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绍泽看这杯子也明白顾璟霖说的不假,盯着陆研静了几秒,有意朝他递过去一只手,介绍道:“不知道璟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介绍一下,我是罗绍泽——”他边说边拿手肘一顶顾璟霖,又补了句,“是为数不多能忍得了这货脾气,还不嫌弃他的人。平均一周能被拖黑十几次,这样都没友尽,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是有真爱的来着!”
因为没带手套,陆研犹豫了几秒才勉强握上罗绍泽的手。这个过程非常短暂,两人手掌几乎是刚一接触,便被陆研主动松开。对方掌心的温度贴紧肌肤,他心里排斥,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勉强忍着。
“我是陆研。”陆研说完,朝罗绍泽举杯示意,“罗先生,生日快乐。”
罗绍泽听这名字觉得耳熟,可一时都记不起是在哪里听过。
他注意到陆研没戴手套,没想到他能真和自己握手。这一下面子也是给得非常到位,他心情不错,换了只倒好酒的杯子,举起来做了个碰杯的动作,这回出于尊重没有碰上陆研的纸杯,然后照例一饮而尽。
陆研不好推辞,迟疑片刻,也跟着把那杯雪莉酒喝了。
这种葡萄酒酒偏甜,性质算是比较柔和的。但陆研没吃晚饭,一杯下肚,胃顿时被果酸和酒精灼得发热,特别不舒服。
候在旁边的侍者见客人的杯子空了,很自觉地上前重新倒满。
几人一边闲聊一边喝过几轮酒,罗绍泽突发奇想到要去打台球,便叫顾璟霖一起,留下肖亦涵陪陆研。
陆研本身喝点红酒是不会有问题的,可架不住现在低烧严重,身体本来就虚,再被酒精一刺激,喝了半瓶下去就有点撑不住了。
肖亦涵等在旁边,见陆研迷迷糊糊,而且脸颊红得不太正常,便坐近过来,想用手背试试体温。结果他刚伸手过来,陆研敏感地察觉到有人,下意识抬手去挡。肖亦涵扣住陆研手腕,将另一只手贴上去,发现温度果然有些烫,于是道:“你发烧了?”
陆研靠在沙发扶手上,眼睫轻颤着睁开,淡淡回道:“下午淋了点雨,可能有点着凉,麻烦你,可不可以帮我倒杯水?”
“好,你稍等。”肖亦涵说完起身走到卡座外,让等在外面的侍者去倒杯温水过来,顺带吩咐他去问问会所有没有准备退烧药。
十来分钟后,那名侍者去而复返,将一个盛水的纸杯和两粒胶囊交给肖亦涵,叮嘱说如果发烧不严重的话吃一粒就可以了。肖亦涵点了点头,盯着手里的胶囊静了几秒,然后转身走进卡座,在陆研身边坐了下来。
他没着急给陆研喂药,而是从裤袋里取出一只马口铁的小盒子,从里面倒了一枚棕黄色药片出来,跟胶囊放在一起交给陆研,说:“我让人找了点退烧药给你,今天晚上没那么早结束,你一直撑着感冒会严重。等吃了药我在让他们开个房间,你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陆研发现手里的药有两种,觉得奇怪。
肖亦涵见他看着药不吃,解释道:“有一种是消炎的,你受了凉,等下嗓子可能会疼,提前吃没坏处。”
陆研觉得有道理,没再拒绝,把三粒药含进嘴里,又喝了半杯水送服下去。
等到陆研吃完药,肖亦涵又接过纸杯放回桌上,然后起身出去安排房间了。
待他走后,陆研合眼休息,用指腹按紧额角缓慢按摩,好让头脑稍微清醒一些。
他口腔里有股淡淡的苦味,刚才有种药没有糖衣,而且遇水化得特别快,几乎是在还没喝水的时候就化在舌苔上了,应该是一种很容易被吸收的药物。
陆研被那种味道弄得有点反胃,而且体温似乎比之前更高了,他热得难受,便强撑着坐起来打算在拿点水喝。然而他一动才发现身体沉得非常厉害,仿佛全身骨骼都被热水浸泡过一般,根本用不上力气。
如果仅是这样,提前被植入感冒认知的陆研还不会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身体的另一种反应却让他彻底慌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酸软感似是从灵魂的最深处渗透出来,带点难以形容的酥麻痒意,像微弱的电流肆意流窜过四肢百骸。陆研呼吸轻颤,额头逐渐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他感觉浑身燥热难忍,而那种滚烫的温度下身体又莫名产生了一种难以启齿的空虚和饥渴。
他不安地夹紧双腿,腰胯轻蹭,那个隐秘充血的部位细细摩擦着衣物,湿润的触感蔓延开来,宛如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进行某些羞耻而又荒唐不堪的事。陆研此生第一次在公共场合产生这么强烈的欲望,那种感觉形如毒药,他越是压抑,越是忍耐,药效带来副作用就越是销魂蚀骨。
是那片药……!
陆研被折磨得痛苦不堪,低烧中的身体仿佛被榨干了一样,他强行撑着沙发扶手站起身,下意识去寻找顾璟霖的身影。
这时,肖亦涵撩开纱帘进来,对他笑道:“房间准备好了,我带你过去,然后再叫顾先生。”
陆研内心拧紧,费力抬头看他:“你给我吃了什么?”
“两粒退烧药和一片达米阿那。”肖亦涵眉眼间挂着暧昧不清地笑意,抽出根香烟含在嘴里,点火,深深吸了一口,然后轻描淡写道,“就是一种纯天然的催情药,没有副作用,你既然有洁癖,用点药心理上会比较好接受。”
“……”陆研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的脸,颤声质问,“谁让你这么做的?!”
“没有谁,只不过是这种聚会的娱性节目,算是给顾先生的一个小惊喜。”肖亦涵笑道,“你难道不知道,这种场合就是用来‘玩’的么?”
陆研:“……”
陆研气得脸色惨白,实在没力气跟这个给他下药就为了讨好顾璟霖的煞笔废话。他伸手推开挡在面前的肖亦涵,步履虚浮地从他旁边走了过去,也不等顾璟霖,直接离开聚会酒吧。
肖亦涵看着他的背影有点想笑,只觉得这人单纯得根本不像是能钓到顾璟霖这种金主货色。等陆研出了门,他悠闲地掐灭香烟,吩咐旁边的侍者跟过去看着点,别让他跑丢了,然后伸手理了理被陆研碰过的领口,转身朝台球厅走去。
第38章 【你认真了?】
台球厅内没有外人,几轮过后,顾璟霖和罗绍泽正坐在沙发上抽烟休息,打算聊会儿天再继续。
侍者端了瓶冰镇好的拉菲候在旁边,只等哪位客人的酒杯空了好第一时间上前续上。
顾璟霖知道陆研不喜欢接触陌生人,放他一个人在外面难免有些放心不下。而且从下午到现在也没正经休息过,来之前那小家伙的倦意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这事顾璟霖一直记得,所以从进门的时候起,他就没打算跟这间会所耗个通宵。
不过既然是罗绍泽生日,那走太早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等喝完高脚杯里的酒,顾璟霖把空杯往茶几上一放,挥手示意侍者不需要再添。他翻开袖口看了眼表,时间显示的是晚上十一点二十多,正好再陪罗绍泽打一盘,等零点生日一过,再提回去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罗绍泽确实是喝多了,但脑子还算清醒。从方才进了台球厅到现在,他早就注意到自己这位死党已经断断续续看过好几次时间了,这其中的意思根本不言而喻。罗绍泽觉得挺有意思,这顾璟霖平时虽然不爱玩,可从来也不是个会把“去意”表现得这么明显的人。
说白了大家都是无牵无挂的单身汉,只要不玩脱了被娱记拍到照片,那基本就是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对于及时行乐的人来说,时间是最没意义的玩意儿。
这么一想,罗绍泽勾了勾嘴角,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陆研那张脸。
除了名字耳熟,那张脸似乎也是在哪儿见过的?
罗绍泽想得脑仁儿疼,抬起一双长腿架上茶几,身子懒洋洋地顺势滑下去一些,好让自己瘫得更舒服。他仰头抽烟,半晌后对着天花板吹出烟雾,然后没话找话,随口闲扯道:“说真的,你前段时间那么忙,怎么认识那小美人的?”
顾璟霖闻言一哂,似笑非笑地侧头看他,想了想,说:“半个月前,从陆承瑞葬礼回来的路上遇见的。”
罗绍泽:“……”
罗绍泽一愣,继而“噗嗤”一声笑出来,啧啧摇头道:“这叫什么缘分,又是葬礼?遇见了之后呢?你就把人拐回家了?”
“差不多吧。”顾璟霖觉得这事没法解释,细说起来还得编一堆借口,随性顺着对方的意思往下接话。
罗绍泽笑得停不下来,晕晕乎乎地念叨说:“你小子参加那么丧的事都能半路捡个美人回家,这运气好得也没谁了!”
顾璟霖十分淡定地看着这小子耍酒疯,等差不多了便伸手取过罗绍泽抽剩下的烟蒂,省得他抽过头手指夹不稳,再掉下来烫着自己。
结果前脚烟刚被取走,罗绍泽笑声蓦地戛然而止,静了几秒,说:“真看上他了?”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非常认真,要不是舌音有点卷,根本很难听出是个喝高了的人。
顾璟霖表面看不出波澜,动作一气呵成地将那支烟蒂按灭,心里却难得为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下。
——扪心自问,他没想过,或者说没考虑到这一层。
回想起来,两人的关系始于交易,短时间内可以说是发生了质的改变,但若真从那种角度来说,确实又没有特别实际的做过什么。感觉比起肉体上的满足,自己跟陆研倒更像是饲主和宠物,一个愿意肆意宠爱,一个愿意软绵绵地装乖。
现如今这事突然被罗绍泽提起来,一时间顾璟霖除了笑,实在不知道还能表示出除此以外的哪种反应。
那边,罗绍泽见他笑而不语,以为自己真说中了,心里不禁大为好奇,忙凑过来搭着好友肩膀,追问道:“你还真认真了?”
“你想多了。”顾璟霖嗓音平淡,可言语间却倏而染上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在里面,“陆研长得不错,性格和家教也挺好的,相处起来不觉得累,除了洁癖,暂时还没发现有什么缺点。当然——”影帝先生顿了顿,继而改口,“洁癖放他身上,也不能完全算是个缺点。”
“……”罗绍泽听见这评价完全是懵逼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不解道,“听你这意思应该挺喜欢的呀?就这还好意思说我想多了?!”
顾璟霖没着急开口,起身来到台球桌旁拿起自己那根球杆,用壳粉块轻轻涂抹杆头。
见状,候在一边的侍者反应很快,知道这是要开局了,赶忙放下酒瓶,快步过来取下桌面中间用于固定台球的三角框。
顾璟霖单手撑在桌面上低伏下上身,拇指略微抬起架住球杆,瞄准白色主球照底部一击。
顷刻间,白球旋转着开出,随着“嗒嗒嗒”数声脆响,台球四散弹开。
顾璟霖也不关心有没有球落袋,站直身体后,他漫不经心地走到旁边,淡淡道:“问题是,陆研明显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认不认真,有意义么?”
罗绍泽刚刚起身准备过来打球,听见这话差点直接坐回去:“你没开玩笑吧?”
顾璟霖抬眼看他,也不说话。罗宝宝脸上一个大写的“你他妈这是在逗我”,半天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对啊!”罗绍泽万分不解,也顾不上打球,好奇心简直被八卦塞爆了,“按理说,哥们儿你也是长得不错,性格好,家教好,相处起来——”他犹豫了几秒,决定略去死党那个不爱搭理人小毛病不谈,直接跳到最后一步,“反正就是——他到底看不上你哪点儿?”
“研研说他无性恋。”顾璟霖道。
“哦……”罗绍泽摸摸鼻子,“节哀。”
说完,为了缓解眼下愈发尴尬的气氛,罗绍泽一边思考怎么换个话题,一边准备去拿球杆,结果刚一走出沙发卡座,只听见台球厅的入口处传来“吱呀”一声门响。
这时间明眼人都不会进来打扰,罗绍泽有点不爽,很不耐烦地回头看过去。
待看清楚来人,他脸色倒是缓了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留在酒吧陪陆研么?”
顾璟霖一听这话顿时意识到了推门进来的人是谁,也顺着看了眼,淡淡道:“他没事吧?”
肖亦涵规规矩矩地走到罗绍泽身边,取了壳粉块替他擦球杆,对顾璟霖笑道:“我进来就是为了跟您说一声,刚才在外面偶然发现陆研发烧了,说是下午淋雨受了凉,我已经让会所的人拿了退烧药给他吃,应该一会儿就没事了。”
顾璟霖闻言一怔,心说难怪陆研这一路上那么嗜睡,原来是早就不舒服了。意识到这点,他随手把球杆立在桌边,走到沙发那边取了西装外套,头也不回道:“研研既然病了,那今晚我们就先回去了。”
罗绍泽跟过来,关切道:“外面还下着雨呢,现在回去别再受了凉。这上面有客房,挺干净,你接他过去休息,情况要是严重的话就叫个医生过来看看,别耽误了。”
顾璟霖一想也是,便抬眼看向肖亦涵:“他还在酒吧?”
“刚才还没来得及说。”肖亦涵道,“我是让会所的人准备了房间,不过陆研执意要走,已经先出去了。”
“……”顾璟霖眉心锁紧,脸色瞬间变了,“你就让他走了?”
肖亦涵一脸为难,小声道:“陆研洁癖,我想拦他也不让我碰啊。不过倒是安排人跟着呢,说是往地下车库去了,顾先生要不要——”
没等他说完,顾璟霖推开罗绍泽,径直从两人身边走过了去,快步消失在台球厅的大门后。
与此同时,地下三层停车场。
陆研脱力似的靠在宝马车的前机盖上,内里的衬衣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双手撑着膝盖,胸腔剧烈起伏,血管肆意流淌灼热感觉无处排遣,然像是要烘干肉体内的每一滴水分。
而最难受的还是……那里。
陆研羞愤得眼眶通红,牙关轻颤着咬紧下唇,拼命忍耐。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嗡”的一振。
陆研颤抖着拿出手机,在看到来电人备注的一瞬间眼泪差点下来,他划屏接通电话,默不作声地把手机放在耳边。
另一边,负一层电梯打开,顾璟霖大步进去,按下“-3”的数字键后,又快速连按了数下关门键。
“你在哪儿?”他淡淡道。
“车这里。”陆研说。
听筒那头传来的嗓音低哑发颤,明显不是单纯的发烧感冒,顾璟霖听出来不对,心下徒然一沉,追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陆研极不明显地倒抽口气,“我想回家。”
顾璟霖闻言静了片刻,然后道:“等我。”
说完,他挂断电话,赶在电梯门打开的第一时间走出电梯,朝停车位狂奔过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陆研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站起来,他随手把手机往前机盖上一扔,单手捂住口鼻,在那种近乎窒息的憋闷感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