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不是怕死,只是怕不能亲眼看见石步原死,他对石步原恨到极致,但为了取得石步原信任,这些年也做了不少恶事,是注定难逃一死的,他唯一的心愿,就是亲眼看石步原被绳之以法。
不多时,何清就发现了书房外的几名护卫被点了穴,登时,他的脸色大变,正要唤人时,燕文灏却先他一步冲了出来,单手掐住了他的脖颈,一个用力,便杀死了他。
何清瞪着眼软倒在地,大概是死的非常不甘。
然而何清虽死,但石步原布置在书房周围的人却也已经察觉,此时拿着兵器纷纷跳了出来,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了起来,加起来竟有二十几人之多。
这番情况下,躲在暗处的暗二和暗四自然也都跳了出来,一左一右护在了燕文灏的面前。
眼见如今的情形,谢景钰皱着眉,便要把怀中的账册交给燕文灏,让他一会先行离开,却被燕文灏阻止了,“你的轻功高于我,此事要尽快不能耽搁,自然该是你去。”
谢景钰正要反驳,却见燕文灏已经不理他,径自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和人厮杀了起来。
知道自己是无法改变燕文灏心意的,谢景钰不由轻叹了一声,便干脆把账册和书信交到了暗四的手中,让他直接离开去找姜溪。
他是怎么都不可能丢下燕文灏的,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保护燕文灏。
自然,敌方有二十几人,且闻讯而来的护卫越来越多,燕文灏、谢景钰、暗二对付地越来越吃力,眼见继续这样下去,很快就会传到石步原那里,三人都眉头紧锁,越发奋力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落下了十几个黑衣蒙面人,个个武功高超,并且下手都是招招致命,帮起了燕文灏他们。
谢景钰和燕文灏看了,不由心生诧异,不过他们心里虽有疑惑,但这时哪里还有心思去询问,既是有了帮助的人,瞬间便轻松了许多,约莫一盏茶后,他们就找到了空隙,使了轻功,一左一右抓着徐达,离开了总督府。
燕文灏在外头转了一圈,甩开人后,就换回了原来的衣裳,顺着原路,回到了总督府。
而于此同时,姜溪带着一队的人马,也赶到了总督府门口。
※※※
花园里。
石步原听了下人的禀报,脸色瞬间大变,他一把将怀里的幼子丢到了一旁奶娘的怀里,站起来就要赶去书房,只是他才走了几步,就发现四周忽然都安静了下来,众人俱是震惊地看向拱门外,满脸惊骇。
心下一沉,石步原转过头,便看见拱门之外,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手持长刀的兵卒,正眼神冰冷地注视自己,犹如地狱修罗,可怖不已。
定睛一看,石步原又看见了站在兵卒前面的,身着一品官袍的姜溪,顿时脸色发黑,浑身溢满杀气。
姜溪冷眼扫了一遍院内的众人,目光在触及慕子凌时,多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移了开来,他长剑出鞘,冰冷的剑锋直直指向院内,朗声道:“在场之人,全部羁押,若有违抗者,依陛下旨意,就地斩杀——”
他的话音落下,庭院之内,众人皆是惊慌不已。
刹那之间,石步原已经冷静了下来,他站直笔挺,目光威严,厉声斥道:“姜大人好大的胆,本官乃江南总督,是陛下亲赐的二品官员,你如今随意带兵闯入本官府衙,又要缉拿本官客人,可有把本官放在眼里?可有把陛下放在眼里?!”
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若是无凭无据,倒是一笔重罪,但先前暗四已经把账册和信件都交给了姜溪,如今是证据确凿,根本不用理会。
姜溪冷眼看着石步原,一语不发,一挥手,便让士兵上前拿人。
见此,石步原就知道这是东窗事发,此时姜溪已然拿了证据,光明正大来抓他了。
石步原的眼神微闪,趁着混乱,忽然脚下一动,一下跃到了慕子凌身侧,一把抓过了慕子凌,将他挡在自己胸前,又单手捏着慕子凌的脖颈,冷笑道:“姜大人,这位想必也是你的手下吧,本官倒要看看,你顾不顾他的性命,敢不敢动手!”
他先前便注意到了,姜溪的视线在这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会,他倒要赌上一赌。
秦毅迟了一步,眼见慕子凌被石步原擒着,心里更是担心落雨在暗处,会贸然出手。
姜溪倒是面不改色,他冷声道:“石步原,今日你已是在劫难逃,何必多增加罪孽。”
石步原冷笑不已,手上却猛地用力,慕子凌只觉得呼吸不来,眼前出现了一片漆黑,犹如前世,他死时的情形,他张了张嘴,想唤一声燕文灏,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发不出声响,只是觉得越发难受,不一会,就再没知觉了。
燕文灏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番场景,当即目眦尽裂,愤怒滔天,但他到底没有失了理智。
将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借着疼意,燕文灏告诉自己不能轻举妄动,他隐在人中,思考着对策。
突然,燕文灏看见了不远处的奶娘惊慌不已地抱着石步原的幼子,心思一动,立即便一个纵身跃了过去,又一掌推开了奶娘,抱走了小孩,寒声道:“石步原,你且看我手中是何人?”
看到燕文灏已然归来,姜溪松了一口气,他松了松握紧的手,他本是要下令后退了。
闻声,石步原转过头,他看着燕文灏手上的孩子,眼神一暗,脸上的也肌肉抖了抖,稍时,他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已是冷血无情的模样:“如今我自己都性命难保,难不成还会顾及一个庶子?不过你若是敢动他分毫,我立刻就结果了此人性命。”说完,他狞笑着,手上又用力了些。
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慕子凌,燕文灏心疼无比,他眼神一冷,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小孩,蓦地就朝着石步原丢了过去,石步原见自己幼子被抛了过来,瞳孔一缩,下意识便想去接住,终于露出了一点破绽。
正是这时!
燕文灏一把抄过桌上的筷子,将内力汇集在了手上,然后猛地朝石步原掷了过去,筷子带着极强的内劲,重重地钉在了石步原的手腕、肩胛和大腿三处,他惨叫一声,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
石步原手上无力,再也抓不住慕子凌,在不远处等待机会的暗五便飞身跃了过来,一把接住了软倒的慕子凌,又抱着慕子凌来到了燕文灏跟前,小心翼翼地将他交给了燕文灏。
而稍后一步的落雨也堪堪接住了即将落地的小孩,将小孩抱到了一边。
石步原身受重伤,再也无法反抗,命人抓起他后,姜溪便转身想去寻燕文灏,但就这一眨眼的功夫,燕文灏和秦毅他们就都已离开,轻叹了一声,姜溪收回思绪,继续办正事起来。
这一次,来给石步原幼子庆贺周岁宴的,足足有百人之多,其中有不少都是江南各地的官员,如今统统落了大狱,只等姜溪一一审问过后,就能立案上奏,将人押往京城,由燕帝下旨治罪。
至于苏州城里的异族人,姜溪也下令全部捉拿了起来,待查验身份之后,若只是普通商贾、百姓,便直接押送他们返乡,若是有跟石步原勾结的,就也一并送上京城,交给燕帝发落。
至此,以石步原为首的江南一派皆已肃清完毕,江南官场,将会迎来一片清明。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这部分了,下一章准备回京╰(*°▽°*)╯
第138章
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慕子凌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去。仿佛是又回到了上一世,他饮下毒酒之后,独自徘徊在无边无际黑暗之中的情形。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慕子凌控制不住的害怕。
他怕自己再也醒不过来,怕自己再也见不到父亲,也怕再见不到燕文灏。
两世为人,他才品尝到了那种被人深深爱着、宠溺着的美好,让他怎么能就这么甘心离开?
心里藏着执念,慕子凌忍着恐惧,独自在这片黑暗中走了许久,不知何时,在他的眼前忽然亮起了一道光亮,很温暖,又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引着他走了过去。
循着光亮,慕子凌缓缓睁开了眼,让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后,他就稍稍偏了一下头,想要出声唤人,但他刚发出一点声音,便发现自己的嗓子疼得厉害,而且只能勉强发出很微弱的声音。
微微皱了皱眉,慕子凌在看到床边放置着的玉磬后,便探出了一只手,轻敲了一下,顿时就有清脆的声响发出。
一直侯在外间的阿临和多元听了声响,连忙就疾步走了进来,在看到慕子凌已经清醒后,阿临登时就红着眼眶要扑过去,幸好多元拉住了他。
“公子,您终于醒了……”站在原地,阿临哽咽着,眼泪却落了下来。
对阿临安抚地笑了笑,慕子凌又看了看四周,却没有发现燕文灏的身影,便忍不住抬起手,比划了一下,询问燕文灏去了哪里。
尽管慕子凌醒来了,但还是非常虚弱,又大概是刚刚经历了那种漫无边际黑暗中的恐惧的缘故,此时的情绪上也比较敏感,如今没有看到燕文灏,心里便不禁生出了些许失落起来。
大概猜到了慕子凌想要询问什么,多元上前了一步,回答道:“殿下就在隔壁的屋里。”
抬手擦了擦自己也有些发红的眼角,多元忍着泪意继续说道:“您昏迷了三日三夜。在您这昏迷的这三日以来,殿下一直衣不解带、不眠不休地守在您身边,也没怎么用膳,方才谢将军实在看不下,又担心殿下身子会受不住,便强制带走了殿下,想让殿下去休息几个时辰。”
听完了话,慕子凌心里一疼,虽然此时在多元说来,仅仅不过寥寥数语,但他能够想得到,在他昏迷的这几日,燕文灏到底是如何焦急,守在他身边时,又是什么样的情景。
抬起手,慕子凌正准备比划什么,但他刚抬起眼眸,便看见燕文灏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屋内,而下一刻,他便被燕文灏紧紧抱进了怀里。
用力地抱着自己怀中失而复得的宝贝,燕文灏揽在慕子凌腰间的手,不断在收紧,收紧,他恨不得将怀中之人直接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再也不分开。
轻蹙了一下眉,慕子凌觉得有些难受,但是一想到自己这几日在黑暗中独自寻觅时的无助和彷徨,便又忽视了一切,忍不住继续往燕文灏的怀中钻了钻,去贴近这份温暖。
他还能醒来,真好。
两人就这么抱了许久,直到谢景钰和秦毅都闻讯赶了过来,见状发出了一声轻咳的提醒声,燕文灏才终于舍得松了松手,把慕子凌重新放回到床上,转而握住了慕子凌的一只手,又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眼里藏着满满深情,不愿移开分毫。
秦毅这几日一直非常愧疚,那日他如果不是一颗心都在落雨身上,以至于忽视了慕子凌,慕子凌怎么会被石步原擒住,又受了伤?故而这会儿,他看到慕子凌清醒来,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他朝着慕子凌深深作了一个揖,语带歉意道:“很抱歉,那日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慕子凌闻言,偏过头看了看秦毅,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又笑了笑,试着开口说道:“秦老板无需自责,此事不怪秦老板。”他虽然能够说话,但嗓子会疼,发出的声音也很小很小,几乎是近乎呢喃。
石步原当时是真的想置慕子凌于死地,是用了力气的,故而慕子凌的脖颈上,此时还留有那青色的指痕没有消去,看着可怖不已。
秦毅虽然听不清,但他能够看得出来,慕子凌并不怪他,这会儿要说的话,大概也是让他无需自责的话语。
不由心生暖意,秦毅对慕子凌又一次深深地作了一个揖,说了一声抱歉,然后才直起腰来,走至一旁。
朝慕子凌笑了笑,谢景钰倒是没有开口说什么,他在看见慕子凌平安醒来时,也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幸好,慕子凌平安无事。
谢景钰还记得那日,燕文灏抱着陷入昏迷的慕子凌回来时,脸色铁青,周身寒气逼人的模样,他实在想象不出来,倘若慕子凌当真出了什么意外,他这个师弟会作出何种疯狂的事情来。
这时,一名婢女领着一个大夫模样的老人走了进来,燕文灏见了,便移了移位置,给那大夫让出了一点位置,让他能够替慕子凌号脉,看诊。
经过了这几日,那大夫已然习惯了燕文灏此番寸步不离的模样,于是这回也是目不斜视,熟练自如地从药箱中拿出脉枕垫在慕子凌的手腕下,然后抚着自己的胡须,闭着眼,仔细地号起脉来。
号完了脉,大夫又仔细地查看了慕子凌的颈部和喉咙,之后便对燕文灏拱了拱手,说道:“病人能够醒来,就已无大碍了,嗓子也只需要仔细保养,再过七八日,就能正常说话了。”
闻言,燕文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点点头,感激道:“谢谢大夫。”
秦毅看了,便唤了一名下人来,转头对他吩咐道:“去支一百两银子来,赠予这位大夫做诊金。”
“是。”那下人应了一声,便引着这名大夫离开了。
那名大夫离开后,谢景钰和秦毅又站了一会,之后就也找了借口离开,临走前,谢景钰还顺便带走了红着眼圈,不愿离开的阿临,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了慕子凌和燕文灏两人。
抬起手,慕子凌摸了摸燕文灏的脸颊,在看到他眼底的青色和藏不住的疲倦后,心里不禁一疼,“抱歉……”
如果不是他没有保护好自己,怎么会害得燕文灏憔悴成这般模样。
包住了放在自己脸庞的手,又把它抓到自己嘴边亲了亲,燕文灏轻声道:“该是我道歉才是,我明明说了,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害的……是我食言了。”
慕子凌摇了摇头,安慰地笑着:“勿怪你,出了事,本是你我都不曾料到的,你无须自责,也不要自责。”
对于慕子凌而言,这会儿说话其实还是有些太过勉强了,他的话音落下后,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又伸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脖颈处。
见状,燕文灏心里一疼,疼惜不已道:“谦和你不要说话了。”
顿了顿,燕文灏的视线又落在了慕子凌脖劲处的那处青色指痕上,眼里闪过一丝冰冷彻骨地寒意,他伸出手,轻抚上了那痕迹,冷冷道:“我定会让石步原付出代价的。”
轻摇了一下头,慕子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触及到燕文灏那双担忧和不赞同的眼眸时,换成了用手势比划,他道:“石步原所犯之罪,株连九族都不止,你又何须再脏了自己的手,便让陛下去处置他,就够了。”
说罢,慕子凌又含着笑看了燕文灏一会,软声撒娇道:“我有些倦了,文灏你上来陪我睡一会可好?”
微微颔首,燕文灏道:“好。”
燕文灏知道这是慕子凌心疼自己,变着法想让自己能够睡一觉,故而点头后,便起身自己脱了外衫,只留里衣上了床,又伸手将慕子凌揽进了怀里,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和唇瓣,而后才满足地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又是担忧无比,如今慕子凌已经平安醒来,燕文灏放松了下来,终于是熬不住了。
他睡的很快,也很沉。
而慕子凌刚醒不久,此时也还虚弱着,所以在燕文灏入睡之后,便也跟着闭上了眼,不过片刻,就重新睡了过去。
※※※
卧床养病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过了三日。
慕子凌的身子底子虽然单薄,但好在还很年轻,而且自从初入苏州染上风寒后,燕文灏便一直是汤汤水水不断地替慕子凌养着身子,如今到底是见了成效,三日时间过去,慕子凌就已经好了不少,说话时,嗓子也不会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