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聿明越说越激动,抱着身体从庄奕的怀抱里滑下去,蜷成一团缩在了地上。他一想到方不渝忧惧的脸,一想到他那对闪烁着希望光芒的眼神,就恨不能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谁说你把他杀了?”庄奕心痛无已,咽了咽喉咙,蹲下身,将他搂进怀里,一下下拍着安慰:“这才一天,七八天才醒的病人多得是,我就不信薛珈言运气那么差。”
“不,不是的。”寻聿明望着他拼命摇头,眼泪飞溅,点点滴滴落在庄奕手上。“那个人没说错,我的实验确实存在重大缺陷,他没错!”
“谁告诉你的?”庄奕一惊,皱眉问:“是不是调查员跟你说了什么?”
寻聿明只是摇头:“是我自己发现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的目光只局限在神经元移植上,却忽略了局部损伤的基因表达受微环境影响,会导致细胞分化不可控。神经干细胞移植以前就有,可都是注射移植,或者是脑脊液移植,我用支架移植,最明显的好处就是定点修复损伤,不必局限于退行性神经疾病。但恰恰是因为局部损伤,反而和普通移植存在很大的区别。”
他本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猛一下说这么多话,从喉咙到胸口禁不住抽搐起来。庄奕忙捂住他的嘴巴,按直他的脊背,“深呼吸,别说话,跟我一起吸气。”
寻聿明鼻腔黏膜充血,此刻已经塞住,深吸一口气,并未缓解多少。庄奕松开手,带着他口呼吸,几下之后,才慢慢平复下来。
“你是怎么发现这些的?”他问,“是调查员跟你说的?”
“不是,他们刚才让我解释自己的研究,我从头到尾给他们捋了一遍,说着说着,突然发现……”
寻聿明双手捂着脸,摇头道:“也许你是对的,不——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我太狂妄了,太心急了!我满脑子都是拿奖拿奖拿奖,现在我终于闯下祸了!”
“研究有缺陷不是错,明明。”庄奕用力拽下他双手,紧紧攥着他手腕,脸对脸地盯着他:“这不是已经通过测试并且普及的项目,它本身就是试验,有错无可厚非。今天即便是我躺在病房里,你也不用自责。薛珈言……他的确是受害者,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在决定手术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到了要面对这种风险。”
“可那是一条命啊!”寻聿明觉得自己大错特错,不只是错在没有想到研究缺陷,更错的是不该和病人及病人家属走得那么近,如果面对的是陌生人,他一定比现在客观得多,也冷漠得多。
现在对方是薛珈言和方不渝,让他如何承受这样的结果。
他真的错了,庄奕说得对,他在这条路上一骑绝尘,甚至不曾回头看看自己留下的足迹,以至于误入歧途这么远,却浑然不觉。
他再也不是以救人为梦想,以大爱为初心的寻聿明了,他不配做庄奕的小耳朵。
“知道错了,就还不晚。”庄奕望进他的眼里,严肃地问他:“逃避有用吗?自责有用吗?你哭干眼泪,薛珈言就能醒过来了吗?”
“……没用。”寻聿明茫然摇头。“都没用”
“那该怎么办?错已经造成了,你该怎么办?”
“我……我改。”寻聿明怔怔垂下头,沉默片刻,又抬头去看他。
庄奕的眼神坚如磐石,给他无限力量,寻聿明一抹眼泪,起身道:“我现在就改!”
他抬腿便向实验室跑,庄奕几乎没抓住,“等一下,我带你去办件事。”
“什么事?”寻聿明被他激发了雄心壮志,急着去和岑寂他们研究薛珈言的治疗方案,心已经飞到了实验桌前。
庄奕按下电梯,将他拽进去,“你的研究方案一时半刻也出不来,我先带你去了解真相。”
“去哪儿了解?”
电梯开到一楼,庄奕带着他走出大厅,也没取车,从医院后门出去,顺着一条无人的窄巷,径直穿过。
铺地的花砖年头一长,缺一角少一块,路面磕磕绊绊。寻聿明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他,前方露出一盏路灯,昏暗光线照耀下,赫然是南山区派出所的标志。
庄奕带他进屋,徐警官已等在那里,“他都交代了了?”
“这小子一开始嘴硬不肯说,软磨硬泡了一下午,终于交代了。”
寻聿明听着他们的对话,一头雾水地问:“你们说什么?”
“是那个放火的人。”庄奕走到审讯室,示意他自己看。
寻聿明透过门上的窗户望去,里面坐着一个方下巴、宽下颌的中年男人,他垂着头闭着眼睛,左边眉心有颗痣,面部特征十分明显。
徐警官伸手示意他们去办公室,“明天就移送看守所了。你俩有什么想知道的,就赶紧问。”
“他都说什么了?”寻聿明不解,难道他与最近发生的事有关?
徐警官点点头,庄奕道:“他纵火是人教唆的?”
作者有话要说:薛珈言会好的。
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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