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英国公府回到家后,容筝回房换过衣服后,便吩咐白兰带上安阳大长公主与白氏送她与家人的礼物,往徐氏院中走去。
“哟,去一趟未来婆家,便带回来这样多的礼物,以后还不得把那儿搬空了。”看到容筝过来,徐氏不由得调侃道。
容筝立刻嗔道:“母亲,您说什么呢!”
徐氏呵呵笑了几声后便不再说什么,只吩咐身侧候着的丫鬟收拾了那些礼物,而后转过头望向容筝,问道:“阿筝可用过晚膳了?”
“回母亲,回来之前老夫人和白伯母留了饭。”容筝答道。
“恩,那我便不留你在这边用饭了,对了,阿婉之前派人来送帖子,我让王嬷嬷给送到你房里去了,你回去了再看罢。”徐氏闻言补充道。
容筝一听,随即了然,心道:定是阿婉的及笄礼要到了,下请帖给我邀我去参加的。接着便对徐氏行了个福礼,开口道:“母亲,那女儿便先回房去了。”
徐氏伸手拔下她头上斜了的簪子,替她重新簪上,眼带笑意地问道:“阿婉也快要及笄了吧?”
“母亲您怎么知道?过几日阿婉便要及笄了,我估摸着今日她送过来的帖子,便是她及笄礼的请帖。”容筝好奇地看了徐氏一眼后答道。
“我怎么便不能知道了?阿婉也算是我看着长大了,你们俩啊,从小关系就好,你彼时那么调皮,有阿婉在你身边我才能放得下心呢。”徐氏说道。
容筝立即反驳道:“母亲您这话可说错了,虽然小时候是阿婉照看我多一点,可后来我可是变得稳重了呢。”
容筝一撒娇,徐氏便拿她没办法,立刻顺着她道:“是是是,你现在啊,可稳重了。”
“我观你二哥这几日总是走神,上回在走廊处碰到他的时候,手中还握着一个锦盒,我要来看看还不给我看,生怕我知道了那是他给阿婉备的礼物不成?这个臭小子。”徐氏佯作怒道。
“母亲……原来,您知道啊。”容筝悄悄地问道。
徐氏顿时哭笑不得地屈指在容筝额头上弹了一指头,随后说道:“你们都是我生的,还能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你二哥这件事暂且不说,就说你的,当时英国公府来提亲,若不是看你心里一千一万个愿意,我同你爹,你祖父祖母能答应?”
“……”容筝登时就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现在是在说你二哥,别以为他长了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那心里的想法就能瞒得过我这个亲娘去,我看啊,他就是个不开窍的,眼巴巴守着人家姑娘这么些年,还不知道出手。”
“你这些年在阿婉那儿下的功夫我也是清楚的,先不跟你计较你心里那些花花肠子,单说这事儿,你做的还是不错的。”
“阿婉这个姑娘,我们家人都是看着长大的,性子温婉,生性聪慧,她父母将她教养得很好。”
“你二哥呢,永远都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当初我跟你爹还真担心,以后会有哪家的姑娘能看得上他呢。”说罢这句话,徐氏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笑罢又接着说道:“可谁知他竟是偷偷地瞧上了阿婉,当时看出来的时候可把我都惊了一惊。”
“母亲,您可不知道呢,二哥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但是他生得好,又精通文采武艺,再加上我们虞家‘男丁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这一家规,京中想要把自己闺女嫁给二哥的人家可不少呢。”容筝没忍住开了口。
“哦?我还不知道呢。”徐氏听闻倒还有些诧异。
容筝冲着徐氏甜甜地笑了笑,摇着她的胳膊说道:“不过现在您也不用担心了吧,阿婉那么好的一个人,从小您就喜欢她呢,以后有她照顾二哥,您也能放得下心来了。”
徐氏斜睨了她一眼,口气颇为幸灾乐祸地说道:“你在这儿想得好,怎么就知道阿婉愿意嫁给你那傻二哥呢,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二哥到现在,还未同阿婉说过自己的心意吧。”
“……”容筝顿时愣住了,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徐氏乐不可支地说道:“行了,你过些时辰去找你二哥开导开导他,我可不想因为他的慢脑筋,让我跑了一个可心的儿媳妇儿。”
容筝头疼地想了想,最后还是无奈地应下:“是……母亲。”
说罢这件事,徐氏面上不由得带了些惆怅之色,缓缓开口道:“也不知道你姐姐,现在在干什么?”
容筝走近挽住徐氏的手臂,安慰道:“母亲您就放心罢,姐姐在那边定然很好的,有玉姝姐照顾她,还有顾行舟呢,用不了几日定然就回京了。”
徐氏听后,也只是微点了点头,未再开口。
清风阵阵,为这个炎热的夏季带来了些许凉爽。
容笙独自坐在走廊下,眺望着不远处的一株美人蕉。
“怎么,花好看?”忽的耳边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一转头,却发现是玉苏站在她身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长身玉立,整个人在月光下愈发丰神俊朗。
容笙起身正要行礼,刚屈膝就被一双骨节分明,莹白如玉的手扶起。
扶起容笙后,玉苏收回手背在身后,看着她开口道:“既然你同阿姝是好朋友,便也将我当做哥哥吧,不用讲究这些虚礼。”
容笙听见他这句话,脸色微微一变,随即便恢复正常,轻声喊了一声:“玉大哥。”
不料玉苏那双丹凤眼却是眼尖地瞧见了她脸上那个微小的变化,略一思索,便开口道:“怎么,你不愿意?也是我方才的话欠妥当,你还是忘了罢,就当我没说过。”
容笙一听连忙急道:“不是的,我没有不愿意,我只是,只是……”
我只是不想称你为大哥……
后面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玉苏听罢也只是微挑了下嘴角,轻笑一声,仿佛并不在意,对容笙说道:“夜已深了,你还是早点儿回去歇着吧,若是着凉了,我可是不会替你诊病的。”
“好,我这就回去,你呢……”容笙犹豫过后还是问了一句。
玉苏瞧了她一眼,摇了摇手中的玉笛,答道:“睡不着,去花园中吹笛解闷儿。”
见容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摇了摇头,主动开口问道:“想听吗?”
容笙本已有些暗淡的眸子顿时有了神采,轻轻点了点头,温声道:“想听。”
玉苏便道:“那便走罢,跟在我身后,天黑,小心脚下。”
“知道了,玉大哥。”容笙听话地应下。
到了花园,正巧碰上一朵昙花开放,洁白如玉的花瓣绽放,花蕊处还颤颤巍巍地沾着几粒露珠,煞是好看,气味芬芳,使人闻之心喜。
玉苏瞧了瞧周围,看向花园的围墙,并不如何高,便转过头来询问容笙:“想上去?”
容笙意会,明白他所说的是围墙,心底升起一丝奇异的兴奋感与刺激,从小长到大,她都是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从未做过如此出格的事,而现在,她想尝试一下,便冲着玉苏点了点头,答道:“恩。”
话音刚落,玉苏便伸手揽住她的腰,脚尖微用力一点,便轻松地跃到了花园的围墙之上。
惊得容笙差点尖叫出声,只得匆忙之中紧紧抓住玉苏的衣襟,紧紧地闭上眼睛。
而此时,耳边传来玉苏带着笑意的声音:“还不松开?看把你吓得这个样子。”
容笙“腾”地一下,脸便烧起来了,慌忙松开了抓着玉苏衣襟的手,连忙后退几步,却忘了此刻是站在围墙之上的,脚下一滑,身体便向后仰去。
正当容笙心中觉得这次定是要摔成重伤的时候,突然被一双精瘦却有力的臂膀拦腰抱住,落在地上转了几圈才堪堪停下,此时,昙花花期已过,玉白的花瓣同醉人的香气一同随着这二人的动作落下……
扶稳容笙站好,玉苏便松开了手,温声问道:“怎么样,还好吗?”
容笙此时正处于惊慌与羞怯的双重状态,完全开不了口,只得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看到这样的状况,玉苏便伸手握住容笙的手腕,容笙一惊,便要收回来。
“别闹,我给你诊诊脉,莫要像小孩子一般讳疾忌医。”玉苏感觉到她的动作后略带严肃地开口道。
容笙闻言后挣扎的动作顿了顿,随即便安静下来,不再动弹。
“只是脉息有些快而已,应当是方才吓着了,若是不喜欢吃药,我便不替你开药方了,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我送你回去罢。”玉苏把完脉便松开容笙的手腕,收起手指。
不料容笙听罢后却开口反对道:“玉大哥……其实没这么严重的。”
见玉苏开口又要劝,急忙抢着说道:“你答应我的笛曲还未曾吹给我听呢,莫不是想要赖账?”
玉苏听到却有些哭笑不得,随即便说道:“我可不是会赖账的人,那好,我吹笛给你听,听完这首便回去歇息可好?”
容笙连连点头,忙不迭答应下来。
转身,面朝着月光洒下来的地方,抽出腰间的玉笛,玉苏开始缓缓吹奏,笛声悠扬,清幽动听,就如同这皎白的月光一般,柔和得似要抹平方才容笙因惊吓而慌乱的心。
一曲奏罢,月光和人心,都柔了。
☆、第18章 相见
处暑这日,也是孟婉的生辰,一大早,容筝便起了身,挑出一件桃花粉的八副流仙裙,穿上后对着白兰问道:“这件怎么样,好看吗?”
白兰语气十分诚恳:“好看,小姐挑的这件很合适,又能衬出小姐的气色,又不会抢了今天孟姑娘的风头。”
容筝听着白兰的话,思绪不由得恍惚起来,犹自记起,上辈子白兰也总说自己会挑衣裳,挑的衣裳总能把自己衬得更好看些,仔细一思索,原来重新回到这一世,已经这么久了,很多事情,就好似做了一场大梦一样,有时候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
“小姐?”白兰看着容筝在发呆,不由得轻轻叫了她一声。
“哦,没事,只是走了一下神罢了。”容筝立刻回神。
听到容筝回答,白兰才松了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小姐您没事就好,方才可吓坏奴婢了。”
容筝笑了笑,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对白兰说道:“莫要担心,今后,不会再如此了。”
是啊,前世的事已经是前世的事了,既然已经过去了,而她也不必再沉浸在前世的痛苦中,该好好珍惜此时才是,更何况,不是还有顾行舟吗?
他们已经改变了许多事,比如今生他们的提前定亲,比如让姐姐与那李家公子无结亲的可能,比如认识了玉姝,以后便能治好沈词,比如让阿婉的父亲避开这回的案子,比如撮合二哥与阿婉……
容筝始终相信,不用刻意逃避前世的那些痛苦,也不用一直记着那些难过,只要以平常心去看待那些事,引以为鉴,让那些灾祸消弭与无形,让那些有罪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再努力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此生便也圆满了。
想到这次阿婉的及笄礼,心中不由得笑了,若是不出意外,等过些日子,父亲母亲便会请人去阿婉家中替二哥提亲了,待到二哥与阿婉成亲,姐姐也找到个好人家,她与顾行舟的亲事怕是也要被提上日程了。
冲着镜中的自己弯唇笑了笑,眼中尽是对新生活的期望,容筝唤白兰过来给她梳妆,还得尽早过去阿婉那儿呢,她可答应了阿婉给她做赞者的。
白兰屈膝应下,拿起妆台上的梳子,散开了容筝的秀发,三千青丝便如瀑布般泄下,在清晨的朝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最后在耳上戴好一对明月珰,容筝站起身,吩咐白兰带上她替阿婉准备好的及笄礼物,姿态端庄地出了房门。
刚走到一处回廊的拐角处,容筝突然想起有一件东西没拿,便吩咐白兰去取,自己留在原地等她。
白兰听后急忙去了。
正当容筝弯腰想要用手帕将回廊处的石凳擦干净坐下时,忽的一抬头,发现离自己不远的高墙上,斜斜坐着一个人,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锦衣戈带,一袭绛红官服,黑色靴子,玉冠束发,用一根羊脂玉簪固定住,面容俊朗,略带一丝憔悴,不是顾行舟,又是哪个?
容筝定定地看着他,眼泪便这么掉了下来,直到这时候,她才知晓自己心中对顾行舟的思念有多少,平日忙着各类事物也不觉得,此刻看着他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心一下子便软的一塌糊涂。
顾行舟一看到容筝哭了,急忙从墙上跳下,几步走到容筝身边,心疼地看着她,掏出袖中的手帕,小心地替她擦拭着眼泪,一边不停地问道:“阿筝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受委屈了,谁让你受委屈了,告诉我,我去教训他去。”
听见他的话,容筝一个没绷住,破涕为笑,抬起手轻捶了他一下,答道:“除了你,还有谁敢招惹我?”
顾行舟立马从善如流地认错道:“都是我不好,让阿筝担心了。”
“谁担心你了!净胡说八道。”容筝犹自嘴硬道。
“好好好,阿筝没有担心我,也没有想我,是我自作多情了,可怜我啊,刚进京连家都没回,就翻墙过来看你了。”顾行舟故作低落地说道。
容筝一听,便瞪大了双眼:“你说你是刚刚才进京?”
“是啊。”顾行舟答道。
“那你……现在饿不饿?累不累?用过早膳了没有?”容筝有些心疼地问道。
顾行舟接口道:“又累又饿,也没有用早膳,想着阿筝见了我或许会高兴,却没想到还把你惹哭了,看来啊,我还是不应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