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几辆车左右夹击前后追尾时,情绪滔天似黑沉沉浪潮般卷去,砸在霍瞿庭的每一根神经,比生理上的创口更加致命,仅那一份痛苦就可以让他一败涂地,大脑在全盘崩溃的时候作出趋利避害的本能选择,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钟,他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毕竟好像只有这样才可能会有一线生机。
    所以后来辛荷才总是后悔。他没照顾好霍瞿庭,看似互相陪伴的十多年里,他其实从没试着那样做过。
    霍瞿庭渐渐又开始亲他,干燥的嘴唇从锁骨游移到下巴,过了会儿,辛荷低下头捧着他的脸跟他接吻,两个人吻得很慢,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是互相碰一碰就分开,然后又碰在一起。
    辛荷身上那股说不上来的浅淡的香气很近地萦绕着霍瞿庭,让他的神情逐渐放松下来,辛荷突然加了点力道,笑着咬了下他的下唇。
    霍瞿庭嘴角也才有了点笑意,他抓住辛荷的后颈,用力压低他的头,才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亲吻。
    短袖被推到胸口,裤子褪到腿弯,内裤根本还没拽下去,辛荷被推得起身,半靠着钢琴,只来得及把手扶在琴键上,弄出满屋浑厚凌乱的声音,就被他拨开内裤边匆匆插了进去。
    早上才做过的后穴没那么抗拒,霍瞿庭顶得很急,他一只手捞着辛荷的腰,把他贴向自己,另一只手捏住辛荷的下巴,不住吻他。
    在钢琴边就突然开始的情况已经有过几次,所以辛荷勉强招架得住,他摸索着合上琴盖,终于那些凌乱的琴声消失了,但也伴随着他自己的呻吟开始变得无可遮掩的事实。
    霍瞿庭把他翻过去,一条腿屈起跪在琴盖上,冰凉的黑色琴身贴着他的皮肉,掐着他的腰从后面重新插进去。
    依然是很慢的操法,胯骨紧紧顶在辛荷白软的屁股上,进得很深。
    辛荷咬着嘴唇发出很长也很轻的呻吟,好像某种濒临窒息的呜咽,他的胳膊往后搂住霍瞿庭的脖子,回头去继续要一个安慰的吻。
    霍瞿庭低头亲了亲他,但没有深入地吻,只是仔细地观察他的表情。
    看他跟自己相比有些圆的眼睛,和湿漉漉的长睫毛,接着他发现辛荷的嘴唇好像只要吻一吻就会变得更红,就没来由地想起在旧金山参加的那场婚礼,他远远地看着坐在空桌边吃蛋糕的辛荷,怀疑他被伴娘们涂了口红。
    他突然就有些后悔自己那时没有向辛荷求婚,在拉斯维加斯也曾有过机会,到处都是教堂,到处都是婚礼。
    他不知道当时的自己除了接吻和上床之外到底还想了些什么。
    小荷。霍瞿庭的手按在辛荷被他插进去的时候就会出现微微凸起的小腹上,低头轻声问他,小荷,你叫我什么?
    辛荷红着脸小声说:哥哥。
    霍瞿庭像是没听清:什么?
    辛荷的声音被他顶得有些破碎:哥哥。
    不对。霍瞿庭好脾气地道,再想。
    辛荷其实并不是很清醒,这架钢琴是他最近最常使用的东西,霍瞿庭突然总喜欢在这里操他,就让他的每一个音里都好像掺了放荡,他被霍瞿庭操晕了,没力气思考除了哥哥以外的更多的东西。
    他总说不出正确答案好像让霍瞿庭有些生气,也不再问了,一言不发地操他,粗硬的阴茎一下下顶进去,又恰好把辛荷悬在高潮的前一点。
    辛荷的眼皮很红,挨了好一会儿,突然抓着他护在他小腹的那只手不同于情动地哭了起来,霍瞿庭的动作立刻就停了,非常紧张地问他:怎么了?
    难受。辛荷说。
    哪里难受?霍瞿庭的眉头紧紧皱着,马上要退回去拿电话,辛荷抓住他说:想射。
    霍瞿庭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非常复杂,说不清是生气还是好笑。
    辛荷凑过去,面对他贴在他温度偏高的身上,拿手握住他高高翘起湿漉漉的阴茎,很难为情地把脸藏进他胸膛,小声说出一个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非常陌生的称呼:老公,想射。
    说爱我。
    辛荷说:我爱你。
    霍瞿庭的手捏住他的脸摸了摸,又看了一会儿,突然跟抱个宠物一样很轻松地把他弄到了身上,阴茎自下而上地顶撞,没几下就让他淋漓地射了出来。
    辛荷趴在他肩上默默地流泪,霍瞿庭摸着他的背问他怎么样,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从钟择来的那天开始,佣人就没再来过,辛荷问过霍瞿庭一次,得知她很好地回家去了,只是被钟择的人伤到,短时间内无法再做工。
    霍瞿庭把他抱回床上,摸了摸他的心跳,半跪在床边俯身跟他粘了一会儿就去做饭。
    要走的消息对辛荷来说算是一个突然的决定,几天以后,上午他还在想晚饭吃什么,下午霍瞿庭就开始收拾他的背包,告诉他天黑就走。
    辛荷很快就跟平常一样接受了这个安排,没有任何疑问,直到出发前,才发现霍瞿庭不跟他一辆车,也不同时走。
    有人会跟,我先把他们引开,甩掉以后就去找你。霍瞿庭把他的背包塞进他怀里,低头把他的保温杯灌满,简短地说,开车的人知道在哪里等我,你乖乖跟着走就可以,哥很快就会去。
    辛荷说:可是
    你最近晚上总发烧。霍瞿庭的表情很平静,摸了摸他的头,像他们只是计划一次随意的出游,不能再拖,出去以后你得去医院检查。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辛荷坐在沙发上,看站在他面前的霍瞿庭低头最后检查一遍他的背包,换了名字的护照和通行证,美金,随身携带的药盒。
    霍瞿庭没说如果,似乎从没有考虑过他不能守在辛荷身边的任何可能。
    他拉上拉链,重新把背包放回辛荷怀里,拨拉了一下辛荷夹在系带上的棕熊,冲眼眶红了的辛荷笑了笑:晚上见。
    辛荷没有开口,只是握了握他垂在身侧的手掌,因为他怕自己会哭。那样太不吉利,所以他没有开口。
    所以他见还敢爱他的霍瞿庭的最后一面是他带着跟自己身量相同带着口罩的一个人走到楼下后状似不经意地抬头一望,因为霍瞿庭的叮嘱,他藏在窗帘后,看着他上了那辆除了发动机以外没有完好的部位的越野车。
    他们之间也没有过正式的道别,只有霍瞿庭单方面的一句晚上见,但再见时已是陌路人。
    晚十一点三十分,辛荷在珠海的酒店房间里看到标着LIVE字样的新闻,港珠澳大桥上,救护车和警车的背景音里,记者语速极快地介绍着两死九伤的车祸现场最具有新闻价值的伤者:霍氏太子爷,上救护车时已经失去意识。
    比夜更深的黑暗里,呼吸灯闪烁的手机屏幕上还有霍瞿庭之前发来的消息,叫他点杯热的暖手。
    辛荷在撕心裂肺的痛中产生一些微不可查的终于的情绪,他们急转直下的结局早有预告,从他把自己完全归附于霍瞿庭开始,就用十年的时间亲手为霍瞿庭写下了无法逃脱的灾难。
    第二十四章
    霍瞿庭的伤情吸引了港媒短暂的注意,但在霍芳年的刻意回避下,最重要的是不算丑闻,与醉驾、豪车和性交易都沾不上边,所以那种注意很快也就消散了。
    辛荷见到霍瞿庭的时候,是他入院的第二十六天,所有的情绪都在短时间内被拉长到一个顶点,然后因为被迫的分别而悬在高处静止不动。
    期间他被霍芳年安排在铜锣湾的一栋旧楼里,从早到晚都有人守在门外,他犯了三次病,第三次等他清醒以后,下半张脸被坑洼的烧伤疤痕所覆盖的钟择推门进了病房。
    他走到病床边,冲白着脸的辛荷咧嘴笑了一下:霍生要见你。
    他的声音喑哑,在那场惩罚中,最初的痛呼使喷灯灼伤了他的声带。
    辛荷浑身都在发抖,他没来得及起身,就被钟择抓着胳膊拖下了床,几乎也是被摔在地上直接拖出了房门。
    拖过长长的走廊,不搭电梯,拖进楼梯间,拖上五层楼,又拖过长长的的走廊,中途只要爬起来,就会被立刻踹或推倒。
    他的膝盖磨出大片映着血的红痕,手骨几乎被捏碎。
    钟择在霍芳年等着他的房间外面把他提起来,像拎一个提线木偶般轻松和愉快。
    接着他恭敬地站在辛荷身后,伸手把门推开。
    那也是一间病房,霍芳年半靠在床头,手背上扎着吊瓶的针,闭目休息。
    辛荷机械性地迈开脚步,他走到霍芳年身边,张了张嘴,发现不知道该叫他什么,就又闭上嘴,过了会儿,霍芳年自己睁开了眼睛。
    钟择没有跟进来,霍芳年很快就注意到辛荷两条腿上显眼的痕迹,碎烂的皮肉显出一种生嫩的红,剧痛让他没办法站得很直,即使拼命克制过,两条腿仍在发抖。
    霍芳年脸上露出个轻微的笑意。
    他心里有点气,你哥招待得可不够客气。他说,你多担待。
    辛荷的心跳得很快,快到他开始感觉到另一种疼,声音好像震天响,要震碎他的鼓膜。
    他几乎是立刻就给霍芳年跪下了,同样在被拖拽的过程中磨破的手抓住了霍芳年盖在腿上的毯子,几乎每个关节上都有血痕。
    我哥呢?他,他怎么了,他怎么样了?辛荷的嘴唇抖得说不出话,他的眼睛里掉出大颗大颗的眼泪,由全然的恐惧所驱使,他怎么样,他怎么样了?
    早死了。霍芳年把手里的报纸放在一边,不冷不热地说,等会收骨灰,我想着,他惦记你,不好不带你送他最后一段。
    他低下头,意料之中地看着辛荷一瞬间惨白的脸,瘦得纸一样薄的身体像一块暴风中的白纸,被卷到空中后撕扯着扭曲翻转,抖动的剧烈程度使人发笑,那些自来水一样成股流出来的眼泪令霍芳年感到些许的愉悦。
    没用,他在心里判断道,是个废物。
    他欣赏了一会辛荷全然的崩溃,看他软在地上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在心理上抵消了一些这几个月来霍瞿庭带给他的麻烦。
    抵消了千分之一。
    霍芳年叫钟择进去,看一滩烂泥一样看着跪趴在地上的辛荷道:给他哥收尸去吧。
    钟择就原样把他带出病房,然后一路拖着走,下了一层楼,拖过长长的走廊,到了霍瞿庭的病房外。
    辛荷浑身都冰了,心脏一会像是不跳,一会又跳得他疼,他行尸走肉般动作,等到门打开,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眼眶就被厚重的水幕所笼罩。
    很久以后,他被用力甩开他的霍瞿庭搡到地上重重摔倒,还没有反应过来,霍瞿庭看着他的眼神冰冷,甚至因为他说的话而显现出厌恶的神情。
    怎么,因为我没死,所以辛蓼不肯给你钱?
    辛荷下意识把蹭破皮的手捂住,眼泪还在惯性地流,跟着他的话问:什么辛蓼?
    霍瞿庭坐在病床上,头上缠了一圈纱布,除此之外,其他部位看上去都还算完好,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辛荷,脸上露出个深思的表情:你在害怕,还是后悔?
    辛荷发着抖又靠过去,克制不住地拿手去碰他搭在床边的手,流着眼泪说:哥,哥你别这样,我很害怕,哥哥,哥哥,你别这样,你
    霍瞿庭扬手躲开,指尖扫过辛荷的侧脸,似乎一个响亮而无声的耳光,他的脸皮既白也嫩,挨了这一下,很快就留下几道红痕。
    哥哥
    我不是你哥。霍瞿庭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嘴里说着嘲讽的话,神情却无疑全是克制的痛苦,你忘了吗,你哥早被你弄死了,那么长的桥,救护车都差点送不到。辛荷,你可真毒啊。
    说到最后,他眉头皱起,盯着辛荷的目光有如实质,良久,他很慢地又重复了一遍辛荷的名字:辛荷。
    那种落不到实处的语调让辛荷莫名地抖了一下,接着他继续本能地凑到霍瞿庭身边。
    他忘了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记得霍瞿庭没说过什么,他就被霍芳年进来以后带着的人拎件垃圾一样弄了出去。
    继续拖着他走的钟择在他头顶用因为掺了愉快而显得诡异的喑哑的嗓音说:看明白了吗?他全忘了,哈哈。
    接着,他还好心地对辛荷解释了一遍霍芳年对失忆的霍瞿庭的说辞,最后总结道:你还叫他哥?知道他多恨你吗?等他出院,你就离死不远了。
    辛荷被重新带回铜锣湾的住所,他高烧了几天,心脏也剧烈得疼,一屋子的人看着他,但没再有人送他去医院,最终他自己撑了过来,这具身体苟延残喘,却不肯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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