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牛继宗被引进紫宸书房时,只感觉气氛压抑的有些惊人。
隆正帝素日里本就冰山一样的脸,此刻更是黑成了锅底。
眉眼间,还有一抹收敛不住的悲愤郁色。
在御案下角一侧,坐在轮椅上,于朝野上下有帝师之称的邬先生,面色亦极为凝重,眉头紧皱不语。
除了苏培盛外,偌大个书房中,再无第二个太监候着。
地面金砖上,有一滩水渍,和一些瓷器破碎后留下的粉末……
想起刚刚离去的梁九功,牛继宗甚至都不用问什么,就明白了许多。
太上皇在闭关中,虽然已经允许隆正帝去接触一部分兵权。
但是,隆正帝的步伐却似乎有些太大了。
收复西域万里河山的功绩,若当真被他收到手里,那他的“翅膀”,就真的硬了。
有这等“金身”护体,到时候,就连太上皇都不好拿他怎样。
太上皇可以废掉一个碌碌无为的“泥塑”皇帝,却不能废掉一个功勋盖世的伟皇帝。
这对习惯掌控苍生的太上皇而言,或许是不能接受的……
果不其然,没等牛继宗说话,隆正帝就举起了一道圣旨,语气森然悲愤的道:“牛将军,这是太上皇的旨意。
上皇已经同意大军出征西域,收回西域万里河山。
与准葛尔的谈判,交由……交由皇太孙赢历主持,义武侯方南天、宁国侯贾环二人相辅。
具体出征事宜,由你们军机阁与黄沙军团负责。
另外……
武直郡王赢时愚蠢悖逆,圈禁宗人府,革除王爵,另选宗室承袭……
荆王世子赢皓,居心叵测,心术不正,着宗人府圈禁半载后,交回荆州王府,命荆王赢永好生看管教导……
郑亲王府赢皙,降爵一等,看守加倍,不准外人再进入。
……”
这就完了?
这就完了……
牛继宗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隆正帝,心里都忍不住生出一股同情。
惩罚不公倒也罢了,关键是西域之事。
太上皇的意思,是想让皇太孙分润一半甚至一多半收土拓疆的大功啊。
日后史书上记载,会写明秦隆正十九年,由皇太孙赢历主持,收复了西域万里江山……
若是赢历登基后,再狠心一点,连前面的年份都会模糊掉,彻底消除去隆正帝的痕迹……
当然,就现在来说,隆正帝还是会因此而受益,但比他原本想象的,肯定差距甚远。
隆正帝现在这幅神色,或许就是因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缘故。
不能尽全功,他的威望就无法在朝堂上彻底压倒忠顺王一脉。
日后,还是得陷入泥沼纠缠不休……
只是既然太上皇发话了,牛继宗还能说什么,只能躬身一应,沉声:“臣遵旨。”
“若无其他事,就下去准备吧。”
隆正帝似乎多一句话都不想再说,落寞的道。
牛继宗闻言,想了想,还是道:“陛下,还有一事。宁至谋逆一案,又有了新的线索……”
隆正帝虽然受到了重大打击,心烦苦闷,可听到此事,还是打起精神来,问道:“什么新线索?”
牛继宗就将之前罗瑞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只听的隆正帝等人面色连变。
待牛继宗说罢后,隆正帝的脸色已经涨的紫红,连身体都颤栗着,他恨得咬碎一口银牙,寒声道:“好,好!!
都想杀朕,一个个的都想弑君篡位……”
原本就被太上皇“暴击”重创,此刻竟又被皇太后一击刺中心窝,再加上之前的丧子之痛,隆正帝已经有些歇斯底里,快到极限了……
心性再坚韧的人,也经不起血缘至亲接二连三的打击。
太上皇是他的生父,皇太后是他的生母,赢时是他的亲子。
原本都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如今,为了皇权,竟都成了,仇寇!!!
“陛下!冷静!
此事颇有蹊跷,疑点重重。”
就在隆正帝即将崩溃爆发的边缘,邬先生大喝一声。
“冷静?你让朕如何冷静?
苏培盛!!”
隆正帝冲邬先生咆哮完后,到底恢复了些神智,他猛然转头,看向侍立在旁噤若寒蝉的苏培盛,厉声道:“去看看黄畴福那条老狗,可还在寿萱春永殿!”
“喏!”
苏培盛闻言,连忙领命而去。
待苏培盛去后,牛继宗再道:“陛下,不知太上皇可曾有关于蓝田大营上百名将官的处置旨意?
还有五城兵马司和御林军的问题。”
隆正帝闻言一怔,忽然回头,有些迷惑的看了牛继宗一眼后,又看向轮椅上面色恍然的邬先生。
两人目光,皆渐渐明亮而疑惑……
之前,是他们被太上皇的那一记大棒给打昏了头,竟忘了这些“细枝末节”。
太上皇,竟然至今还不知昨夜之事?
他所获得的消息,最近,也应该在昨夜之前。
太上皇知道西域之事,知道赢皓与郑亲王府赢皙勾结,在宗室中挑拨是非,怂恿赢时图谋作乱。
只不过因为一个是元后嫡孙,另一个则是于皇家有恩的荆王一脉,所以两人的处罚要比不入眼的赢时轻许多。
然后,就没了……
太上皇甚至也不知道,赢皓等人凭什么发动兵变。
否则,就应该有关于宁至、梁建、裘良等人的处置意见。
这……
这怎么可能?
别人或许不知,但隆正帝却清楚的知道,太上皇虽然在龙首宫密室中闭关。
但他却从未真的放下过对江山社稷的掌控。
只不过许多在寻常人眼中看似天大的事,比如何处发生了天灾,何处发生了人.祸,这些事对太上皇而言,都不值一提……
然而即使如此,依旧每日有人都会将朝廷上发生的大事整理成札,送入龙首宫密室中。
再由梁九功从中筛选出值得太上皇一看的折子,交由太上皇阅览。
而这个人,就是黑冰台主人,太上皇的第一忠犬,柴玉关。
也唯有此人,才能在太上皇闭关时,进出龙首宫暖心阁后的那个密室。
隆正帝从不妄自菲薄,他花费大气力建成的中车府强大无比,耳目灵通。
但他却不敢与太上皇手中的那座黑冰台相比。
然而连中车府在昨夜事变之后,都迅速搜集了无数信息和材料,系统的整理好了呈现给他查阅,黑冰台又怎么会这般迟钝,至今还未将消息传到龙首宫呢?
一瞬间,隆正帝与邬先生的眼神都微妙了起来。
太上皇的那条忠犬,出事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还有许多事,当大有可为……
隆正帝的眼神愈发明亮。
“吱呀……”
正在隆正帝重新振奋精神,“想入非非”时,殿门忽然被打开。
本应去太后宫中打探消息的苏培盛,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走了进来,他身后半步还跟着一个同样身着大红蟒袍的太监,正是皇太后宫中的总管大太监,莫为广。
看到他进门后,隆正帝眼睛微微眯了下。
再看苏培盛,一脸的尴尬,就知道苏培盛应该是被人碰了个正着……
“奴婢拜见陛下!”
莫为广虽跪下行礼,面色却并没多少谦恭之色。
隆正帝见之,心中冷哼一声,沉声道:“起来吧,莫为广,你来见朕何事?可是太后有事相招?”
莫为广起身后,面上带着淡笑,道:“回陛下的话,正是如此。
方才宗室诸王一起到太后宫中求见,哭嚎不止,皆言不能久活矣,扰的太后大惊。
故此派奴婢前来请陛下前去说话,看看是否有什么误会……”
隆正帝闻言,脸色愈发难看,不过,他却不担心什么。
这些宗室混账谋反之证确凿,即使太后,也不能抹去罪过。
隆正帝与邬先生对视一眼后,忽然问道:“莫为广,太后宫中的黄畴福现在何处?”
莫为****言一怔,似有些诧异隆正帝为何会提及此人,不过他迅速回过神来,躬身笑道:“回陛下的话,黄畴福半月前为太后办了件大喜事后,太后她老人家凤眼大悦,就准许黄畴福归乡养老。
想来,如今那老货正在桑梓之地享受清福呢,真真是太后慈心仁厚啊,呵呵呵……”
……
宁安堂正堂。
贾母坐在正座上,正在与一旁的薛姨妈说话,赵姨娘陪坐……
尤氏、白荷、秦氏还有薛宝钗等人在一旁服侍着,端茶倒水。
其她姊妹们也都在,之前与贾宝玉一起出现的王瑜晴亦在。
只是见贾环大步进门后,王瑜晴原本就怯生生的神色,愈发可怜了……
“老祖宗,您怎么过来这边了?
天这么热,您有事召唤孙儿去西边儿说话啊。”
贾环看着贾母那张阴沉的脸,笑道。
“哼!你如今为官做侯了,那般了不得,我一个糟老太太,如何还使唤得动你?”
贾母语气不善的说道。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道:“老祖宗,莫恼莫恼,孙儿知道您是为了何事生气。
不就是宝二哥的事吗?也值当您老人家这般生气?
孙儿又没打他,也没骂他,就找个地儿让他冷静一下脑子罢了。”
见贾母脸色又阴沉下来,贾环也不和她兜圈子,直言道:“老祖宗,您道孙儿为何连夜从铁网山赶回来?
不只是因为家里进了贼人,伤了小吉祥,更重要的,是因为昨夜铁网山发生了兵变!
武直郡王赢时,本是陛下长子,却被一干人等挑唆哄骗,昨夜起兵作乱,妄图篡位,最终却自尽在陛下眼前。
更有人以大军围攻圣驾行在,若非陛下早有准备,天都要塌了!
这其中,就有景田侯府李家的干系。
如今陛下成功平叛回京,眼看着就是一场大清洗。
这个时候,二哥跑来找闹,非要孙儿帮王家、李家说话……
老祖宗,您说说看,这个话,孙儿能说吗?”
……
ps:七夕节……
许个愿,希望明年的七夕节不要一个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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