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心软了,走近他,抬手后白光微闪,为他愈合了伤口。
他沉声道:“不许再伤害自己。”
沈水烟看都没看自己的手臂,只用着脆生生的声音说着:“不要走。”
楚暮云眯起了眼睛。
沈水烟远比小晏沉要心机重得多,同样面对着被抛弃,小晏沉只知道小声的哀求,可这小小的沈水烟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要挟他。
楚暮云是生气的,所以声音比往常还要冷上许多:“身体是你的,你自己不爱惜,难道我还会替你爱惜?”
说到底还只是个孩子,他听到楚暮云这冷冰冰的声音,嫩色的唇颤了颤,眼底划过了一丝不安:“只要你留下来,我……我就不会……”
“凭什么?”楚暮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小水烟的脸色白了白。
楚暮云转身离开,沈水烟什么都没做,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
冷眼看着这梦境的楚暮云却暗道一声:不该走。
从教导孩子这个角度来说,梦里的楚暮云做的似乎是对的。不能被他要挟,有一就有二,小孩子是非常聪明的,他们知道怎样拿捏住之后,只会变本加厉,做出更多无理取闹的事,提出更加荒唐至极的要求。
快刀斩乱麻地绝了他的念想,这才是对谁都好的事。
可是楚暮云却知道,梦中的自己做错了。
因为这是沈水烟,哪怕还是个孩子,也是个独占欲强到可怕的孩子。
在这样露骨的执念下,他是真的会做出非常偏激的事。
梦里的楚暮云不懂,懂了的楚暮云又没办法制止已经发生的事。
如他所想,在楚暮云离开之后,沈水烟不吃不喝地站在原地,像个风化的小雕像,于孤冷的日夜里,寂寞地空等着。
楚暮云当然是没有离开的,他其实也离不开。
远远的看着,默不作声,只等着他妥协。
看谁能耗过谁,大人总是比孩子多些耐性,尤其是楚暮云,他实在耐性太足。
其实楚暮云觉得这梦中的自己很蠢,简直蠢爆了,嗯……或者不该说是蠢,只是经验不足,对于很多常识都缺乏了解。
比如……他当然能耗过沈水烟,可沈水烟的身体耗得住吗?
正是发育的年纪,这样不吃不喝不动地站在那儿,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他的意志越坚强,对身体的损害越大。
耗到最后,只有一个结局,沈水烟昏死过去。
楚暮云终于出现了,把他抱入怀中的时候,那冰凉的小身体似是化作了深冬中的一根冰凌,直直刺进了他的胸腔里。
楚暮云皱着眉给他治疗,但这不是伤口,是身体本源的虚弱无力,根本不是任何治愈术可以缓解的。
法术毫无用处之后,楚暮云有些着急了,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沈水烟,明知道他不会死,但看着那苍白瘦弱的小脸,也在极度不安着。
这场博弈,是小水烟胜了,他用这种近乎于自虐的手段留下了楚暮云,让楚暮云没办法像舍弃晏沉一样舍弃他。
可这算是成功吗?
不算。
楚暮云和他约法三章:“我可以在你身边,但是你成年后必须离开我。”
懵懵懂懂的沈水烟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分开?”
楚暮云说:“你必须学会一个人的生活。”
沈水烟说:“可是我……”
楚暮云打断了他:“如果你不答应,我会真的离开,再也不出现。”
沈水烟终究是妥协了,他应下来:“好。”
之后的片段竟是越来越清晰了,楚暮云看着这两人相处,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很开心。
他是喜欢这孩子的,倾尽全力的去教导他,培养他擅长的、喜欢的,以最完美的方式引导他长大。
若是忽略掉小水烟那眸子里越来越深沉的痴迷,这大概是很成功的一次。
沈水烟乖巧懂事,学东西极快,性子又活泼讨喜,嘴巴特别甜,生了一副娇嫩模样,又爱撒娇粘人。楚暮云对他的纵容是在肉眼可及的速度增长着。
当某一日,沈水烟外出未归时,楚暮云竟感觉到了罕见的寂寞。
而这却像个警钟,当面砸醒了楚暮云。
他在做什么……
十八岁的沈水烟,长得越发精致摄人,那幼年的娇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少年特有的英气勃发。
楚暮云终于迎来了这一天。
可沈水烟似是忘记了他们的约定。
楚暮云说:“我该离开了。”
沈水烟嘴角的笑容僵硬。
楚暮云恢复了那淡漠冷情的模样,口中说出的话毫无温度:“你已经成年了。”
沈水烟忽然笑了,笑容艳丽如盛开的牡丹:“……你离不开的。”
梦境戛然而止,楚暮云几乎是惊醒在那抹疯狂且残酷的笑容里。
他睁开眼后还有些恍惚,而紧接着,他坐了起来。
会梦到沈水烟,只说明了一个问题,沈水烟来了!
昨晚和晏沉做得太过头,他的身体还有些酸痛,这样起身只觉得整个身体跟散了架似的。
他眯了眯眼睛,发现自己被安放在外间,并未与晏沉同眠。
他拧了拧眉,很快便看到了站在月光下的华衣男子。
果然……沈水烟先一步来了照梅山。
楚暮云未着寸缕,坐起后被子滑落,身上的痕迹与白皙的肌肤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水烟一言不发的走近,视线像是烧起了火焰,点在他身上每一处,恨不能那些碍眼的红点燃成灰烬。
楚暮云微微皱眉,扯过外衣想披在身上。
沈水烟却一把拽开,硬是逼着他赤身lu体。
楚暮云抬头看他。
“你这算什么,床伴?用完了就丢在外头?”
沈水烟嗤笑道:“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所以你才这样作践自己。”
第241章
楚暮云是知道晏沉为什么要把他放在外间的。
从两人说开之后,他们有很多次可以发生关系的机会,可是晏沉都什么没做。
昨晚也许是喝醉了,也许是时候不多了,两人都有些放纵……可身体的巨大满足之后是灵魂的空虚。
晏沉不想和他同榻而眠,因为睡在一起是比做爱更加可怕的事。
身体得到了慰藉,相拥而眠的时候会有种动人的错觉。
彷佛彼此深爱着对方,呼吸同步,体温一致,连心跳都贴在一起跳动,那种满足感能将灵魂都填的满满当当。
可这只是错觉……他单方面的错觉。睡醒之后,只会让那空寂的地方越发空洞,嗖嗖的灌着风,透过了肉体,直袭着最脆弱最柔软的地方。
所以晏沉不能,也不敢。
这些心情,楚暮云捕捉到了,但沈水烟显然是不能的。
在他眼中,一切都变得狼藉不堪。
从他得知楚暮云在晏沉这里之后,那狂躁的情绪恶兽便在尖叫、嘶喊、喧嚣着……
他闭上眼便是楚暮云和晏沉交颈而眠,睁开眼脑中又是楚暮云温柔的含着露骨情意的眸子——只可惜不是看着他。
这样的折磨让他连一刻都忍不了,什么赏梅宴,他只想把楚暮云带走!
想尽办法突破了照梅山的防御,沈水烟来到这里,看到的却是周身泛着情欲的味道,被'丢在'外间的楚暮云。
这一刻沈水烟是什么样的心情根本没法用言语去描述。
他视他为珍宝,为了他可以放弃一切,只要能得到他哪怕一丝丝喜欢,他都会高兴的疯了。
他为了他放弃原则,他为了他堵上耳朵,他为了他甚至愿意当个瞎子,可是他呢?
冷血、残酷、绝情。
说走就走了,将他的卑微踩在脚下,将他的付出弃之如敝屣。
他恨不能将他放在心尖上供着,可他却甘愿在这儿被别人糟蹋!
沈水烟的那句作践是真的气疯了。
如果晏沉真的在意他,怎么会将他放在外间?怎么会在那样一番折腾之后把他丢在这里?
沈水烟滔天的愤怒之下是难以言说的心疼。
心疼楚暮云,却怨恨自己。
楚暮云所幸也不遮掩了,他看着沈水烟,冷声道:“出去。”
沈水烟那漂亮的眸子里瞬间充斥了血一般的猩红。
楚暮云继续说道:“不要惊醒了晏沉。”
沈水烟气极反笑,他红着眼眶,笑着,但声音却阴沉极了:“你这样挂念着他,可知道不知道晏沉是怎么看待你的?”
楚暮云皱了皱眉。
沈水烟将一张纸摔在他面前,上面龙飞凤舞一行字。
“楚暮云在我这儿,想要他就拿合适的东西来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