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道:你还真懂我啊!那段时日出门要端着架子,回到书房和静惜宫才轻松一点,实在是焦头烂额。那些老臣总是刁难我,更加让我怀念闲云野鹤的日子。你和瑞然在北疆也辛苦了这么多年。战事刚刚平稳,回京要好好修养。你们夫妇俩都不在京中,我天天寝食难安,你们不在,我一个人在京中苦苦支撑,我害怕得很,盼星星盼月亮,你们总算回来,你们再不回来,我就要吓死了。
白赫云答道:说的哪里话,保家卫国是大宋子民的义务,更是我们这些将领的责任,什么事都辛苦,就这件事不言辛苦。真正惨的人是你呀,明明不是当官家的料,还当的这么出色,定是花了不少力气,这么久以来还把静芙照顾的这么好,辛苦你了。
官家道:你知道了?
嗯,你们也不容易,还好,都过去了。
官家道:应对朝堂,处理政务,每天都装做四平八稳。实则很是疲惫,近一年来才稍加安稳,正如你所言,为国为民义不容辞,难做也得做。要说照顾静芙我从未觉得辛苦,反而让我有了勇气撑下去。
白赫云心道:你就装吧,打肿脸充胖子,虽然是得偿所愿了,就不信你努力这么多年就能满足如此现状?还是我再来推你一把吧,拯救一下你这个可怜人!说道:你真是会藏,当初都没见你暴露出来,竟连我也瞒的得死的。可怕的男人呦!做了个大鬼脸。
官家忽然腼腆了起来:当初是当初嘛。
穆静芙看着这俩人说笑,心里很是舒畅,仿佛看到了以前的明媚时光,与自己同官家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不同。抬手给这二人添了添茶。
小皇子抬头看了看娘,淡然道:爹,娘今日很高兴。
官家伸手摸了摸小皇子的小脑袋笑道:你云姨来了,你娘当然高兴。
白赫云趁着此时,忽然倾斜了一下身子,头朝这官家微微靠近悄声说:还能更高兴!然后朝官家眨了眨眼。
官家睁圆了眼睛,迅速挑了一下眉,一个眼神向白赫云递了过去,意思是:赶紧呀,全指望你了!
穆静芙在他面前总是闷闷不乐,沉郁多年,不曾笑过,他也着实担忧。
白赫云眯了一下眼睛,诡异地一笑,来了个不易察觉的微微颔首,意思是:收到!
穆静芙察觉到两人话停了,便转过头看着这二人。殊不知这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个回合了。
白赫云笑道:我突然想起来个事,有次咱们俩看见满春院生意红火,特别想去瞧瞧,偷偷合计着要进去来个满春院一日游。
穆静芙表情瞬间有了变化。
官家惊道:啊?还有这事?
白赫云手在桌子下面拧了官家手臂一下,意思是:你闭嘴,看我的!
官家立刻保持沉默。
白赫云道:我偷了我爹两套衣服,咱俩剪了头发做胡子粘嘴上,刚溜进满春院,还没等游,老鸨子就热情似火地冲了过来,吓得我一哆嗦,立马又扑上来一大群姑娘,你怂得撒腿就跑,胡子都掉了一半儿,哈哈哈哈哈!你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穆静芙笑道:你那半截胡子都飘起来了,还说我?
官家见到穆静芙久违的笑容,心中欣喜万分。小皇子瞪着大眼睛猛看他娘。
笑了一阵,官家笑道:你们还真是哪都想去。很感激地看了一眼白赫云。
白赫云突然转向官家说道:欸?睿王?真巧,又在街上碰见你了,闲来无事咱们二人去聚福楼喝一杯如何?
官家反应极快,立刻想起年少时的这一段,马上接道:静芙呢?还假装四处张望。
白赫云道:我们又不是连体的,还能时刻贴在一块儿不成?每次单独遇见你,你都这么问,换个词儿行吗?
官家不说话了,转过头看向穆静芙。穆静芙脸一红,垂下眼眸。
白赫云用手指戳了戳官家肩膀笑道:你!坦白交代,从何时开始惦记上我家静芙的?
云儿你又胡闹!穆静芙脸更红了。
官家愣愣地盯着穆静芙,看到心上人露出这般神情,哪还有闲心看别处。柔声道:是我十二岁离宫,开府建衙,在街上第一次遇见你们的时候。我拿着一锭银子在街边买从未吃过的糖人,老板说没办法找零,正在犹豫,旁边一个小女孩儿付了钱,对我说请你吃,你是新搬来这条街的吗?我叫穆静芙,一起玩吗?
白赫云道:啧啧啧,好买卖呀,我虽领了军职,但也好歹是商贾大世家的独女,倒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划算的买卖,三个铜板买了一个官家!啧啧啧!官家你也是好生厉害啊,一个铜板都没花,吃了人家姑娘请的糖人,就得了个老婆,还附赠了一个小辰儿。你们真是绝配。一个四两拨千斤,一个空手套白狼,还一次套两个啧啧啧!
云儿!你还说!穆静芙的脸红透了,甚是好看。
分析得很好,有赏!官家笑道。
就这么连大带小的四人围着宽案,其乐融融聊了一阵子。
白赫云看了一眼窗外,天色渐晚,宫城有宵禁,便说道:你们一家三口慢慢玩儿吧,我要回家看儿子了,再晚就出不去了,过几日我再来找你们玩儿。
官家道:宵禁也有宫城值守,得让云儿出入自由才行。说着拿出一个金牌给白赫云。这是宫城通行令牌,你要常来陪静芙!
知道了!白赫云毫不客气的收好令牌。
不然你今夜就留在静惜宫如何?官家问白赫云。
还没等白赫云答话,就听见一个清澈幼小的声音道:明欢在家,云姨要回去的!
三个大人见小皇子说得一本正经,心中都被狠狠地暖了一把。
白赫云不由自主地抱过辰儿搂了又搂:是呢,宝贝辰儿真乖!
小皇子又问道:云姨,满春院是哪?
穆静芙低着头,官家扭着脑袋眺望远方。
白赫云心道:好家伙,你们真不仗义,尤其是官家,这骗孩子的重担又落我头上了,虽说是有那么点儿自作孽不可活吧,但辰儿记性如此之好,日后穿帮了,我定会被灵魂拷问的现在已经开始有轻微的自责了白赫云厚着脸皮耍赖:满春院啊,就是喝酒的地方。
只见官家和穆静芙齐刷刷地睁圆眼睛看向白赫云,大意基本是:佩服,佩服,在某种意义上,竟然没撒谎!
白赫云一脸骄傲,眯了眼睛,微微仰头,眼神傲视一切地向那两人方向横扫了过去,意思是:哼哼!承让!承让!
那老鸨子是什么?小皇子又来了个很硬的直球,暴击白赫云的神经。
这次是官家低下头,穆静芙眺望远方了
白赫云心道:你们两个真是良心不会痛吗?本将军真是命苦啊
只得硬着头皮道:那是一种酒保,偶尔会帮客人倒酒,嗯,就是这样。说完还自己点了点头,以增加可信度。
穆静芙和官家再次看向白赫云投以敬佩的目光。
还没等白赫云再次骄傲呢,又听见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发问:那为何一群姑娘扑上来呀?
白赫云一脸的求救信号投向官家,又轻轻跺了一下脚,心道:救命啊,快点解围呀!你太不仗义了!
官家过意不去了,赶紧驰援白将军:辰儿乖,天色不早了,你云姨该回家了,宫城有宵禁。
白赫云递了个眼神,意思是:干得漂亮,救援及时!
父皇不是给了云姨通行令牌了吗?小皇子一脸质疑,貌似在说:父皇你记性不好吗?
穆静芙也前来救援:辰儿,有令牌,可是笑阳现在很想你云姨啊,可能正在哭呢。
白赫云心道:良心救援啊,这是高手!
小皇子突然想从白赫云怀里挣扎出来:云姨你快走吧!明欢不能哭!
白赫云此时心里一软,好生感动,正欲再搂一下下与辰儿告别,只听见一句:下次来一定要告诉我为什么一群姑娘扑上来!
白赫云抿着嘴,朝辰儿缓缓地点了点头。起身做了个礼,说了句:告辞!不送!逃也似的奔出了静惜宫。
白赫云心道:我的天爷呀,辰儿长大还得了啊?才三岁就要逼死我了。摇摇头笑着出宫去了。一路上还当真思考了一下,怎样才能清新脱俗地解释一群姑娘扑上来这个事。
白赫云出了宫,除了见到自己来时的马车等在外面,还看到骑着马来接自己的明瑞然又站在了马车旁边。
我自己也回得去呀,你还怕我迷路了不成?白赫云明知道明瑞然平日里深不可测的,偏偏在她身边像个孩子,一会儿见不到就会到处寻找,便故意打趣他。
这么晚才出来,咱们儿子都想你了。明瑞然自从有了儿子,这锅甩的越发利落了。
哦?原来是儿子想我了,那可得快些回去。白赫云笑着上了马车。
明瑞然把马拴在车的一旁,也钻进车里在白赫云身边坐好。车走了一阵子,见白赫云不说话,便小声说道:我也想你了,你以后早些回来。
白赫云噗地一笑:好。
白赫云道:玦儿也快五岁了,到了该读书习武的时候,我听说刚刚荣休的言老翰林办了书塾,不然叫火鸢备了礼,送玦儿过去读书,再让火鸢先教他武艺,我们得了空也能指点一二,你看如何?
明瑞然道:好,都听你的。将夫人揽入怀中,一路慢行。
回府后白赫云将今天的事说与明瑞然听,明瑞然沉默了一阵:官家独木难支,撑到现在着实不易,眼下情况不太好,官家依然处于较为被动并尚需蛰伏的处境,离可以舒展拳脚地理政尚且还远,日后咱们也要忙了。
☆、虎园 一
武国公府
回京三月有余,日子平稳无事。
白赫云成为国公夫人以后,平日穿着并无改变,依然是素雅华贵,只着男装。
这日下午,天还大亮,白赫云刚回府,就见明瑞然将大红官服穿戴整齐,夹着官帽,正要出门。
又不上朝,你穿成这样干什么去?白赫云问道。
明瑞然:云儿回来啦,官家叫我入宫议事。凑到夫人身边小声道:等我回来。
白赫云轻推:还不快去。
刚进宫门,就见一个内侍太监上前来行了一礼:武国公,陛下正在御书房等您。
明瑞然进了御书房,见屋内还有四个将官,两个跪着,两个站着。
跪着的是禁军的两个都指挥使陈松和莫怀平。站着的是司马晗将军和蒙青将军。
明瑞然看了一眼,上前一礼:臣参见陛下。
官家:武国公来的正好,从今日起,禁军殿前司就由你来统辖,领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职,司马晗将军做你的副将,殿前司副都指挥使。侍卫亲军司指挥使也由你兼任,蒙青做你的副将,侍卫亲军司副都指挥使。大宋的三十万禁军就交给你了。
明瑞然答道:是,臣领命。
官家:都退下吧。
几人都从御书房出来。司马晗和蒙青跟着明瑞然得了重用,满脸喜色,三人一同去二司领职。
明瑞然问道:怎么回事?
蒙青边走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明瑞然道:荒唐,马上整肃宫防!
二人应声:是!
明瑞然回府,看见白赫云正在自己的书房竹斋忙着。
白赫云虽无甚朝廷公务,可白氏商社家大业大。虽说各处掌事都是白氏门下精英,处处经营管理十分得当,但终归有些要务还是要送到家主这里来。
明瑞然走进竹斋:辛苦云儿了。
白赫云抬起头道:官家叫你何事?
让我统领禁军,原来两个都指挥使,一个当值期间带着禁军下属喝得不省人事 ,另一个宫防疏漏,放了可疑之人进了后宫,还起了一场火,嫌犯又当场被暗杀了,官家不悦。最近一段时间可能要忙一些了。明瑞然答道。
白赫云淡然一笑:没事,你不必担心。不一定是宫防出了问题。
云儿何意?明瑞然不解。
白赫云道:官家还是睿王的时候,曾经问过我怎样才能让酒变得更醉人。
明瑞然:陈松曾是以前胡太尉的旧部,莫怀平又是个墙头草,哪边风硬往哪边倒的人,向来没有立场,蛇鼠两端的人品。
所以你的部下是不会醉酒不醒的,你就放心地统领禁军吧。官家在毫无根基的情况下登基继位,这些年也是很不易了,所以故意设了局好让你尽快接手禁军。白赫云风轻云淡的说着。
明瑞然道:嗯。
白赫云道:听说宫中宣妃生了一场病,不久就去世了,留下个年幼的四皇子。皇后要收四皇子为养子,官家没管,就被皇后领了去。
明瑞然问:什么时候的事?
白赫云道:前日。
呵呵,都这么赶巧,什么事都能挤到一天上去,也是不容易。明瑞然讪然一笑。
白赫云道:说起这皇后,虽然娘家失势,自己不得宠,但胡家曾经官至太尉掌军日久,在朝中和军中也是有些势力的,不少的亲族也依然身居要职,听闻还时常走动。因皇后并未再次生事,官家也没有再做处置,任她在宫中自生自灭似的,懒得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