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恍然。
钟山山腰的经停点到苍梧观,没有正经的行车道,只有已经许久没有维护过的石板栈道,差不多只能容两个人并排走。
又因为以前这钟山,除了苍梧观之外还有许多村庄,所以山上的栈道也不只有一条分岔,一不小心就会走歪。
“我这就下来接您……您现在位置是?”
“我们刚刚走错了路,现在回到经停点了。”
顾时一边说应着,一边给谢九思打了个拜托的手势,问电话那头:“您这带了几个人啊?”
“六个人,也是巧嘛,我们讲学正好到b市,小琴跟我讲,你们家的道观少说有大几百多年的历史了,这不正好,我们就来看看。”
顾时本身并不了解余靓家的人脉力量,对这种历史考察之类的事情也一头雾水,但听到“讲学”这种说法,隐约意识到他这位同学,家里可能真的不一般。
“噢好,麻烦您稍等啊,马上来!”
顾时应了声,挂了电话,扭头看向谢九思。
谢九思却没掐诀,说道:“是要谈事情?”
顾时疑惑地点了点头。
谢九思问:“你谈得来?”
“我不太确定。”顾时承认,“但总不能因为不确定就不谈了。”
顾时对机关单位的态度其实跟顾修明差不多,因为受过太多委屈。
但这不是没办法?要是有别的办法,他也不会选择跟机关单位合作。
谢九思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还算好解决。
他打了个响指,把李闭嘴和谛听拉了过来。
李闭嘴正拿着包浪味仙在办公室里摸鱼,突然被拉过来,当场愣住。
谛听手里拿着一沓扑克牌,还在下意识的洗牌。
谢九思指了指谛听:“帮忙的。”然后指了指李闭嘴,“扰乱对面思路的。”
谛听:?
李闭嘴:?
似乎不是什么好话。
顾时愣了一下,明白了谢九思什么意思。
就是让能听到人心声的谛听来帮忙谈事情,至于李闭嘴……
算他来捣乱的就行。
顾时给他们两个解释了一下。
“哦哦。”李闭嘴恍然,一脸“交给我你放心”的表情,转头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周围,“这就是你家啊?”
像他们这种神兽之间,其实很少串门。
因为领地意识非常强烈,在通常情况下,两头神兽远远的察觉到对方了,就会选择直接避开彼此。
要是不幸碰面,若不是朋友就必定会打起来。
现在属于不通常的情况,但他们也不会特意去探知在三界院外生活的妖怪的地盘是怎么样的。
当然了,谢九思除外。
因为钟山是他的地盘,在钟山中生活的生灵默认都是他的子民。
而在三界院里待着的那些,在一切告一段落之后,就会飞快的解散,想沉睡的沉睡,想回家的回家。
上别人家串门这种事,哪怕对于过于活泼的李闭嘴而言也是很新鲜的。
李闭嘴两眼发亮,问:“我听说上朋友家串门是不是该带点礼物什么的?”
他说着,把手里的浪味仙塞给了顾时,双手握着顾时的手晃了晃:“打扰打扰。”
顾时拿着浪味仙,发现袋子里只剩下了两颗。
顾时:“。”
您可真够大方的。
顾时干脆把剩下的两个吃掉,塑料袋扔进了垃圾桶。
“拜托你们帮帮忙了。”顾时双手合十,认真思考了片刻,“作为报酬,我请你们吃饭?”
李闭嘴兴奋搓手手:“啊!就是那个,留朋友在自己家吃饭是吧?你自己做饭吗顾时?”
顾时点了点头。
谢九思一顿,目光落在李闭嘴身上,神情微冷。
谛听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握紧自己手里的扑克牌,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但李闭嘴并没有察觉到那点微妙的危机感。
他已非当年吴下阿蒙,他已经是经历过混沌洗礼的牛了!
李闭嘴不仅没有怂,甚至打蛇上棍得寸进尺地问顾时:“那我能不能带上阿昭啊?”
顾时当然不会不答应:“可以啊。”
李闭嘴喜滋滋地,正要点菜,那边谢九思面无表情地一掐决,直接抬走了顾时。
李闭嘴愣住。
谛听在一边安静如鸡,一声不吭。
谢九思看他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李闭嘴感觉一股阴寒之气迎风吹了过来。
他打了个寒噤,嗅到这阴寒之中携裹的冥土气息,骤然回过了神。
李闭嘴瞪圆了眼,看向谢九思,十分警觉:“干什么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打我?!”
谢九思面无表情,慢吞吞道:“让你来做事,你蹭什么饭?”
李闭嘴“哇”了一声,觉得谢九思真是好不讲道理:“明明是顾时主动邀请我们的!”
谛听竖起耳朵,迅速撇清自己:“别带上我,我可没应声。”
谛听心想他可是靠脑子吃饭的神兽,熟读《情商》和《危机意识》,跟李闭嘴这种只会横冲直撞的蛮牛完全不一样。
李闭嘴愣住。
啊这。
好像确实。
李闭嘴缩了缩脖子,小声逼逼:“那我都答应了,临时反悔多不好……谢九思你独占欲这么强,当心顾时跟你翻脸。”
谢九思听到这话,眼睫微微颤动,抬眼看着还在念念叨叨的李闭嘴,表情看上去不怎么好。
谛听在心里给李闭嘴吹了一曲唢呐,估摸着这憨仔怕是要承受谢九思捶爆牛头送下九幽踢进罡风绞成牛肉饼饼的一条龙服务。
但出乎意料的是,谢九思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保持这不那么好的表情,重新拿起平板,戴上了耳机。
谛听:?
怎么回事?
谢九思不愉快。
他将平板上暂停的网课视频退出,搜索了一番“独占欲太强”之类的词条,看着那一系列的后果,神情逐渐凝重起来。
谢九思不想被顾时讨厌。
……
顾时站在距离经停点三百米开外的栈道上,对谢九思猝不及防把他送过来的行为感到十分迷惑。
不过到都到了,顾时干脆放下疑惑,一路小跑往经停点赶去。
他远远地看到了一辆别克七座停在那里。
顾时抬手挥了挥,车门打开,下来了六位有些年纪的前辈。
他们头发多少都掺杂了一些岁月的白,他们似乎正聊得开心,红光满面,脸上的褶皱都显出几分随和。
看面相,都是挺温和的人。
顾时微微松了口气,走上前去打招呼。
“老师们好,我是顾时。”
“哦哦,你就是小顾,你好你好。”第一个下来的人跟顾时握了握手,“我是赵文钟,今天负责了解和跟踪情况的。”
顾时难得乖巧:“赵老师好。”
赵文钟给顾时一一介绍后边的五位老师。
顾时顿时被一堆“某文化研究院院长”、“x大历史哲学博士导师”、“x报主编”之类的名头砸了个头昏脑涨。
顾时挨个打招呼过去,心里打着摆子,身为一个柔弱的学渣,一个字都不敢多讲。
“哎,这孩子长得真好。”后边一位老太太笑着说,回身从后边车里拿了个大橘子出来,不由分说地塞给了顾时。
顾时客气着接过,也不敢再多客套,领着这些大神往苍梧观走。
山上雾重,石板湿漉漉地积着水。
顾时忧心忡忡,摸出手机给谢九思发了条消息,向钟山山神祈祷千万别让这些老头老太摔跤。
这但凡摔一跤有一点损伤都是人类智库的巨大损失!
谢九思看着顾时发来的消息,回了个“好”。
顾时松了口气,脸上带出了笑意,原本有些沉重的脚步也骤然松快起来。
赵文钟在旁边看他,调侃:“跟女朋友联系呢?”
“啊?”顾时一愣,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那就是喜欢的人了。”有人应和,“小年轻太好懂了,什么都写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