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史笑道:“这有何难,殿下一句句教就是了。”
赵溥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便带着人往沈玉媱的院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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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媱出嫁之后,安乐侯府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从沈玉娇管家开始,经手了两件大事,府中的下人也都看出来沈玉娇并非好糊弄的人,她身边的几个管事嬷嬷也都十分精明,一时间整个安乐侯府气象一新,也不似之前那样偷懒耍滑了。
周贞娘自沈玉婳出嫁之后,很是消沉了一段日子,每日里只监督着沈琼和沈琇读书,又请了人回来教导沈玉媚的书画,倒是很少再与沈玉娇有什么冲突。
沈淮丢了爵位,便老老实实每日去衙门应卯,虽然十分消沉,但仿佛是有什么大的盘算,常常与沈湘一起避开下人商议些什么。
二房和三房都是一如既往的相安无事,姚夫人和庄夫人向来都把自己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需要公中再来分派的事情并不多。
沈玉娇从给去了西河守孝的宋国公府一家写了信,便十分着急地等回信。虽然她重活了一遭,但对这四方战事仍然是不了解的,上辈子是从未接触过,这辈子是虽然有耳闻但也了解不多。她并不知道姚夫人透露给她的这个消息重要性究竟是多少,但却仍希望能给宋国公府送去哪怕一丁点的帮助。
如此又过了几日,沈湘在一次下朝之后回来便说要去安西领兵出战,一家人都十分惊讶,又听沈湘说是自己主动请缨,圣上也已经应允。
沈清皱着眉头想劝几句,却被沈淮拦了下来,只道:“若是三弟去了安西,打了胜仗,对我们安乐侯府也是有好处的。”
沈湘也笑道:“二哥不用担心,安西的战事我看得明白,大胜归来是毫无悬念的。”
沈清原是想把姚夫人带回来的那意味不明的消息说给他听,可见他这样肯定,便犹豫了起来,最终并没有说出口。
沈湘又道:“这次我向圣上请了旨,大哥与我一起上战场去!我们兄弟俩一起打胜仗!”
沈淮听着这话,脸都激动得红了起来,一叠声问道:“圣上已经允了?”
沈湘道:“这是自然!大哥,你也快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就和我一起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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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和沈湘带兵离开京城的第二日,沈玉娇便接到了宋国公府的回信。
信是之前便在安西驻扎的宋悟写的,他在安西多年,倒是对安西的情形比其他人都了解更多,他在信中写道,他丁忧之前,安西的驻军大权已经交给了心腹大将,但是之后那位大将被调去了别处,兵部重新派人过去安西,然后才有了安西的战事。
他在信中感谢了镇远将军府送来的消息,并且叮嘱沈玉娇,让她提醒沈湘,安西的战事牵扯颇多,虽然看起来是必胜,但最后是怎样情形,却是无法预料,这时候若不是圣上下旨钦定,便不要主动牵涉其中。
沈玉娇拿着这封信,皱紧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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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李氏
安乐侯府中如今显得有些过于萧索,大约是因为沈淮和沈湘一起去了安西,只剩下了沈清一人。因沈珉如今年纪还小,所以府里面的人情往来上面许多需要出面的事情,便都压在了沈清身上。
沈清每日里上朝或者去衙门,也鲜少有时间天天呆在府里处理这些事情,于是沈玉娇把宋悟的信交给沈清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一日。
看完了宋悟的信,沈清露出了一个忧心忡忡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按照宋将军的话来说,安西也是是非之地,不宜沾染的——可现在你父亲还有三叔已经带兵前去,想要重新回来,恐怕也不容易了。”
沈玉娇道:“不如二叔写一封信给父亲和三叔,让他们不要在安西久留,早日抽身?”
沈清道:“也只能如此,我稍后就写信让人送去。”
沈玉娇抿了抿嘴唇,又问道:“若是父亲和三叔不愿意抽身该如何?”
沈清沉默了片刻,道:“这二叔就不知道了。”
沈玉娇垂下眼睑,没有继续问下去。
下午的时候沈珉从国子监回来了,不过大半个月没见,他又长高了一些,看起来比沈珺还要高一个头,或许是因为光顾着长个子,他看起来有些纤瘦。
沈玉娇拉着沈珺前前后后看了一遍,皱着眉头问道:“怎么看起来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在国子监都没吃好?要不要以后让家里人送东西去吃?”
沈珉满不在乎地笑道:“我只是长高了,所以你才觉得我瘦。”
沈玉娇将信将疑,只是吩咐了何嬷嬷下午多做几道菜,然后便拉着沈珉进到屋子里面,把宋悟的信还有之前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沈珉一开始只不过是当做寻常事来听,可听到最后,便渐渐表情肃穆了起来。他比沈玉娇知道的事情要多得多,再加上在国子监也常常听着大家探讨国事,对朝政上还有边疆的事情,他是心中有数的。他问道:“三舅这封信,你给二叔看过没?二叔怎么说?”
沈玉娇道:“二叔看过了,说是给父亲还有三叔写信,让他们趁早脱身。”
沈珉却是冷笑了一声,道:“恐怕这是不太可能了——不说三叔,就说我们那父亲,自从丢了爵位,便一直想着要如何东山再起的,怎么会把这么一个显然能捞到军功的事情给放手呢?”
沈玉娇道:“那依你看该怎么办才好?”
沈珉看着沈玉娇,道:“我过会儿去找二叔,去说说老家祭田的事情,先寻一条退路吧!”
沈玉娇露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问道:“这事情有这么严重吗?”
沈珉道:“边疆的事情,若真是牵扯起来,说不定要扯出个诛九族的大祸来,此时便先做最坏的打算吧!”
沈玉娇有些惶惶然,只看着沈珉匆忙起了身,便往浮莲园去了。
这件事情她除了沈珉以外,再没有人可诉说,于是也只好闷在心里自己琢磨着,可琢磨来琢磨去,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待到傍晚时候,沈珉从浮莲园回来,她便又问了起来。
沈珉神色有些疲惫,但听沈玉娇问起这其中的门门道道,还是耐着性子说了起来。他虽然比沈玉娇小,但因之前在宋国公府时候就跟着宋颖听过许多朝政上的事情,又在国子监去读书开了眼界,这时候倒是比沈玉娇还要头脑清晰许多。
他道:“边疆无小事,若是打了败仗,要割地要纳贡,那领兵的将军是落不到好的。”
沈玉娇皱着眉头问道:“可父亲和三叔走的时候,都说会打胜仗回来的。”
“你看三舅的信,再想想二婶怎么对你说的。”沈珉说道,“这看起来是个胜仗,但或许就是一个陷阱,安西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二叔和二婶有所猜测,三舅或许知道,却没有对我们说。”
沈玉娇有些沮丧地叹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三舅是故意瞒着我们么?”
沈珉笑了笑,道:“三舅愿意写这封信过来,还提醒你让你告诉家里面不要插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毕竟这边疆的事情,不是寻常人就能知道的。”
沈玉娇想了想,最后点点头,道:“是我想得偏颇了,三舅要是真不想让我们知道,就不会在信的最后那样说了。”
沈珉抬手给沈玉娇倒了一杯茶,道:“这事情你就不用操心太多了,有我和二叔呢!你就管管家,要是觉得管家繁琐,让戴嬷嬷他们来做,你就在后头盯着就行了。”
沈玉娇应了一声,仍然是有些没精打采。
沈珉笑着把茶杯递到了她的手里面,道:“方才说的只是最坏的打算,说不定他们俩运气极好,便真的捞了那大功劳回来呢?”
沈玉娇怔忡了片刻,却摇了摇头,道:“我所担心的……并不是这些。”她只是忽然之间想起来上辈子的事情,两辈子加起来,沈淮对她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对沈珉也说不上是疼爱,可这时候担心的却是他的安慰——不得不说的是,她自己想起来有些难以接受,可这话她却并不能说,只能自己默默想一想,说服自己沈家毕竟是个大家族,若是因为自己不乐意救沈淮而导致整个沈家受到牵连,那就有些不对了。
沈珉却仿佛察觉了什么,他道:“说起来我们俩与沈淮的关系都不太好,虽然最近沈淮有意讨好,但是从前的事情发生了便是发生了,怎么都抹不过去。若是平常时候,我们俩揪着这事情对沈淮冷眼旁观就罢了,外头人也就顶多看个笑话,当做是别人家的家丑。但今天这事情,若是我们还袖手旁观了,便会有那好事之人跳出来说我们不孝,或者还要攻讦一二。”
沈玉娇怔怔地看着沈珉,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沈珉又道:“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你听一听,烂在肚子里就算了。”
沈玉娇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都听你的。”
沈珉笑了起来,道:“光听我的可不行,你还得自己想明白——娇娇,你虽然是个女人,但却不能做一个没有主见的女人,许多事情你可以不说不参与,但却不能不知道的。”
自从沈珉去了国子监,姐弟俩这样交心谈话的时候变得很少,这一次倒是少见地讲了许多。沈珉原就老成,去了国子监回来倒是显得比沈玉娇还要成熟。沈玉娇倒是暗自欣喜的,她看着沈珉,倒是冒出这么个念头来:若是能看着沈珉这么健健康康自立自强地长大,重活了这一遭,也算是值得了。
姐弟俩从边疆说到了京城,又说了说沈玉婳和沈玉媱两人的婚事,最后便不知怎么说到了沈琼的身上。
沈珉问道:“沈琼的婚事,之前有听周氏说么?”他从来不耐烦喊沈琼大哥,私底下都是直呼姓名,“二房的沈瑄和沈璞年纪也不小了呢!”
沈玉娇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事情,于是道:“许久之前倒是听周氏提过一次,后来也就不知道了。最近倒是只听说她催着沈琼和沈琇读书呢!”
沈珉嗤笑了一声,道:“这会儿催着读书,倒是显得可笑。”
沈玉娇道:“读书也好,省得整日在外头晃,现在要是惹出事情来,还不是你去收拾首尾?”
沈珉哼了声,道:“要是他们惹事,我是不管的。”
沈玉娇笑了笑,倒是不以为意,又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二房的沈瑄和沈璞了?”
“方才去二叔那里,看到他们俩了。”沈珉漫不经心道,“小珺也在。我进去时候,二叔正在考他们学问,沈瑄和沈璞二人倒是比小珺还答得流利一些,要不是我那会儿刚好去了,小珺恐怕是要被打板子的。”
沈玉娇不由得失笑,道:“小珺不是和你一块儿读书,怎么会比他们俩还差?”
“小珺精通算学,文章上倒是平平。”沈珉评价道,“这些小珺对二婶说了,倒是没和二叔说。”
沈玉娇道:“既然二婶知道,也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大哭的声音,由远及近,正朝着他们过来。
沈珉好奇地看向外面,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便见门被打开,沈珺哭着扑了进来,后面跟着追得一脸狼狈的铃兰。
铃兰上气不接下气喘道:“方才五郎君哭着跑过来,我正要进来通报,可没想到五郎君跑得比我还快……便来不及了……”
沈玉娇哭笑不得地看着沈珺扑在沈珉怀里嚎啕大哭,于是向铃兰摆了摆手,让她去打水进来,然后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沈珉。
沈珉被沈珺这突如其来的一扑也闹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把他拉扯开来,问道:“你怎么了?刚才我过去还看你好好的呢?难道二叔还是打你了?”
沈珺泪眼婆娑地点头,抽抽噎噎道:“我爹不听我说,也不听我娘说,就说我白去了国子监……呜呜,明明先生都说我算学好,将来可堪大用的……”
沈珉好声好气地安抚了他,又问他究竟是什么缘由。
沈珺哽噎地把前因后果给说明白了,起因仍然之前沈珉过去时候沈清在考教他们文章,沈珺答得有些磕巴,恰好是沈珉过去了,说了别的事情,沈清就忘在脑后了。后面沈珉走了,沈珺去找姚夫人说国子监的新鲜事情,正说得开心,沈清就进来了,也不知为什么又说起他之前答得磕磕巴巴的事情,然后沈清便动了真火,拿起家法就抽了他几下,姚夫人也没拦住,最后沈珺便哭着跑到娉婷院来了。
沈珉揉了揉沈珺的脑袋,道:“别哭啦,男子汉大丈夫被打几下也不丢人,一会儿回去给二叔认个错,说你以后好好读书不就成了?”
沈珺眼泪汪汪地看着沈珉,倔强道:“我才不认错,我挨打没什么,凭什么还要说我娘!”
这话一出,沈玉娇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问道:“中间怎么扯到二婶了?不就是你背书的时候不太流畅么?”
沈珺嘟着嘴巴道:“爹说娘不会教导小孩,二姐没养好,我也没教好。”
沈玉娇挑眉,好声好气道:“等会儿把脸擦干净了,回去浮莲园认个错,再和你娘好好说说——这中间说不定有什么误会,二叔听了个半知半解的,便开始撒火了。”
沈珺看着沈玉娇,抽噎道:“我不回去,我今天都不要回去……”
“那明天回去?”沈珉笑着问道,他与沈珺在国子监一块儿读书这么久,相互之间倒是比亲兄弟还要更亲近,也十分了解沈珺是个什么性子,“不回去也没什么,今天就和我一块儿睡。”
“好!”沈珺乖乖地点了头,看着铃兰端着水进来,便听话地过去把脸给洗了,然后就挨着沈珉坐着,睁着大眼睛看着沈玉娇,问道,“五姐,有没有吃的啊?我肚子饿了。”
沈玉娇笑道:“有的,正好我和六郎都还没用晚膳呢,你来了就一块儿吃。”
沈珺大力点头,一脸期盼地看着何嬷嬷带着丫鬟们摆盘,口中嘟哝道:“今天娘还给我做了清蒸鱼呢……现在也吃不到了……”
沈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天我们吃红烧鱼,也是一样的。”
听着这话时候,沈珺的目光早就黏在了刚端上来的那盘红烧鱼上,口中道:“嗯嗯,六郎,我就不和你客气啦!”
沈玉娇笑了起来,正好一桌子菜摆好,便让何嬷嬷带着人先下去吃饭,只留了铃兰等几个丫鬟伺候着,然后便带着沈珺和沈珉一起吃了晚饭。
用过晚饭不久,沈珺跟着沈珉回屋子里面去玩围棋了,沈玉娇靠在贵妃椅上看书。
正看得入神,戴嬷嬷从外面进来了,笑道:“姑娘,外头二老爷和二太太来了,说要接五郎君回去呢!”
沈玉娇放下书起身,笑道:“那就去珉弟屋子里面把小珺喊出来吧!”
戴嬷嬷应了一声,便回身去了沈珉的屋子。沈玉娇扶着木樨出了房门,亲自去了娉婷院门口,只见姚夫人和沈清一前一后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