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林希在养伤,但这日却来了位意想不到的人。
译楠刚刚接下将军一职,应当很忙,林希没想到他竟然会来探望,甚至带来了难得的雪人参。
译楠:“郭将军乃在下恩师,他因误会而伤了三小姐,所以在下带来雪人参,望三小姐莫要怪罪。”
林希看了眼云锦。
云锦了然,将雪人参还给译楠。
他不解:“三小姐这是还怪罪恩师?”
林希轻笑:“郭老将军不过是奉命行事,哪有怪不怪的道理,这雪人参太过珍贵,译将军还是带回去吧。”
“三小姐无需客气,雪人参乃疗伤奇药,请你务必收下。”
林希静静的看着他:“译将军,听说雪人参极其难得,当年玄武皇也就送了两株给皇上,一株赏给了四皇子,至于剩下的那一株,则是给大皇子补身子。”她顿了一下后,才说,“所以这一株,是哪来的?”
这话的意思明明白白。
其实译楠是谁的人,她如今已十分清楚了。
译楠低下头:“还请三小姐别为难在下,收了这份雪人参。”
若是不收,这事恐怕过不去了。
林希也不是矫情的人,于是朝云锦点点头,云锦这才收下。
“译将军可以回去交差了。”
“多谢三小姐。”可他仍然站在那,似是有话要说。
林希也没催他。
“三小姐,这件事……”
林希平静的打断了译楠的话:“请译将军帮我带句话给那个人。”
深夜。
为了不引人注意,译楠都是夜深人静时才进入大皇子府。
秦佑铭一如既往的在下棋,神情淡淡。
译楠:“大皇子,原安镇那边进展顺利。”
“嗯。”
他笑了笑,漠不关心。
译楠斟酌着,开口:“雪人参送去了。”
他的笑容稍稍僵住,而后似是不在意的拿起棋子,但那一棋始终没有落下。
译楠:“三小姐有句话,托我带给您。”
秦佑铭把玩着棋子,散漫的笑出来:“什么伤人的话,说来听听。”
他很有自知之明。
译楠想起了当时三小姐说的话。
她的话语很轻,似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
——“我与他之间已再无瓜葛,所以这些多余的关心,大可不必。”
手中的棋子掉在了棋盘上。
发出清脆的一声“啪”。
译楠微惊:“大皇子。”
可秦佑铭却没回应。
半晌后,他才漫不经心的开口:“这样啊。”
仿佛毫不在意。
可指甲却深深的掐进了掌心里,甚至掐出一道血痕。
*
相同的月光照在二皇子府。
秦司皓准备休息了。
单影也松了口气,正开心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好巧不巧,单茹进门:“主子。”
秦司皓正欲脱衫的动作停住:“说。”
“这几日属下跟着大小姐,发现她去找了向蔓妍。”
他眯起眼,开始思量。
单茹继续说:“而那位二小姐,这几日也常常往瑾德居跑。”
瑾德居吗。
那里可是他与那个女人一夜春宵的地方。
这两人想做什么,他八成也猜到了。
单茹也觉察到这件事不妥,于是问:“主子,要不要去提醒一下三小姐,让她小心些?”
可秦司皓只是盯着烛火,而后嘴角勾起:“不必。”
单茹看了单影一眼。
两人都觉得主子这笑容不简单。
似乎有种挖陷阱,等猎物自己跳进来的味道。
“单影,去问问向蔓妍。”
单影张了张迷蒙的眼:“现在?”
一记阴冷的视线射来。
他一个哆嗦:“属下这便去。”
这年头下属不好当,连睡个觉都难。
*
林希得了消息,说是明日要宴请三皇子。
她想了想,人家秦司皓确实救过她一命,理应谢谢他,便也没反对。
只是心里觉得有点奇怪,因为林悠悠和林玥淮看她的眼神不正常。
云锦将药递给她:“小姐,听说明日郭家便要启程,去往原安镇了。”
“嗯。”她接过药喝起来。
想着秦司皓还真没有帮郭琪钰求情。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她吗……
而彼时的郭家内。
收拾了三日才终于将行装整理好。
郭茂在房里喝酒,心情虽有些烦闷,但他并不担心,毕竟原安镇在安月边境,离玄武也近。
正这么想着时,突然感觉到外面有人,于是他眯起眼,放下酒杯。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推开。
当看清那人的样貌后,郭茂顿时放松下来:“这么晚了,大皇子避开众人来草民府中,可是有要事?”
门边站着的那个男人,一身慵懒,却遮不住他的华贵。
他轻笑,走过来:“来送岳父一程。”
“大皇子说笑了,草民不敢高攀。”
秦佑铭低笑不语,自顾自的坐下倒了杯酒。
他的神态随意,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郭茂并不怕他,于是也坐下来:“大皇子这毒,可是医好了?”
他嘴角带笑,喝着酒,却并未回答郭茂的话。
郭茂眯起眼:“大皇子,琪钰是真的爱你,只不过用错了方法。”
“可这毒,不是郭大将军给的吗?”
“你……”郭茂的表情微动,“大皇子说的什么话。”
“郭将军便是太心软,若那毒早点给我服下,不就没今天的事了。”他语气懒散,像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
这一次,郭茂是真看不懂他了。
“对了。”秦佑铭把玩着空酒杯,“那毒不像安月的东西,看着怎么像是。”他似是想到什么,而后笑着看他,“玄武的东西。”
郭茂猛地站起身:“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黑夜寂静可怕。
眼前的男人明明在笑,眼里却带着与夜一般的暗。
他的语气依旧是漫不经心的:“不知郭老将军,可还记得八年前的杨山景一战?”
郭茂完全没想到他竟会提起这个!
这可是玄武与安月的大战,更是他巩固权力的至关一战。
“大皇子提那件事做什么?”
“郭老将军敢说那场战,赢的光明?”
郭茂想起了那日的嘶喊。
火光四射,刀光剑影。
所有的吼叫最后都埋没在了山上。
那里最终成了乱葬岗,埋葬着十万孤魂。
郭茂却嗤之以鼻:“玄武聿程军也不过如此,大皇子提起此事是想说什么?”
秦佑铭捏着酒杯,慢慢抬起头来:“那场战怎么赢的,郭老将军当真问心无愧?”他站起身,“杨山景上乱尸遍野,你当真无愧?”
秦佑铭的身高比郭茂高出半个头,他一站起来,气势逼人。
郭茂看着他漆黑的眼,下意识后退一步。
越看这双眼瞳,越觉得不对劲。“你……大皇子……你……”
秦佑铭的脸上再无半点笑意,沙哑着声:“十万聿程军死于非命,你当真无愧!”
——“太子,过了明日,待安月玄武两国归一,天下也算太平。”
——“太子,属下不想打战,想过好日子。”
——“哈哈哈!只要有太子在,这天下便有好日子!”
秦佑铭的双眼血红,脑海中不断响起那些话语与笑脸。
——“娘子快生了,待属下回去就能当爹,到时太子可要赏脸来寒舍喝一杯。”
——“还是娘亲煮的饭好,待明日那战打完,我就给娘亲换个大宅子。”
秦佑铭装不了若无其事。
因为他的命不是自己的!
郭茂几乎站不稳,面前的这双黑瞳突地与杨山景上那个少年的瞳孔重叠在一起,他惊吓出声:“你……你究竟是谁!”但……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哈。”
漆黑的夜中,这声冷笑显得毛骨悚然。
那个男人站在烛光下,像要人命的阎罗王。
“郭茂,你以为我忍你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郭茂的脑海里十分混乱,仍然不敢相信这件事。
他只听见了那幽森的声音。
“你是时候,该陪葬了。”
下一秒,一道光影闪来,动作极快直往他脖子刺去。
他躲闪不及,气息消散的那一刻,他举起手:“你……是你……”
郭茂闭上眼的那一刻,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的瞳孔!
他的双瞳与当年杨山景上,那名风姿卓越的少年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那个少年的眸子里泛着光明与柔和。
而眼前这个男人,却像是地狱里的罗刹,装载着黑暗与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