后面她们渐渐地也不来了,真说性子,玄小樱其实非常孤僻。能跟妞妞玩到一块儿,还真有些出乎意料。但越是孤僻的人,认定了谁做朋友,就越是会珍惜对待。
“给。”玄小樱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她最宝贝的琉璃珠子,“给你玩。”
看着玄小樱终于有了生平第一个人性朋友,宁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马家人与玄彬、玄昭兄弟打了招呼,玄昭还是有些架子的,仗着高高在上的玄家少爷身份,不大搭理马家的人,何况上回对决被容麟一招放倒,屁股到现在都疼了,见了容麟,他又气又恨不得绕道走。
玄彬倒是文质彬彬、平易近人,礼貌地与马援、蔺兰芝和马宁馨打了招呼,还关切地问了蔺兰芝身体情况。
“世子怎么没有来?”马援下意识地问。
蔺兰芝用胳膊肘戳了戳他,这种场合,世子不该缺席才是,肯定不能来才不来的嘛,问什么问?
玄彬微笑着道:“大哥身体欠安,在府中静养。”
事实却是,自从曝光了兰贞的真相后,大哥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比从前更闷闷不乐,除了的确推不开的应酬,如黎族之行,别的时候,他都把自己锁在房里。现在,他军营也不去了。
蔺兰芝看出了玄彬话里的勉强,马援这二愣子却还不解地追问:“得了什么病?找太医看了吗?太医怎么说?治不治得好?治不好的话我儿子……”
蔺兰芝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哎哟,你踩我干嘛?”马援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被兰芝给踩碎了,一个孕妇,有必要使这么大的劲儿吗?也不怕动了胎气。
蔺兰芝干笑了两声:“二公子去忙吧,那边好像有人想跟你打招呼。”
玄彬在幽州养了那么久的伤,突然回京,自然有不少人想找他叙旧。玄彬点点头:“那我先去了。”
他一走,蔺兰芝就垮下来脸:“你能不能少问一些别人的私事儿?”
“我这不是想着玥玥好歹是他们家的媳妇儿,跟世子打好关系,玥玥在他们家也过得更如意一些嘛。”
“你不瞎搀和,女儿就够如意了。”
婆婆都不在了,公公又疼这一房,女儿跟女婿的日子想来是非常顺畅的。
那边,玄彬朝玄胤招了招手,玄胤过去,与一群世家公子聊了起来。
也有很多人跑到这边与容卿打招呼,全都被容麟的气场震了回去。大家都知道南疆大帅的厉害,没几个捋虎须。
容麟剥了一片柚子,递给容卿。
容卿接在手里,一边吃一边问一旁的宁玥:“怎么?还在闹别扭?”他问这话时,目光扫过了不远处与人闲聊的玄胤身上。
宁玥摸了摸眉毛:“那家伙,比我还倔脾气,你说我不就瞒了他几次吗?又没把他怎么样,他也瞒过我呢。上回他去南疆军营救玄彬,撞到人家皇甫珊洗澡了,皇甫珊追杀他,一路追杀到了西凉,他只字未提……”
“然后你们就让他写了检讨书?”容卿挑眉。
宁玥不说话了。
容卿淡淡一笑,道:“让他写检讨书是应该的,但他敢冷落我妹妹就万万不该了,容麟,去杀了他。”
容麟撇嘴儿:“不去。”
容卿问道:“为什么不去?”
“打不过。”容麟哀怨地揪起了手里的柚子皮。
容卿笑了,摸了摸他脑袋:“你还小,等长大些,他老了,你就打得过了。”
宁玥小眉头一皱:“大哥!哪有这么教容麟的?那是我丈夫!不许你们动他!”
“好好好,你说不动,就不动。”容卿给了个我很大方的表情,含笑递给宁玥一片柚子,“很甜的。”
“我也要吃!”容麟哼了哼。
容卿也喂了他一片。
他一口咬住了容卿的手指,容卿一愣,他促狭一笑。
“容麟!”容卿低叱。
容麟舔了舔唇瓣:“真好吃!”
不知说的是柚子,还是容卿的手指。
宁玥好笑地看了二人一眼,俯身,凑近容卿道:“大哥,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大嫂啊?”
容卿的睫羽颤了颤:“这事儿你得去问爹娘,问我有什么用?”
还是得看兰芝和马援的意思么?
唰!
容麟不见了。
宁玥抬眸一看,某人又跑到兰芝和马援那边刷好感去了。
吃着柚子,身边开始有人谈论德庆公主的未婚夫。
“听说是南疆的王爷。”
“多大?不会是个老头子吧?”
“我听说也就二十出头。”
“这么年轻的王爷啊……”
谈话的是一些世家千金。
宁玥推着轮椅,走远了些,站在一簇花丛边,随手拨了拨花瓣上的水珠,小声道:“大哥,你在南疆的时候见过恭王吗?”
恭王是在黎族的那段日子下旨册封的,在那之前,恭王只是一个耿家的公子。
“你说耿烨吗?”容卿摇头,“他是耿将军养在外头的庶子,没回过本家,我无缘得见。”
外室之子,与耿中直所言不谋而合。
宁玥凝了凝眸,又问:“耿家为什么把一个庶子弄过来成亲?嫡子呢?”
“嫡子,大的已经迎娶了南疆皇后的长女,小的还不足十五,从年龄上看,倒是的确只有耿烨合适。”容卿分析道。
“原来是这样,耿家……不是很在意耿烨吧?”在意的话,就不会一直养在民间了。
“南疆那边的情况与西凉有所不同,庶子到了一定年纪都是要外放的,不得继承家族的任何东西,当然,像耿烨这种从小养在外面的情况并不多见。”容卿说。
“照你这么说,这个耿烨,他的身份其实很低咯?”宁玥诧异。
“从身份上来说,是的。在西凉,庶子的地位很高,在一些儿子少的家族中,甚至比嫡女的地位还高。可是在南疆,他们跟高等奴才没什么两样。”
“南疆让这样的人迎娶德庆公主,不是欺人太甚了吗?”德庆公主可是史皇后的亲生女儿,比不得元后所出的抚远公主,却也是抚远之下,最能代表皇室的公主,这等尊贵的身份,配个世家公子就算了,偏偏还是个奴才一般的庶子!
“西凉又不会知道,怕什么?”容卿笑笑。
“也是,皇上只怕还以为那边的传统与这边差不多。”宁玥摇了摇头,说不清是惋惜还是淡漠,“耿烨封了王,会比别的庶子好一些吗?”
容卿就道:“那是当然,封王之后便不再受制于耿家,从身份上来讲,是凌驾于耿家之上了。只是有没有实权,不好说。如果耿家从此器重他,他如虎添翼;若不器重,做个闲散王爷,倒也不算太糟。”
“这样啊……”宁玥顿了顿,从宽袖里拿出一块玉佩,“大哥,你可认得这个?”
容卿拿过一看:“这不是耿家的玉佩吗?耿烨,你怎么会有恭王的玉佩?”
宁玥笑了笑:“不是恭王的,是耿中直的。”
“他……”容卿的眸光动了动,“他是恭王?”
宁玥将玉佩收好:“不知道他算不算恭王,但今天的恭王一定不是他。”
容卿剥着柚子的手一顿:“那就有意思了。”
……
景仁宫
史皇后与皇贵妃正在帮德庆公主挑选衣服。
“不要太花哨的,显得不端庄,也别太素净了,没得压不住场。”史皇后轻声说,她常年卧病,面色苍白,讲话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
皇贵妃从宫女的托盘中选了一件宝蓝色高腰流仙裙,外面衬一件曳地的半透明白纱,华贵中又透出一丝朦胧的美:“姐姐,您觉得这件怎么样?”
史皇后满意地点头,对德庆公主道:“还是你郭母妃眼光好!”
德庆公主拿着衣服到里间去换。
史皇后拉过皇贵妃的手,语重心长道:“妹妹,我时日无多了,两个孩子,将来还得托付你照顾,该说的话,我索性今日都与说完。皇儿年少,自有三公教导,想他父王将来也不会亏待了他,但德庆……”
她顿住。
皇贵妃握紧她的手,柔声道:“姐姐你别说这些,你是要长命百岁的。”
史皇后叹了口气:“我的情况,最迟也就明年了,我身子骨弱,承蒙皇上抬爱,也承蒙妹妹相让,才坐上了继后的位子。但我没福气一直坐下去,若我哪天不在了,还请妹妹,多帮我照顾德庆。”
“姐姐!”
“这孩子,性子太硬,原先给她说的夫家她一个都不中意,后面中常侍给介绍了蔺乘风,我没指望她给皇室做什么牺牲,只要她看对眼,贩夫走卒我也同意,可巧,她真看对眼了。偏偏蔺乘风又与马家的五小姐搅和在了一起,她当时特别气愤。后面,蔺家又给推荐了马谨严,马谨严比蔺乘风又更优秀一些,我却是不看好马谨严的,一个庶子倒也罢了,娘亲靠爬姐夫的床上位,这种人的儿子怎么会品行端正?后面,女官撞破了马谨严的断袖之癖,我反而还松了口气。”史皇后揉着心口说。
皇贵妃柔声道:“姐姐说的是,那种男人,避之不及,能在婚前识破他的真面目,是德庆的幸。”
“是啊,所以,虽然看着德庆为这件事发火,我也没多说一句,我想,等她气消了,就能开始新的人生。可这一次……”史皇后的话音了有了一丝哽咽,“这些话,原不该当着你的面儿说,可我从未拿你当外人。”
“我明白的,姐姐请说。”皇贵妃拿出帕子,擦了擦史皇后眼睛的泪。
“那个恭王,据说不是真正的皇子,只是一个世家子弟,册封为王的。”
“既已册封为王,想来前途不可限量。”皇贵妃宽慰道。
“前途不前途的,我不在乎。但你可知,他其实是个庶子,南疆的庶子,在家族中的地位很低的。”史皇后喟叹道,“可怜我那女儿,为了平息两国战争、为了王氏千秋万代,嫁到异国为妃,自古君王无情,我算是领教了。”
“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当心让人听了去!”皇贵妃捂住了史皇后的嘴。
史皇后轻轻拿开她的手,虚弱地笑道:“我也就是找个人唠叨唠叨,你知道我不看重门第的,那孩子是嫡子也好,庶子也罢,总之,别是马谨严那样的人,我就知足了。”
“母后,郭母妃,你们在说什么呢?”德庆公主换了衣裳出来,天真而温柔地看着她们。
史皇后笑了笑:“在谈论你未来的夫君,不知是个怎样的人中龙凤。”
德庆公主羞涩一笑:“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