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果然笨蛋就是笨蛋,连名字都记不住,我们见过面。”对方明显有些气急败坏。
“哦。”风默应了一声,顿了一会儿,“不记得了。”
“你!”男生气急,随即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时收敛起脸上的急躁,恶声恶气道:“听好了,我叫聂争。再记不住揍你!”
风默这才想起这是那封粉红色信封的主人,看了一眼聂争手里的粉色手帕,风默木着脸眨了眨眼。
原来除了颜倾情,还是有男生喜欢粉红色的,真神奇。
“快点拿着。”聂争拉过风默的手把手帕塞到他手上,然后就顺势握着不放了,嘴角翘起露出个小小的微笑。
风默完全没反应,抽回手拿着帕子把手擦干,认真道谢:“谢谢。”然后就是例行公事般的道别:“我走了。”
“……”聂争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应该说什么,直到脑海里另外一个声音焦急地出声催促,方才快走几步赶上风默,跟他并肩而行。
一边走一边悄悄打量男孩侧脸优美的弧度,聂争心里觉得满意,又往风默身边靠近了些许。
一直等在外面的印只是打量了一下聂争,确定对方对风默无害甚至可能还对风默有好感,便不再管,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
风默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漆黑的眼睛有些湿润,他刚刚其实是强打起精神出来的,这会儿不用撑着说话了便又觉得困倦,微低着头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聂争一直沉默地盯着他的脸看,直到接近教室门口,才猛地伸手拉住风默的手臂。
“喂!圣诞节你来我家玩吧。”他盯着风默的眼睛认真地说话,“我给你做烤鸡吃,给你买蛋糕,我们可以去堆雪人。”
风默愣了愣,不太明白对方怎么就突然邀请他去玩了。
事实上风默对人的记忆一向不是很深刻,除了枫无凛,其他人在他脑海里基本都是一个模糊的影像,遇到的时候需要有个显著的特征提醒才能想起来对方是谁、又发生过什么事。如果对方经常出现在他面前,他想起来的次数变多,印象就会稍微深刻一些,但依旧不会很上心。
哪怕他过目不忘,也改变不了他和人相处时注意力不集中的问题,永远记不住人,也想不起来要去记,这也是前世让他的心理医生极其头痛的一点。
像风默这样的患者,思维自成一个世界,其他人要进入是非常困难的,他自己没有改变的意识,别人也无从下手。
枫无凛能成为唯一进去的那个人,耗费的心力不是一点半点。
所以在风默看来,他和聂争仅仅只是见过一面,对方给了他一封“情书”,加上今天聂争知道他没手帕用送了他一条手帕,然后就没有其他交集了。
枫无凛说,不能随便答应陌生人的邀约。
“圣诞节……我应该在家过。不去了。”风默最后还是实话实说。
聂争却不满意这个答案,他握着风默的手臂靠近了些许,焦急地补充道:“在家玩和去我家玩差不多的,我可以带你去滑雪,烧烤,白天的时候出去赏雪,晚上我们在家看书,你不是很喜欢学习吗?我们可以一起复习。”
风默挣了挣手臂,没挣脱,只好停下来认真回答:“我要陪家人过,不去了。谢谢你。”
聂争皱了皱眉,脑海里那个声音又按耐不住开始叫嚣。
“我说了你根本说服不了他,这男孩根本不像表面上看那么好说话,他可比你固执多了。对付这样的,就要比他更强硬,先把人搞到手再慢慢哄,不怕他不死心塌地……”
“你给我闭嘴!我怎么追求枫默是我的事,别多管闲事。”
“呵呵,我多管闲事吗?我比你更想尝尝他的味道,想想看,他在情事上一无所知,就算被碰也肯定不懂得反抗,然后我们一点点把他调教成自己最喜欢的样子,多美妙!”
“够了,我才没你想的那么肮脏!再说话晚上就别想出来了!”
聂争恼怒地在心里咆哮,努力压抑着体内的躁动,不再去关注那个声音的情绪,只是殷切地看向风默,绞尽脑汁地想找个足够吸引对方的理由。
然而风默等了半天见他不再说话,以为是已经放弃了,便松了口气,将他的手拉开,自己揉着眼睛往教室里走。
聂争顿时急了,伸手又要去拉他,却突然被人拦住,他不耐烦地转头看向拦住他的男人,觉得有些眼熟,片刻后才意识到这是慕容秋影天天带在身后的保镖。
“有事吗?没事的话让让,别挡道。”
聂争本来脾气就非常暴躁,加上体内的另一重人格天天在刷存在感,还时不时就搞突然袭击抢夺身体的控制权,整天教他必须这样做或者那样做,烦不胜烦。因此他极端厌恶要做某件事的时候有人阻拦,特别是这件事是他迫切想做的事情的时候。
风默是他喜欢的男孩,他面对对方的时候下意识地就会控制自己的情绪,用更加温和的态度去和男孩相处,还时时刻刻警惕着身体里另一个人,就怕一个不小心把人放出来了像上次那样差点吓到风默,但是这些小心翼翼和温柔体贴都是建立在对方是风默的情况下,换成其他人他连一丝一毫的耐心都不会多给。
印并不在乎聂争恶劣的口气,在他眼里不管是枫默还是眼前这个聂家小少爷,都是孩子,根本不需要计较。于是他依旧非常沉稳地回答:“快上课了,默少今天有点累,要收拾东西提前回家,聂少还是改天再找他吧。”
“别那样叫我!”聂争听到对方的称呼时嫌恶地皱了皱眉,“聂少”这个称呼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一种侮辱。烦躁地扯开领带,聂争问:“他怎么了?我要亲自问他。”
印回头看了一眼教室门口那抹高大的身影,从善如流地让开位置,让聂争可以看到他身后的情况。“默少的家人已经来了,如果你还想问,那就去吧。”
在聂争和印僵持的时候,风默揉着额头往教室走,却在进门的时候撞到一个硬邦邦却又温热的胸膛,他慢半拍地放下手正要开口道歉,就被面前的人勾着腰抱进了怀里。
有力的双臂扣紧他的腰,来人温热的呼吸撒在他耳垂上,风默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抱着他的人是枫无凛,身体行动快于思维,直接顺势环住了对方的腰。
枫无凛的怀抱非常温暖,风默疲倦地用脸蹭了蹭青年的颈窝,喃喃道:“枫无凛来了。”
“嗯,高兴吗?”枫无凛附在风默耳边低声问他,眉眼间尽是温柔。
“开心。”风默精神振奋了一些,困意暂时被驱散,漆黑的眼睛也变得灵动起来,整个人看起来终于是精神了点。
他眨了眨眼,偷懒地把全身的重量都挨到枫无凛身上,慢吞吞地开口道:“枫无凛,我喜欢你来接我。”
那给他一种极为安全和温暖的归属感,仿佛在说:看,我也有最亲近的人,他最喜欢我,也会每天来接我回家。
这对于风默来说,绝对是天底下最开心的事没有之一。
喜欢他在自己不敢和外界接触过多的时候用最坚定的姿态来到自己面前,说他想和阿默做朋友,唯一的那种,只是因为他是风默;喜欢他在自己沉默寡言的时候耐着性子慢慢猜自己究竟在想什么,然后尽可能地安抚自己的情绪,满足自己的要求;喜欢他每天认认真真地给他喂饭,告诉他哪些有营养哪些不能多吃,教会他享受美食;喜欢他事无巨细时时刻刻照拂自己,每次一高兴就单手把自己抱起来,还故意假装是在量体重;喜欢他弯下腰来耐心教他打领带,喜欢他站在他身后抱着他给他念诗,喜欢他一声一声温柔耐心地叫他“阿默”,喜欢他温暖的双腿在被窝里有力地夹住他逗他玩,喜欢他亲吻他的脸、肚皮和脚丫,每次都把他弄很痒。
枫无凛总觉得他不够喜欢他,然而风默的喜欢,其实已经攒了很多很多,多到找不到地方放。
等待的无望……是风默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体会得最深刻的一种感觉。为了摆脱这种无尽的无力感,他做了很多事,也改变了很多,争取过,努力过,最后一无所得来到这里。
枫无凛的出现和努力,几乎给了他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有所有他过去求而不得的东西,也有很多他忽略了不懂得去争取的东西,比如那个并不完整的“童年”,比如爱和希望。
就像他刚刚变成人的时候说的,枫无凛是他这一生遇见的,最重要的奇遇。
“阿默只是喜欢我来接你?其他就不喜欢吗?”枫无凛明知故问,抬手捏了捏风默的耳朵。
往常风默要是说喜欢他,枫无凛肯定眉眼带笑,然而越临近风默彻底沉睡的日子,他就越笑不出来。
他的阿默已经慢慢懂得什么是爱了,会跟他表白,会用行动表示他的在乎,会有适当的占有欲,可是哪怕这一切都越来越好,也忽略不了时间越来越短的事实。
风默每天睡得越久,他就越心疼。或许风默自己也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和他自己身体的变化,但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学着喜欢他,就如同他说过的,珍惜所有在一起的机会。
可是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够?还什么都没有做。
“不是只有那个喜欢,是全部。枫无凛是我的大宝贝,我一个人的。”风默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第93章
聂争在看到枫无凛的那一刻脸就沉了下来,尤其是见风默没有把人推开反倒顺势乖乖地挨进对方怀里的时候,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升起,瞬间泛滥而出的嫉妒激得他气息不稳,脸色变了又变,差点压不住体内另一个人格。
印让开的时候风默和枫无凛已经说完话,聂争只能看到青年沉静的表情和温柔幽深的眼神,以及两人自然相拥的姿势,而风默一直背对着他,看不到男孩的脸。
然而两人亲密无间的互动和肢体接触却让他觉得无比碍眼,那种谁也无法插足的温情让他心情焦躁不安,恨不得立刻上前把男孩拉出对方的怀抱,揽到自己的怀里宣示主权。
枫无凛他是认识的,那张常年占据荧屏以及各种财经杂志头条的脸想不记住都很难,枫默和对方的兄弟关系他也知道,两人感情很好这一点,崇明大多数人也都是了解的。
只是哪怕知道枫默只是依赖哥哥,他也无法忍受,自从认识枫默后他就一直暗中观察着男孩的行为习惯和活动规律,就为了今天能成功约到对方,只要枫默答应去他家玩,他就有把握和男孩成为朋友,发展更进一步的关系。
但是在这么多天的观察中,他从来没见过枫默这么依赖一个人,男孩举手投足间那种依恋和在乎根本无法忽视,就像两个人天生就该那么亲昵一样,而枫无凛不同于面对其他人时的温柔表情也让聂争觉得警惕,他自己就有一个大哥,那种眼神根本就不是一个兄长会有的。
皱着眉头上前一步,聂争神色冷漠地瞥了一眼枫无凛,点头道:“枫总你好。”枫氏和他家一直有合作关系,该有的礼节还是必须做到位的。
“是聂二少,你好。”枫无凛松开怀里的风默,改为单手搂着男孩,看着聂争点了点头,神色沉静。
聂争是聂家去年才认回来的少爷,因为母亲身份比较尴尬,之前一直养在外面,枫无凛早有耳闻。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封粉红色的情书……他记忆犹深。
“叫我聂争就可以了。”聂争下意识皱了皱眉,脸色更冷了点,他最讨厌别人叫他那个称呼。
压下心里因为这个称呼而起的烦躁,他看向风默,温声细语地开口道,“枫默,我刚刚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我是真的想邀请你的,如果你觉得那一天没空,我们可以约万圣节,开化妆舞会,一样会很好玩。”
风默被枫无凛揽在怀里,闻声转过身来看着聂争,见对方神情认真语气也特别诚恳,有些为难起来。
明天就是期末考了,他记得慕容秋影早上说过考完试以后再过一周就到万圣节,这个世界开学时间特别早,放假也特别早,万圣节刚刚好是十月底,只是他现在这样的情况,到时候能不能出门还是个问题。
而且他不太会交朋友,聂争和他接触的次数实在是太少,他真的不知道怎么相处才是对的。
风默一直没有说话,聂争有些欣喜,期待地看着对方。他从小生活的环境让他对其他人的情绪特别敏感,对方是不是恶意往往很快就能感应出来,这让他好几次躲过了危险。此刻风默虽然没有说话,但男孩明显是动摇了还有些犹豫,这是不是说明他在对方心里也不仅仅是个路人?
也许,那份情书……并不是如他以为的那样毫无用处。起码,风默记住了他,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只是风默会犹豫不代表枫无凛也会。聂争眼里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的迷恋和热情或许风默看不懂,毕竟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是枫无凛可不一样。
抬手拍了拍风默的头引起他的注意,枫无凛低头凝视着风默的眼睛,“阿默想答应聂同学的邀请吗?万圣节没记错的话是在一周之后,可是阿默这阵子都睡不饱,接下来不好好休息吗?”
风默愣愣地看着枫无凛深蓝的眼睛,里面的深邃温柔似乎和平时有些不同,他恍惚了片刻后才认同地点了点头,也不纠结了,“嗯,要睡觉,不能去玩。”
枫无凛凑近亲了一口风默的额头,满意地勾了勾唇,随即看向聂争,平静地开口:“我家阿默最近复习比较累,接下来要调养休息,恐怕没办法答应聂二少的邀请了。”
印站在旁边看见枫无凛一本正经地说着“我家阿默”,忍不住咳嗽了一下,移开眼不去看聂争的表情。
有生之年能看到枫总面无表情地打击情敌的样子……他今天真是没白来。
聂争闻言心头火起,烦躁不已,他脾气本来就急躁,要是面前的人换作别人,这么一直被拒绝他肯定二话不说上去干一次架,然而理智告诉他枫无凛是枫默的哥哥,他要是真那么做,恐怕枫默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而且枫无凛的身份也太过麻烦。
忍住打架的冲动后,聂争细细琢磨了一下枫无凛的话,忙焦急地问道:“枫默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眼睛一直是盯着风默看的,风默只好摇了摇头,“不严重,调养一下就好了。”
他没有说实话,不过枫无凛说过,不要随便把他的情况告诉别人,所以统一回复都是“不碍事,调养就能好”。
至于到底能不能好,就不是他可以保证的事了。
“我认识一个医术很好的老中医,以前给我母亲看过病的,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介绍给你。”聂争眼里的关切是实实在在的,只是风默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去他家玩这件事,他还是觉得不甘心,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他笑了笑,“这样吧,你不是不能出门吗?那要不我去看你吧。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就什么时候去。”
围观的印:“……”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这一招用得好,同情枫总一秒钟。
然而枫无凛闻言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抬手摸了摸风默的后脑勺,手掌往下握着男孩的后颈摩挲,独占意味昭然若揭。然而风默并没有太大的抗拒,只是习以为常地向他怀里靠了靠,眼睛半阖着明显感觉非常舒适的样子。
全部反应都在他意料之中,无论是表情眼神还是动作,都充分证实了他的预感。风默确实离不开他,他对枫无凛的习惯早已深入骨髓,就像呼吸那样自然,怎么可能会抗拒?
枫无凛不需要针对聂争,他完全没有紧张的必要,因为风默的态度就是最好的反击。
“阿默希望聂同学去我们家玩吗?”枫无凛问。
风默看了聂争一眼,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嗯,可以叫颜羽一起来。”
聂争闻言终于松了口气,愉悦地笑了起来,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风默,“那就说定了,你有空的时候就打电话告诉我,我去看你。”说着便从兜里掏出一张粉色的信纸,塞到风默的手里,“这上面写了我的手机号和住址,记得别弄丢了。”
风默没有打开信纸,只是点了点头,收回手,把那张纸塞进了……枫无凛的口袋。
“……”聂争脸黑了,“枫默,那是给你的。”
“嗯,我怕弄丢,枫无凛帮我保管。”风默回答得理所当然。
枫无凛只是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对面明显沉不住气的男生,收回视线,将风默揽紧,“阿默跟我进去收拾书包吧,我们先回家。”
“哦。”风默应了一声,跟聂争道别,“再见。”转身跟枫无凛一起进了教室,留下神色莫名的聂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