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公子自然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跟他争执,直接将单子甩了回去,“回头去王府账房领钱。”
南宫绪抱着安安坐在一边,单手取出一本折子抛过去淡淡道:“这是这次守城的伤亡情况,还有幽州城布防方面我的一点建议,你觉得能用就用。”这次卫君陌看得倒是比弦歌公子的账单要仔细得多,只是南宫绪写的东西太多了一时半刻也看不完,看了几页便转手给了南宫墨。卫君陌抬眼看向南宫绪,沉声道:“多谢。”
南宫绪唇边微微勾了一下,没有说话。
秦梓煦看看众人,轻咳了一声笑道:“在下倒是没有什么事儿。不过,郡主…你之前承诺的守城百姓发放的奖励该兑现了。现在这个时候,燕王府最好还是不要失信于人。”
南宫墨失笑道:“多谢秦大公子提醒,这是自然的。”吩咐曲怜星和知书去取银票来,却被卫君陌拦住了,卫公子道:“不用,这些帐都从王府走。”
南宫墨一愣,道:“这些都是我亲自允诺的,并没有舅舅和舅母同意。而且,王府的帐只怕也不宽裕……”
卫君陌摇头,“不宽裕也要从王府走。”
秦梓煦笑道:“郡主,这事儿还是听卫公子的吧,他说的不错,还是走王府的帐比较好。”再看南宫绪也是一副赞同的模样,南宫墨耸耸肩送钱都送不出去,不用自己破财她乐的轻松自在,留着给安安和夭夭以后花也不错。
卫君陌等人的回归让南宫墨这个伤患轻松了许多。整个燕王府仿佛也恢复了从前的平和安定。南宫墨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看书,享受着许久没有的悠闲和自在。卫君陌一大早就被蔺长风等人请去讨论军中事务去了,因伤再一次被剥夺了所有事务的处置权的南宫墨只得成了燕王府内外最闲的人。
“郡主。”
宫筱蝶带着人从不远处走来,美丽的容颜上带着淡淡的情愁。前几天战事紧急,各个院子的人侧妃侍妾都被禁止随意出门,宫筱蝶或许是明白燕王不在自己也没有依靠,这些日子倒也十分规矩。倒是没想到今天会亲自来找上她。想起卫君陌的话,南宫墨倒是没有直接无视了她,坐起身来笑道:“原来是宫侧妃,有事么?请坐下说话吧。”
宫筱蝶谢过,在南宫墨对面坐了下来。有些担忧地问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听说郡主受伤了想来看看。还有…不知郡主可知道,王爷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南宫墨挑眉,宫筱蝶到底是谁她心里有数。不过…看这位此时满眼担忧的模样,该不至于真的对燕王殿下日久生情了吧?
平心而论,燕王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旧居高位保养的极好,气度能力更是鲜有人能及。迷倒几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倒是不在话下,但是这位…到底知不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宫驭宸手底下居然会有这么不靠谱的人?还是说,宫驭宸需要的正是她这份不靠谱和没心机?毕竟,没有心计就没有危险也更容易让人放心么。那么…如果她不是宫驭宸随手丢出来的弃子,宫驭宸认为可以制胜的杀手锏又是什么?
即使南宫墨心里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儿了,但是面上却依然是一片平和,“舅舅啊,听说就这些天了,不过具体是什么事却不好说了。侧妃是担心舅舅的安危么?舅舅身边高手猛将如云,不必挂心。”
宫筱蝶摇摇头,轻声道:“我自知这点担心实在是没有什么用处,只是…许久不见王爷,我一人在府中实在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南宫墨没什么诚意的安慰她,“舅舅很快就会回来,侧妃尽管放心便是。侧妃对舅舅情深意重,倒是让我十分感动。”宫筱蝶脸上露出一丝羞怯地笑容正要说话却见南宫墨脸上的笑容突然一边,更多了几分明丽和愉悦,“师兄,你怎么来了?”
回头,就看到一身白衣的弦歌公子正沿着她方才的来路漫步而来。
弦歌公子白衣如雪,俊逸非凡。脸上带着一丝悠闲的笑意,目光落到宫筱蝶身上的时候让她忍不住晃了一下神。
“这位?”弦歌公子挑眉。
宫筱蝶轻咬了一下唇角,道:“见过弦歌公子,我们上次在蝶园见过。”
弦歌公子不以为意,“没什么印象。”不再看宫筱蝶,而是低头居高临下看着
高临下看着靠着大树坐着的南宫墨。南宫墨笑眯眯地伸手递出一杯茶,“师兄,请喝茶。”
弦歌公子走到另一边丫头放好的凳子坐了下来,道:“你倒是悠闲。”
南宫墨无奈地耸肩,“我忙起来师兄你不高兴,闲了你也不高兴。”给了他一个,你真难伺候的表情。
弦歌公子没好气地道:“没良心的丫头,你师兄为了卫君陌那混蛋忙得团团转,你就在这里说风凉话?”
南宫墨翻了个白眼,“是你这几天敲诈的东西太多,所以才忙的团团转吧?”
“啧…”弦歌公子嫌弃地看着自家师妹,“女生外向,不外如是。”
南宫墨笑道:“好了师兄,有什么话事情直说就是了。师妹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就免了。”弦歌公子道:“你舅母醒了。”
南宫大小姐忍不住磨牙,“你怎么不早说?”说着就先要起身,却被弦歌公子直接拦住了,“先别急着走啊,咱们先谈谈医药费的问题。”
“这不是应该跟燕王府谈么?”南宫墨疑惑。
弦歌公子冷哼一声,“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觉得本公子会帮他们救人?”
“好吧。”南宫墨叹气,“师兄想要什么?”
弦歌公子道:“听说早些年,先帝赐予了燕王一株九叶凤凰草。”南宫墨眨了眨眼睛,好像有点耳熟。弦歌公子没好气地往她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当真是一孕傻三年?给我好好想!”
“师兄,自从我成婚之后你就对我越来越暴力了。”捂着额头,南宫墨不满地道,弦歌公子冷笑,“我倒是想要对你温柔,可惜你家相公不答应啊。”
南宫墨揉揉其实并不疼的额头,道:“九叶凤凰草,每株九叶,形如凤尾,色绿,叶尾有花纹,性热,五毒,可治久病体虚。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药材啊,你怎么知道先帝赐给过燕王府?就算有也用了吧?”名字听着挺唬人,但是嫁给比人参之类的还要低一点,充其量难见一点但是却也称不上珍贵。
“师兄你要来干什么?”南宫墨有些好奇地问道。
弦歌公子道:“你懂什么?当年先皇赐给燕王的那株据说已经有将近百年的年份,整株草质如美玉。”
南宫墨惊讶,“这倒是有意思了,我记得…九叶凤凰草是一年生的药材吧?年年生年年死,哪来的上百年年份?”
“所以,去帮我拿来。”弦歌公子毫不客气地指使师妹道。
南宫墨耸耸肩,“如果有的话,我回头问问舅母或者舅舅。”反正她没有听说过燕王府有这个东西。不过,一般的医者只怕连用都未必知道那玩意儿怎么用,所以如果真有的话应该还在吧?两人自顾自的话说,却把宫筱蝶晾在那里没人理会。宫筱蝶也不觉得尴尬,直到南宫墨起身要走方才有些急急忙忙地跟两人告辞。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南宫墨茫然,“她只是来问我燕王舅舅什么时候回来的么?”
弦歌公子懒懒道:“你怀孕的时候不也一样想卫君陌?”
“咳咳…”南宫墨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瞪着眼前的人,“她怀孕了?!”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弦歌公子挑眉。
“别告诉我,隔着这么远看一眼你就知道她怀孕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南宫大小姐觉得自己这辈子真的可以不要在学医这件事上下功夫了,这哪里是不努力,分明是资质愚钝啊。弦歌公子以看傻子的目光看着自家可爱的小师妹,“怎么可能?我只是路过蝶园的时候正好闻到她身边的丫头拎着的药里面有安胎药的味道而已。”
“……”
311、她们说了算(一更)
燕王妃醒了是大事,南宫墨过去的时候燕王妃正在跟三个儿子说话,就连孙妍儿和朱初喻两个儿媳妇也只能在外厅等着。南宫墨自然也不会着急进去,不过还是稍微有些不道德的利用自己内力深厚的优势听了一下,不过是燕王妃在教训三个儿子要兄弟有爱和睦之类的。听了几句南宫墨也就没有在听了。
陈氏也被人带来了大厅,萧千炽一日没有休她她就一日都是燕王府的世子妃。所以虽然被关了起来,但是这些日子倒也没有人敢虐待她。只是饶是如此,陈氏整个人却依然消瘦的厉害,许多日子不见阳光,脸色也苍白得很,目光愣愣地一点小小的动静就能让她惊慌如惊弓之鸟。显然整个人的精神都已经紧绷到了最严重的地步。
好一会儿,陈氏仿佛才终于反应过来了。扑过来抓住南宫墨的裙摆道:“表嫂,表嫂…求你救救我。”
看着眼前的女子,南宫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一个原本年纪尚不足二十的妙龄女子,陈氏此时的模样看上去倒像是三十出头了。
朱初喻垂眸,慢条斯理地道:“大嫂,你就别为难表嫂了。出了这种事情别说是表嫂,就是咱们亲妯娌之间只怕也是无能为力的。”
陈氏猛地抬头,眼带绝望地望向朱初喻。朱初喻抬眼,“大嫂,我们真的无能为力。”
陈氏侧首,望向南宫墨。南宫墨默然无语。
孙妍儿端坐在椅子里,默默无言。这些事情她一向说不上话,如今唯一的希望也只是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罢了。虽然也觉得陈氏有些可怜,但是孙妍儿心里明白,伙同外人毒杀婆婆这种事情,莫说是在燕王府,就算是在寻常人家陈氏只怕也是难逃一死。她们这些做儿媳妇的就更没有说话的余地了。
见三人都不说话,陈氏终于彻底的绝望了。
“我知道你们都想要我死!”陈氏尖叫道:“是不是?你们都巴不得我早些死了是不是?特别是你…朱初喻!你早就恨不得害死我和世子,你好当上燕王府的世子妃是不是?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朱初喻挑眉,“大嫂,你这话言重了。是我们还有母妃险些被你害死了。”
“贱人!你……”
“住口!你们都进来。”里间,传来燕王妃含怒的声音。
三人起身,走进了燕王妃的寝殿。两个丫头也上前拉着陈氏进去。
“见过母妃。”
“舅母。”
燕王妃靠在床上,昏迷了这么多天燕王妃消瘦的比陈氏还要厉害。或许是方才动怒的关系,苍白的脸上还有一抹不正常的红色。看到南宫墨,燕王妃脸上才有了一丝笑容,“无瑕,这些日子的事情炽儿和炯儿都跟我讲过了。多谢你了。”
南宫墨摇了摇头笑道:“舅母醒来了就好,舅舅也快要回来了。如今大家一切平安就是皆大欢喜。舅母和表弟弟妹们有话要说,无瑕先告退了。”
“别。”燕王妃连忙阻止了她,道:“又不是什么私房话,你身上有伤坐下说话。等等舅母还想跟你说说话儿了。”
南宫墨只得点头,在燕王妃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燕王妃目光这才转向跪倒在地上的陈氏,脸上的笑容也顿时消失无踪了。即使因为一场中毒昏睡而显得比从前消瘦虚弱了许多,但是燕王妃执掌燕王府多年,眉宇间却依旧带着一股令人臣服的威仪。当她不笑的时候,偶尔甚至会让人有一种乍然看到了燕王殿下的感觉。陈氏就是在这样的目光下簌簌发抖。
燕王妃看着这个儿媳妇,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再晕过去一次。看她脸色不好,三个儿子连忙跪下,“母妃息怒。”三个儿子一个儿媳妇跪着,剩下的两个自然也不能闲着。朱初喻和孙妍儿连忙也跟着跪了下来,南宫墨摸摸鼻子感觉自己高高在上的有点尴尬。她虽然用不着跪,但是这么坐着也有些难受。正要起身却被燕王妃一把按住,“无瑕,你坐着。你们也起来。”
萧千炽等人这才起身,萧千炽道:“都是儿子不孝,求母妃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
燕王妃在心里叹气,跟燕王不喜长子不同,燕王妃却是最心疼这个大儿子的。身为世子的责任本就重,偏偏还不得父亲喜欢,三个都是自己的儿子燕王妃也尽力一碗水端平。她和燕王都是性格强势的人,千炜和千炯也都是随了父母,偏偏这个长子…燕王妃也只当是因为萧千炽年幼时自己帮着接管王府事务忽略了儿子造成的,心中也更多了几分愧疚。
如果萧千炽的妻子能够有她做主她一定会为儿子寻一个何时的妻子,但是很可惜燕王府世子妃并不能由他这个王妃做主。而是由先帝赐婚的。先皇给儿子们选媳妇的时候还能有先皇后帮着斟酌,等到给孙儿们赐婚的时候先皇后早就仙游了。所选的,不过是家世,才貌,名声而已。至于能力,手腕,心性,做皇帝的谁有空去一一考察适量?性格合不合适?能不能撑得起世子妃乃至燕王妃这个命好?十四五岁的姑娘又哪里就能看得出来?
这几年燕王妃自认也是在尽力教导这个儿媳妇,可惜陈氏总是不满意。整整两三年时间居然都没办法完全融入幽州的贵妇圈子里,而这,朱初喻和孙妍儿只用了三个月。南宫墨根本没话功夫,她做自己要做的事情,自然就会让所有的贵妇闺秀们仰望羡慕。
你不肯睁开
你不肯睁开眼睛看别人,又怎么能指望别人把你看进眼里?
到现在,陈氏闯下了这样的大祸也算是到头了。
“陈氏,你有什么话要说?”燕王妃平静地问道。
陈氏惊慌地叫道:“母妃…儿媳冤枉,求母妃明鉴,我没有下毒…呜呜,我真的没有想要害死母妃啊。”
燕王妃微微点头,“我相信你没有想要毒死我。”主要是,陈氏没有这个胆子。陈氏一愣,脸上现出狂喜之色。但是还没等她高兴完,只听燕王妃继续道:“但是…你觉得与外人勾结是小事么?并不是说,被人利用了你就可以当做完全无辜的。你若是有丝毫的功夫想起自己是燕王府的世子妃,会出这样的事情么?”
陈氏脸上现出一丝难堪,“我…我没,母妃…我……”
燕王妃看着她道:“我知道你害怕,我也害怕。出了这样的事情,你问问你的丈夫,你的小叔,你的弟妹。甚至你问问无瑕,她们怕不怕?她们都怕,但是她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位置,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母妃,我知道错了…”陈氏哀求道。
燕王妃摆摆手,道:“罢了,事已至此再多少什么也是无用。世子妃病了,不宜跟世子住在一起,以后就去回音阁住吧。没有我和王爷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出。带下去。”
“是,王妃。”
陈氏惊恐地挣扎着,“母妃,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
“堵上嘴,带走!”
门外,两个身体粗壮的婆子进来,干净利落地用帕子堵住了陈氏的嘴将她拖了出去。
“母妃,就这么放过……”萧千炯不服气地道。
“够了。”燕王妃揉了揉额边,道:“炯儿,她再有错也是你大嫂。”
萧千炯不屑地撇撇嘴,道:“我可那种大嫂。”
“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我跟无瑕说说话儿。”
燕王妃赶人,众人只得走了。只是萧千炯临走时还嘟哝着母妃一醒来就只要表嫂不要儿子云云。
“无瑕,让你见笑了。”几个人鱼贯而出,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燕王妃才收起了脸上的肃然,多了几分疲惫和无力。
南宫墨扶着她往后考虑一些,又调整了一下身后的枕头才道:“舅母言重了,这次三位表弟都很懂事。表现的也很出色。”
燕王妃苦笑,“无瑕可知道我为何放过陈氏?”
陈氏做出这种事情,燕王妃身为婆婆又是受害人居然还饶了她一命。以后虽然没有了自由,但是以燕王妃的性格既然现在没处置以后也断然不至于苛待她的生活的。这个结果,即使是南宫墨也不得不说十分宽厚了。
南宫墨沉思了片刻,道:“是为了千炽?”
燕王妃叹息,“我就知道你想得最明白。炽儿无论如何也不能有一个毒杀婆婆的妻子啊。若是让外人知道了…炽儿以后的路就更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