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这里朝夕相处。在一起的时间很快就超过了以前加起来的几个月相处的分量。
因为锁魂匙的影响,冯桑会说话了,两人的交流骤然增多。
每一天,都可以听见她用各种语气叫他的名字,高兴的,撒娇的,嗔怪的,惊奇的……他的世界仿佛也因此变得生动和缤纷。
同时,尉迟兰廷还默默地发现,冯桑变得比以前聪明了一点。
不知道这是不是锁魂匙带来的变化。
原本,尉迟兰廷一腔心思都在复仇上。事成以后,要做些什么,却没认真想过。甚至,有几分稀里糊涂的空虚感。而如今,他却因为冯桑,而下意识地开始构想更远的未来。
但是,最近半个月,不知为何,尉迟兰廷却明显感觉到了她的一丝冷淡的改变。
以前,冯桑总会黏黏糊糊地跟着他。他忙的时候,她宁可窝在旁边的长凳上睡觉,也不回自己房间。就算要出去玩,也不会离开得太远、太久。
尉迟兰廷已经习惯了不管什么时候,一回头,都能看见她在不远处。
可最近,她开始不见人影。
仿佛是被一个陌生的新世界吸引了,她的身边有了和她志同道合的朋友,渐渐地将已经不再有新鲜感的他抛下。
前二十年,明明都是这样活过来的,早已惯了独自一人。这世上,人总是孤独地来,孤独地走,离散也是常态。没有任何人可以长久地陪伴另一个人,不是吗?
但为什么,当冯桑开始将目光挪开,不再完全放在他的身上时,他的心情竟会那么躁郁,久久都无法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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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桑洱被尉迟兰廷放到床上,换下了湿衣服,再脱掉鞋袜。果然,一只脚踝已经肿成了小馒头。
尉迟兰廷在床边坐下,见状,果然皱起了眉。他将这只脚放到自己腿上,想了想,又取了一个枕头,垫高了这只脚,才用沾了冷水的布巾给桑洱冰敷。
湿冷的布巾一贴上去,桑洱就明显地抖了抖。
尉迟兰廷的手停了下,看向她:“疼吗?”
桑洱怀里搂着一个枕头,侧着身,皱起鼻子,哼哼唧唧:“冷,也疼,你轻一点。”
她完全没发现,自己的模式已经有点超出舔狗的范畴——按道理,在这种时候,一个合格的舔狗应该是受宠若惊、对男主感激涕零的。哪有反过来挑剔人家做得不好的?
“今天只能冷敷,明日再热敷。”尉迟兰廷将动作放轻了一点,语气淡淡:“既然知道疼,以后就不要再去那些地方了。”
没想到,这小傻子听完,却没抓到他的重点。还来了兴致,眉飞色舞地说起了今天自己在外面玩了什么。
“我们今天去了溪边,那里的雪还没有融化,可好看啦。阿段爬到树上去晃树枝上的积雪,雪被他抖了下来,就和真的在下雪一样。”桑洱津津有味地回忆着,忽然,感觉到固定自己小腿的那只手收紧了一下,疑惑地转头:“兰廷?”
尉迟兰廷横瞥了她一眼,松手离开了。
桑洱:“?”
是错觉么,怎么觉得他好像有点不开心?
扭到脚踝,在短时间内,都不能到处乱跑了。桑洱目送他离开,躺回了床上。脚踝稍微一转,就是难忍的僵痛。仿佛脚后跟那儿被钻了个洞,酸疼沿着侧面的筋往上窜。
桑洱:“系统,痛觉屏蔽呢?快给我开到最高档。”
系统:“屏蔽疼痛功能,针对的是锁魂匙的副作用,并不包括犯蠢导致的受伤。”
桑洱:“……”
唉,自作孽不可活啊不可活。
尉迟兰廷出去了一趟又回来了,给暖炉里加了点炭火,在床边坐下,观她神色,蹙眉:“还是很不舒服吗?”
桑洱点头,像被打蔫了的小白菜,抓住了他的袖子。
尉迟兰廷瞥见她状若依赖的小动作。再说话时,语气比方才温柔了许多,道:“那我等一下出去给你捉鱼,今晚炖鱼汤给桑桑喝,好不好?喝完了就早点睡,今晚就不疼了。”
这么软的语气。尉迟兰廷以为他在哄小孩子吗?
就在这时,桑洱的脑海里,突如其来地加载出了一段原文——
【在溪水里摔了一跤后,冯桑回忆起了小时候的事。
被农妇收养的几年间,村子里的孩子不愿意和呆呆傻傻的冯桑为伍,冯桑只能自己玩。有一次,她不小心从荒郊的小山坡上滚了下去,又疼又委屈,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好在,在天彻底暗下来前,农妇循声而至,找到了冯桑,将她抱了回家。上药时,农妇还亲了亲冯桑哭花了的脸蛋,哄她说这样就能痛痛飞飞。
自那时起,只要身体不舒服,冯桑就会逮着自己最亲近的人,撒娇索要疼爱。
但在五岁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这样对她了。后来被毒哑了,更加说不出口。
在此时此刻,当年的温馨回忆,不期然地浮上心头。
尉迟兰廷最近对自己似乎也挺好的。冯桑脑海里灵光一闪,睁大眼睛,直白地要求道:“我不要鱼汤,我要你亲亲我。你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桑洱:“……”
卧槽,来了,久违的羞耻剧情!
太久没见到这种剧情了,居然还有点亲切感了是怎么回事?
有句话说得好,傻子也要讲究基本法。尉迟兰廷最近对她不错,但不代表可以瞎提要求。这纯粹是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了。
记得在原文里,尉迟兰廷并没有拒绝这个要求。但是,履行的时候,一点都不认真,不过吻了吻自己的手心,再摸了摸原主的头,就当成是亲了。
可不就是在哄小孩子嘛。
桑洱心想,抬起眼。
尉迟兰廷的眼睛还凝视着她,在耐心等待她的答案。
他的脸好近。
傻子什么话都能说出口,无所避忌。桑洱却终究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含含糊糊地念完了这段台词,比蚊子的嗡嗡声还难听见:“……我就不疼了。”
尉迟兰廷果然没听清,眉心微蹙:“你说什么疼?”
看来,要让他听清台词,才算是过关。
蒙混不过去,桑洱决定速战速决,按捺下羞耻,不迂回了,直接道:“我说不要鱼汤。我要你亲亲我,你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尉迟兰廷怔了下,眼眸微微转深。
一股脑说完,桑洱松了口气。忽然眼前一暗。
尉迟兰廷俯下身来,贴近了她。一瞬间已到眼前。然后,桑洱的眼皮一暖。
那是落在她的眼皮上的吻。柔柔的,还发出了极其轻微的一声“啧”。
桑洱眼皮颤栗了一下。什么情况,尉迟兰廷怎么没按剧本走?她回过神来,忙推了他一下:“不、不对。”
“不对?哪里不对?”
尉迟兰廷看着她桃花一样泛红的脸庞,吃惊过后水光潋滟的眼眸,非但没有退后,还逼近了她几分,反问:“不是桑桑自己要我亲你的吗?”
“可……”桑洱一张嘴,又觉得争论下去会有点危险。忙息事宁人,缩进了被子里。可很快,被角就被人掀了起来。
这次她被亲的是嘴唇。
不止停留在表面,还吻了进去,浅浅地试探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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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傻子已经是这个年纪,也成了亲,但是,对男女情爱还是懵懵懂懂的。这么做,似乎有几分胜之不武,还有一点可耻与卑鄙。
但只要想到在这之后,或许就能将她开始远走的注意力和心神都拉回自己的身上,尉迟兰廷就克制不住地想卑鄙。
他本来就不是君子。
这个人是他的。
在一开始,就是这小傻子自己主动过来接近他、招惹他的。那么,他就不会让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也是在这一刻,尉迟兰廷才意识到自己的占有欲原来这么强。哪怕只是她的心的一丝偏离和走神,都无法忍受,一定要抢夺回来才行。
……
突如其来的吻,让桑洱有点蒙了。更惨的是,她眼下是一条腿动不了的半伤残人士,想跑也跑不掉。
亲吻自己的唇舌,动作倒是很温柔,带着一丝不熟练的克制和试探,缓慢,又进得很深入。
桑洱挣动无果,脸颊涌现出了红晕,很快,乱颤的眼睫被一只大手捂住了。慢慢地,她有点儿放弃挣扎了。甚至,沉睡着的身体记忆被唤醒了,被深入的舌头顶到软腭时,仿佛启动了某个机关,她竟偏头,无意识地回应了他一下。
这一丝微弱的回应,立即就被尉迟兰廷捕捉到了。
——这个小傻子,知道在接吻时要怎么样换气。
还会迷迷糊糊地回吻。
人不可能天生就有娴熟的吻技。这肯定是曾经与某个人一遍遍地吻过,才会熟能生巧,形成条件反射的迎合。
……是尉迟邕以前教她的吗?
桑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下唇被咬了一下,带了一丝泄愤和不满的意味。
不知过了多久,尉迟兰廷才松开了捂她眼睛的手。看见她嘴唇熟红,眼皮也泛红,仿佛有媚气飘出来勾人,这让人想到了一个词——浪意。
尉迟兰廷用指腹擦了擦她唇上的水渍。这回,不像上次给她涂胭脂一样,仿佛在漫不经心地逗狗,而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狎昵味道。
方才俯下身,衣衫摩挲,尉迟兰廷的墨发也散了,唇是潮红的,俯瞰她时,像是刚化成人的妖怪在享用猎物。
桑洱看了他一眼,就不敢再看,用被子蒙住了头,变成了鹌鹑。
她听见外面传来轻轻的笑声。
桑洱:“……”
尉迟兰廷看着缩在被子里的人,挑了挑眉。
她慌得被子都没拉好,露出来的耳廓泛着粉。看来小傻子未必也不会害羞。
尉迟兰廷摸了摸她的耳朵,仿佛心情很不错:“我出去买菜了,你在家等我,脚疼就别四处乱走了。”
等他离开,桑洱一举掀开被子,满脸惊恐。
她能不惊恐吗?上一条路线里,谢持风也是突然发神经开始亲她,后面的剧情就越来越歪了。怎么现在连尉迟兰廷也……
难道尉迟兰廷对她的某方面感兴趣?毕竟这具身体在设定里,五岁时就被老鸨摸骨摸出了不同,也算是沾了“天生尤物”四个字。
可问题是,在买股文里,给女主戴绿帽的男人是要浸猪笼的。
尉迟兰廷居然对身边的炮灰出手,这是要被叉出股票男主行列的节奏啊!
又或者说,尉迟兰廷只是在逗她?
也可能是剧情偏移的后遗症。毕竟他那么聪明的人,应该不可能看上一个傻子吧。
桑洱混乱道:“系统,你出来给我理一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