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出宫时,已经从赢杏儿那里知道了贾母等人在寿萱春永殿,皇太后宫中所遭受的境遇。
赢杏儿却让贾环稍安勿躁,并告诉他,皇太后对贾家并无意见,她也知道贾家的功绩。
将婚书收回后,这件事就算终了了,太后不会再插手其他的事。
因为后宫不得干政,在大秦几乎是死线。
而太后在收回婚书的同时,也赏下了几样重礼作为补偿……
贾环虽然心中愤怒,可是还是好奇,连皇太后都不能干政,你赢杏儿为何能干预宫禁?
赢杏儿却俏皮的告诉他,因为她姓赢,还未出阁,就不算后宫干政……
贾环闻言后,哈哈大笑着出了宫,让已经消息漫天飞,无数等着看笑话的人,吃惊不已……
……
“三爷回来了!”
荣庆堂外,廊下的小丫头子忽然高喊一时,打破了堂内压抑黯淡的气氛,众人似乎一时间都活了过来般。
目光不安紧张的看着门口,连贾母都站起了身,想看看如今她最重视的孙儿,是否被击倒……
“呵呵呵……”
带着一串轻快的笑声,贾环在一小丫头子的搀扶下走进堂中,不过他先没忙着给贾母请安,而是从腰间取下一块玉坠,递给那小丫头子,道:“麻烦你了。”
他这般做派,差点没把人家小丫头子唬晕过去,以为贾环疯了,只巴巴的站在那里,面色苍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贾母等人脸色也有些发白,目光愈发紧张的紧紧盯着贾环,她们虽不信贾环疯了,可也觉得有些不正常……
“咦,你怎么不接啊?”
贾环见那小丫头子迟迟没有动静,连呼吸都屏住了,奇怪道。
可怜小丫头子,下面强忍着尿意,上面还要憋住泪意,见无人应援,只能颤巍着手,接过了玉佩。
贾环又呵呵笑了起来,道:“行了,你出去吧,帮我去东边儿把小吉祥喊来,一会儿让她引我。”
咦?脑子也没疯吗?
小丫头子闻言,眨巴着眼睛看了看贾环,有些好奇。
“行了行了,你出去吧。”
王熙凤却反应过来,走上前,随意挥手驱赶走还巴巴儿望着贾环的小丫头子,然后唤了声贾环,道:“三弟……”
贾环呵呵应了声,道:“二嫂,若你想送我过去,得让我先给老祖宗请完安再说……”
“呸!”
王熙凤闻言,俏脸腾的一下绯红,暗啐了声,拉住贾环的胳膊往前拽,看着贾母气呼呼道:“老祖宗,你瞧瞧,咱们白担心了这么久,敢情人家没事儿人一样。”
这个说法,倒也掩饰了她忽然羞红的俏脸,众人只以为她真的恼了……
贾环上前正要给贾母磕头行礼,贾母却连连摆手,示意王熙凤快快搀起来。
只是王熙凤毕竟身上有孕,行动不是那么方便,贾环还是行了大礼后,才笑呵呵的起身。
贾母却不相信贾环真的一点不在意,一边让鸳鸯去将贾环引来坐下,一边试探道:“环哥儿,杏儿的事,你可知道了?”
贾环点点头,随着鸳鸯走到堂上,坐在贾母软榻上,在众人注目下,点点头,道:“大概都清楚了,有那么一起子小人作恶,和设计薛大哥的人是一伙子。不过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还不大清楚,但确实是在针对我就是了。”
贾母闻言大怒,道:“是什么人这般可恶?”
贾环笑着劝道:“老祖宗且放心就是,孙儿自有法子应对。不过,昨日太上皇忽然闭关,孙儿暂时失了靠山。
得等到太上皇出关后再说,目前那边皇太后不喜孙儿,不能蛮干。”
贾母闻言,松了口气,道:“你既然有这等心思,我就放心了。只是……只是那婚书……”
贾环呵呵笑道:“这个孙儿也知道了。”
贾母有些急道:“是等太上皇出关后,再要回来吗?”
贾环闻言,微微一顿,摇摇头道:“怕是难,孙儿定平妻之事,确实落了人口实。
若大家都装作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既然被人捅破,为了皇家的威严,日后怕是也难再讨回。”
听到贾环此言,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脸色又羞又愧,眼中含泪的林史二人。
贾母也瞥了眼,心中不是很舒服……
她对贾环道:“你行事向来稳妥,此事怎地……你以前就没想过吗?”
贾环苦笑一声,道:“这等事,说起来似乎很了不得,可真正论起来,却也不算什么大事。若是太上皇在,这种事根本不会被人提起。
别人或许会不知道,但太上皇绝不可能不知。
只是在他老人家看来,这等小儿女之事,着实上不得台面,无关大局……
而且,孙儿与杏儿之事,也不是简单的儿女之事。
忠顺王等人也不知脑袋是被驴踢了还是怎么的,居然会……
再有,外蒙边境,厄罗斯十万铁骑忽然压境,扎萨克图亲王世子偏又在这个时候进京,求娶杏儿,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呵呵。
总之,乱七八糟的事加一起,给搞成了今天这样。”
贾母等人面色大变,看着贾环,道:“那该如何是好?”
贾环轻轻摇头,笑道:“老祖宗放心,孙儿方才与杏儿谈过了。
先以不变应万变吧,一切等太上皇出关再说。
杏儿说,她虽然做不到大家闺秀那般守着闺阁不出,但却也知道女戒。
既然许过孙儿,便一世皆为贾家人。
那一纸婚书,在定亲之后,就没甚用处了,别人收走就收走吧。”
贾母闻言大为动容,道:“她果真这般说?”
贾环笑着道:“她还让孙儿代她给老祖宗道个恼呢,说今日老祖宗在太后宫中受委屈了。皆是我等小儿辈的错,牵累了老祖宗。”
贾母闻言面色动容,连连感慨道:“这是哪里话,这是哪里话……到底是杏儿,确实不同,这般大气,这般懂事。
遇到这种事也不慌乱,还能这般想,真是难得……可是你们以后……”
贾环闻言,顿了顿,道:“杏儿说,实在不行,她可出家道观,为太上皇祈福……”
“嘶!”
贾母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瞬时红了眼圈儿,心疼的不得了,再次连连道:“难为她了,真是难为她了,真真是……可怜见的。
只是,如果那朝廷非要将她指到扎萨克图,嫁给那劳什子汗王世子,可怎么办?”
贾环闻言,微微垂下头,呵呵一笑,道:“这不是快大战了嘛,战场上,谁能担保就一定能活着退下来。
老祖宗尽管放心就是,杏儿啊,自幼受太上皇教导,怕是比孙儿还有能为呢。
扎萨克图那些混账,如何又是她的对手?
真到那一步,孙儿就将远叔派到杏儿身边,听她的吩咐……
不会有事的。”
贾母闻言一惊,怔怔的看着贾环,不知该说什么好。
其他人也无不屏主呼吸,连心儿都快不跳了般,只是看着贾环。
怪道赢杏儿一眼就相中了贾环,贾环后来也中意上了面容并不多出众的郡主。
这两人的心性,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只是,不管怎么说,这位皇家第一郡主,怕是难再进贾家门,成为宁国大妇了……
……
因为再次进入战时,刚刚放假没两天的百官,就匆匆结束了假期,又开始上朝了。
然而,今日朝会甫一开始,商议的却并非是如何御敌退敌,而是群情汹涌,无数张奏折飞上御案,内容只有两个,第一,建议隆正帝宣旨,下嫁明珠郡主于扎萨克图亲王世子。第二,弹劾贾环。
第一点比较统一,第二点就比较杂了。
实在是贾环这些年做下的“恶事”,有点罄竹难书的意思……
前些年,不是打这个,就是打那个。
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的公子衙内们,着实没少挨他的揍。
还有屡屡在御前失仪,庄子里圈养鞑子勇士,居心叵测。
更纳北城贱婢为妾,乱了尊卑,有辱体统……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比较统一的一点,就是贾环枉为国侯。
在国难之际,居然还只顾着自己的儿女情长,实在不当人子!
更不配为我大秦的宁国侯!
只是,对于弹劾贾环这一条,看起来群情汹涌,似乎都快到了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地步。
但是,明眼人却都看得出,这纯粹都是胡扯。
贾环配不配为国侯,他们说的不算,只有太上皇说的算。
至于贾环其他那些罪状,与其说是罪状,不如说是荒唐的儿戏,谁也不会当真。
因为实在上不得台面……
但第一条,却不同了,这才是他们今天真正的目的所在。
逼隆正帝下旨,将明珠郡主下嫁扎萨克图世子。
李光地今日也来了,他睁着一双浑浊的老眼,又悄然的打量起忠顺王。
心里暗道,这才是他应有的水准。
若是只是为了意气之争,就非要将明珠郡主嫁到远在天边的喀尔喀去,那也太让人小觑了去。
但若是能让隆正帝亲自颁下这道旨意,那,就是截然不同的效果。
尤其是贾环昨日那场极为“出言不逊”的御前讲话后……
隆正帝铁青着脸,眼中冒火的看着站在下方,面色淡然从容的忠顺王,分辨不出与昨日那个气急败坏的人相比,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真容,却也更让他忌惮。
看着殿内百官纷纷攘攘,似乎不将明珠郡主下嫁扎萨克图世子,大秦就要亡国一般了,隆正帝只觉得一口恶气郁结在胸,极为不舒爽。
再想起贾环昨日之言,隆正帝愈发认同。
国运绝不是靠节俭就能节俭出来的,节俭的再多,也不够这起子不要脸的人败坏的。
这些人为何这般激动,除了他们大都是忠顺王一脉的狗腿子外,想来,他们也为战事耽搁了他们过年而感到气恼吧?
最重要的是,他们是怕朝廷催逼他们欠户部银库的银子。
偏还一个个都做出精忠报国的模样,当真令人作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