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公子轻哼了一声,低头查看了星危的伤势一番。随手点了挤出穴道才扔过一个药瓶给旁边的下人道:“给他上药。然后做一些补血的东西就行了。”弦歌公子出品的止血疗伤的药自然是有奇效的,星危的伤也只是流血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
一番忙碌下来,将三人的伤势都处理好了,弦歌公子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暴躁,“卫君陌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因为失血,南宫墨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淡笑道:“能回来的时候自然就会回来了。师兄,这事儿也怪不得他。”
“哟?”弦歌公子冷笑着嘲讽,“咱们家墨儿还真是变成贤妻良母了。瞧你那一脸出嫁从夫的模样,为兄我看着牙疼。”
南宫墨无辜地笑道:“师兄吃什么了?太酸的东西吃多了会倒牙的。”
“哼!”
南宫墨靠近曲怜星特意拿来垫在椅子后面的垫子上,望着俊美的容颜上犹带怒气的弦歌公子轻声道:“师兄,这次谢谢你了。”若不是师兄提供了许多药品的话,守城的兵马只怕会更加艰难。师兄虽然性格任性不羁,但是却从未将自己的毒用在这种大规模的两军交战的战场上。这是身为一个医者最后的底线。这就类似于,前世公认的战场上不得使用生化武器一般。未必都会去做,不过是看谁更能守住底线罢了。这一次,师兄却是为了她们而破例了。
弦歌公子不屑地轻哼,“本公子只是不想才刚满月的两个小家伙就没了亲娘而已。”
南宫墨淡笑不语。
长平公主看着她一身的血迹直皱眉头,“无瑕,你快回房去休息吧。你这个样子……”
弦歌公子挑眉道:“公主你不用管她,她皮糙肉厚没那么容易死。”
南宫墨磨牙,这是对受伤的师妹该有的态度么?难怪你年纪一大把了还找不到愿意嫁给你的姑娘了。
被人扶着回到院子里有些昏昏沉沉的睡去,等到南宫墨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早就已经暗下来了。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知书和鸣琴端着汤药和饭菜站在窗前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南宫墨笑了笑,问道:“什么时候了。”
知书道:“已经是亥时了,郡主这一觉睡得真长,可是这几天累着了?”
南宫墨苦笑,以她的身体再累也不至于一口气睡了六七个时辰。分明是师兄在上药里给她加了别的药。明白师兄的好意,南宫墨也不能说什么,只是问道:“我睡着的时候没什么事吧?”知书笑道:“能有什么事?小公子和小小姐接到公主那边去了,有兰嬷嬷帮着一起照顾郡主尽管放心。燕王妃那边也有两位少夫人和永成郡主照顾着。对了,弦歌公子也去城楼那边帮忙去了。”
南宫墨点点头,没事就好。
“郡主还是快些喝了药,再吃些东西吧。”
南宫墨动了动肩膀,笑道:“师兄的药很不错,已经不怎么痛了。”
知书和鸣琴哪里是那么好骗的,“那么深的一道口子,就算弦歌公子给的真的是神药也不能几个时辰就愈合吧?郡主,还是用了药好好休息吧。”
无奈,南宫墨只得顺从的端起那碗味道极为精彩的汤药一饮而尽。弦歌公子的药味道一向是随心所欲的,同一副药,他可以让他变得甜蜜如糖,也可以让他比刷锅水的味道更让人反胃。这么多年下来,南宫墨终于能够理解卫公子为什么宁愿硬挺着也不想吃弦歌公子开的药了。
看她纠结的眉头两人也知道这药味肯定不太好。不过药么,本来就不好喝,难不成还能当是糖水?不过知书还是体贴地抵上了一碗温热的糖水给她。南宫墨赶紧接过猛地喝了一大口,这才喘过气来。看着两个一脸不解的丫头只能苦笑。
“郡主醒了么?”门外,曲怜星轻声问道。
知书回头去开门,“曲姑娘,秦公子。”门外站着的正是曲怜星和秦梓煦。
里面的南宫墨也听到她的话,扬声道:“让他们进来。”
秦梓煦和曲怜星进来的时候南宫墨正依靠在床头上喝粥,看她脸色还不错两人这才放下心来。南宫墨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曲怜星笑道:“睡不着,就来看看郡主醒了没有。正好碰上秦公子就一起过来了。”
南宫墨点点头,问道:“星危和柳寒没事吧。”
“有弦歌公子的医术和灵药,怎么会又是?”秦梓煦笑道:“郡主可知道你们今天出城去的战绩?”
南宫墨挑眉,秦梓煦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笑道:“三位今天一出城,可是杀了敌方一名指挥佥事,伤了一个副指挥使,虽然他是谢笠死
挥使,虽然他是谢笠死前刚刚提拔的。还有死伤了四五个校尉。”至于更多的虾兵蟹将自然排不上名号也没人去管了。不管怎么说,今天这突然的一击虽然未必能够改变幽州城的局势,但是对对方的士气来说绝对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南宫墨想了想,也只能满意了。真想要指望靠几个武功高手就扭转一场战争的局面,那是小说话本里才有的事情。就算真有,大概也不是她们这个级别的武功高手能够达到目的的了。
这么一想,倒也看开了莞尔笑道:“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好。”
曲怜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郡主这次实在是太冒险了,就算不去幽州城一时半会儿也破不了啊。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南宫墨轻咳一声,叹息道:“话是这么说,但是…谁也不能确定援兵到底什么时候能到,能够削减对方的兵力一点算是一点吧。总不能让幽州城真的沦陷了。夭夭和安安还小,我怎么能让他们这么小就陷入兵荒马乱之中?舅母现在又昏迷不醒……”
听她这么说,曲怜星也无话可说了。
秦梓煦轻叹一声道:“郡主胆识过人,秦某心悦诚服。不过曲姑娘也说得不错,郡主此次实在是太过冒险了。郡主可想过,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只怕…守城的那几位立刻便会崩溃,到时候,幽州城又该如何?”秦梓煦站得远一些,看得却更清楚一些。如今幽州城上守城的那几位南宫绪不用说,完全就是为了南宫墨的。萧千炽身为世子,但是本身性格并不坚强,若不是有南宫墨帮他撑着,他只怕也没有现在这样的冷静和坚定。至于萧千炯看似飞扬任性,对南宫墨这个表嫂却是极为信服和尊重。若是南宫墨出了什么事,这位只怕冲动起来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若是守将都乱了心神,底下的士兵还要怎么打仗?
南宫墨愣了愣,沉思了片刻方才道:“秦公子说的是,这次是我鲁莽了。”
秦梓煦苦笑,“郡主自然不是鲁莽的人,若不是无法可想郡主又怎么会出此下策,若是秦某有办法,又怎么会让郡主冒此风险?”
南宫墨耸肩,不在意地笑道:“既然你我都别无他法,就不必去在意此事了。横竖我们的平安回来了不是么?”
秦梓煦无言地点头,心中暗道:“平安回来了不错,我只怕卫公子那一关还是不好过啊。”
南宫墨又问了一些城中的大小事务,秦梓煦和曲怜星正要告辞,外面隐约传来一阵嘈杂声。南宫墨凝眉,“什么声音?”
“好像是…从公主院子那边传来的。”
南宫墨脸色微变,猛然起身就要掀起被子下床。知书等人下了一条,连忙拦住她道:“郡主,你干什么?”
南宫墨道:“母亲那边出事了。”
拦不住她,鸣琴只好飞快的取来披风披在她肩上,一边劝道,“郡主你别急,咱们的侍卫大都调到了公主院子里,公主和两位小主子都不会有事的。”
南宫墨沉默地出门,快步朝着长平公主院子的方向而去。身后曲怜星等人对视了一眼,也飞快地跟了上去。
长平公主院子里早已经是一片灯火通明,院子里一片混乱,一群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黑衣人正在与侍卫纠缠着。长平公主院中的侍卫都是原紫霄殿的杀手,武功高强自不必说。这些黑衣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拼杀起来武功竟然并不比侍卫逊色多少。他们人数也不少,而且不顾生死的冲向长平公主的房里。
房间里,长平公主脸色苍白神色却是少有的冷静坚定。她身后,兰嬷嬷紧紧地护住摇篮里的两个小宝宝,轻声哄着他们。外面这般的喧闹,两个宝宝自然也都醒了,但是却并没有哭泣。而是睁着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眼前兰嬷嬷慈爱的脸。
“一会儿若是刺客冲进来了,你们尽管护着两个孩子离开。”长平公主对身边不远处的四名黑衣侍卫道。
四个侍卫愣了一下,神色间有些犹豫。长平公主冷声道:“这是本宫的命令!”
“是,公主。”侍卫低头,拱手应道。
哐当一声巨响,大门被人从外面砸开,一个黑衣人从外面撞了进来正好落在了跟前的地上。旁边的侍卫毫不犹豫地上前,一道结果了黑衣人。但是大门既然已经打开了,再想要往里面冲就容易多了。很快,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带孩子走。”长平公主咬牙道。
两个侍卫上前一人一个抱起孩子,还没出门立刻就有几个黑衣人扑了上来。旁边的侍卫也跟着上前拦截,但是却有黑衣人源源不断的扑上来,这些人,果然是为了两个孩子来的。就连在一边的长平公主都没人理会了。
“保护小主子!”
侍卫们很快发现了刺客的意图,纷纷朝着这边围了过来。
被抱在侍卫的怀中,小宝宝睁着明亮纯澈的大眼睛不解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幕。显然并不能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被抱在怀里摇摇晃晃的感觉让他们觉得不太舒服,咿咿呀呀地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语。混乱中自然没有人理会两个婴儿的反应,一滴血不小心溅上了一个孩子的脸颊。有些温热的液体让小宝宝动了动小脑袋,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睡去了。
一只手飞快地转向侍卫手中的襁褓,但是他的手还没碰到
手还没碰到孩子背后一痛已经被人一刀砍翻在地,“快走!”一个侍卫握着刀沉声道。抱着孩子的侍卫点了点头,飞快地转身想要向墙外跃去,却很快被挡了回来。其中一个抱着孩子的侍卫甚至挨了一刀,眼前一黑就要失去意识。只能在最后的时刻将孩子抛给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同伴。
那名侍卫连忙飞身去接,脚下却被人狠狠地一把扯住,等到他踢掉身后的人的时候另一个黑衣人已经纵身而起朝着孩子抓去。
“找死!”夜空中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身在半空的黑衣人只觉得腹部一痛,低下头愣愣地看着自己腹部冒出大量的血水,然后颓然跌落到地上。夜色中,一个穿着湛蓝色布衣的中年男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持剑站在院子里,低头俯视着他。清癯的容颜,冷漠的眼神让他顿时感到自己仿佛尘埃一般的渺小,渺小地仿佛下一刻就会从这个世间消失一般。下一刻,他就真的完全失去了声息。
“闻先生!?”众侍卫纷纷松了口气,看到来人同时也是大喜。他们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只知道他是弦歌公子的师父,自家郡主的师叔。弦歌公子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这位的武功据说自家公子和郡主联手都不一定敌得过。有了他的出现,众人顿时士气大涨。
师叔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持剑在人群中纵横来去,不过片刻功夫身边的黑衣人就纷纷躺下了。没有躺下的人也离得他远远地显然不愿意招惹这个杀星。他们是死士没错,但是也不想死的如此的没有价值。师叔也不去追那些逃开的刺客,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怀中的宝宝刚刚被跑到空中原本嘤嘤地要哭,但是被师叔接到怀中之后却又安静了下来。甚至在师叔低头看他的时候裂开小嘴笑了起来。
师叔脸上冷肃的神色顿时也柔和了许多,低头轻轻拂去他脸上的那滴血迹。
“安安?”胆子这么大,应该是男孩子吧?在看看绣着浅紫色玉兰的襁褓,师叔挑眉,“是夭夭?”
小宝宝裂开小嘴笑得更欢快了。
“小丫头胆子这么大,有趣。倒是和你娘有些像。”师叔笑道。
“母亲!夭夭,安安!”院外,传来南宫墨急促的声音,南宫墨飞身跃入院中,看到抱着宝宝站在院中的师叔顿时松了口气,“师叔?”
师叔轻哼了一声,淡定地抱着孩子走过去,“受着伤,又跑出来干什么?”
南宫墨苦笑,两个孩子都在这边,她怎么可能不过来?”
另一个侍卫在同伴的护持下也将安安送到了这边,南宫墨伸手结果小安安正咬着手指呼呼大睡。师叔挑眉道:“你这一双儿女,倒是一样的心大。”
南宫墨小心的将孩子抱在怀里,这才有心情笑道:“心大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倒也是。”两人抱着孩子回到厅中,长平公主立刻冲了上来,“无瑕,孩子没事吧?”
南宫墨摇摇头,“母亲别担心,孩子没事。”
长平公主连连摇头,拉着南宫墨的衣袖道:“一定要小心,他们是冲着两个孩子来的。”
南宫墨眼眸一凝,师叔脸上的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看着南宫墨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人派来的?”
长平公主苍白着脸色道:“是千夜派来的人?夭夭和安安还这么小……”南宫墨摇摇头,“宫中禁卫是什么样的身手我见过,这些更像是杀手。”
“还是那个小子?”师叔挑眉,冷静的语气中略带杀气。
南宫墨无奈,“我想来想去,也只能是他了。”只是不知道宫驭宸又吃错了什么药了,居然会让人在这个时候来下手抢两个孩子,难道他认为劫持了两个孩子就能够影响到燕王府的决策?还是他只是单纯的看卫君陌不顺眼就是想要跟他死磕?
师叔冷笑道:“果真是觉得活腻了。”
南宫墨叹气,“可惜…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已经很久没有宫驭宸的消息了。虽然许多事情仿佛都有他的手笔,但是却很久没有收到过他确实可靠的行踪了。不过宫驭宸行踪素来隐秘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308、让,还是不让?
有师叔这个大杀器出手,再加上府中的侍卫很快赶到,毫无悬念的很快混战就平息了。那些黑衣刺客被杀的被杀,自尽的自尽,唯二还剩下的两个被送到南宫墨面前来的时候身上的骨头也都被打断的差不多了。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下巴也被卸掉了,只能用那一双无神空洞的目光望着眼前的人。倒不是下面的人先行对这些人用了刑,而是这些都是一等一的死士,不这样做根本就不可能让他们活着到南宫墨面前。只怕还不用等他们审问这两个人就已经自尽了。
南宫墨叹了口气,道:“将这两个人扔到城外去。”
坐在一边的秦梓煦有些意外,“郡主,不审么?”
南宫墨摇头,“审也审不出来什么,更何况…他们的来历我知道。但是我想要知道的,他们只怕是并不知道。”她自然是想要知道宫驭宸现在的下落,但是这些基本上可说是被派来送死的死士真的会知道宫驭宸的下落么?宫驭宸若是那么不谨慎,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南宫墨没说的是,以宫驭宸的性格和水阁中人的行事,这些人就算回去了,只怕也活不了了。
两个侍卫上前拎起两个刺客直接走了出去。
大厅里有些安静,长平公主受了惊吓早被劝着去休息去了。南宫墨含笑看着自家师叔道:“师叔,今晚多亏了你了。你怎么这么巧这个时候赶过来了?”师叔放下茶杯,轻哼一声道:“你留在翠微山那几个小子说发现水阁的人又开始有异动。这么晚了他们进不了城,我只得亲自走一趟了。”
南宫墨歉然笑道:“有劳师叔了。”
师叔不以为然,只是道:“幽州城的事情你最好能早些解决,你师父正闹着要进城呢。”自从幽州被围之后师兄就闹着要进城保护徒儿和徒孙了,要不是他自己武功不济只怕早就来闯城楼了。南宫墨掩唇笑道:“师叔尽管放心,师父那里有师叔照顾,墨儿很是放心的。”
师叔轻哼了一声,看了看南宫墨问道:“你的伤不碍事?”
南宫墨低头看看自己肩膀,摇头笑道:“已经用过师兄的药了,不碍事。”
“那就好。”师叔点头,想了想又取出几瓶药抛到南宫墨面前的桌上。坚硬的桌面上,那几个小小的药瓶轻巧的落下去竟是丝毫没有弹跳划落,仿佛被人轻轻地放在桌上的一般。南宫墨扫了一眼,都是极好的伤药,看起来是自家师父的珍藏。师父虽然一向嘴硬,但是对于她这个徒弟其实是极为大方的。
秦梓煦看看两人,犹豫了一下方才问道:“郡主方才说知道这些刺客的来历,这么说…这些刺客并不是金陵那位派来的?”
南宫墨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秦梓煦道:“秦公子怎么会这么想?”
秦梓煦晃动着折扇笑道:“虽然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会猜是金陵那位派来的杀手,不过,既然郡主特意这么说了,我也只好多想一些了。只是在下实在想不明白,现在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想要嫁祸给那位?”南宫墨摇头道:“倒未必是想要嫁祸给他。只不过是,现在这个时候无论是谁派来的人,第一个被怀疑的都肯定是萧千夜罢了。”
“那么…真正的幕后指使者是?”秦梓煦好奇。
“水阁,宫驭宸。”南宫墨倒也不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