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直到找到所谓的孤本,三个人转手看了一遍,又讨论了一番。离开书房,袁晨缙都没有说什么。
甚至他那种失魂落魄的模样在看到书之后都消去不少。
程熙城也被这个表弟的行事弄得无奈,你说你这副样子,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等着,结果你什么都没说?!
可你这样还不如说了呢,这副样子。要是疑心的人反而更会多想。
“表弟……”心里想着,程熙城忽然开口,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总不能问你今日做什么这副样子,是不是喜欢我妹妹吧?
“表哥,忽然想起书院还有事,我该走了。”他话一出口,忽然唤醒了有些出神的袁晨缙,他立时说道。
“……好。”程熙城无奈,到底还是同意了。只准备着一会儿跟陶修文好好说说。对于这位故友的品性,他还是相信的。
“子玉兄,今日观你文采,十分出众。我之前竟然不知,实在是孤陋寡闻。以后若有机会,还请多多指教。”袁晨缙又看向陶修文道,一副心服口服的模样。
他刚刚出神,就是在想这个。刚才那本孤本,乃是前朝著名文坛大家所做,影响深远,极其高深。他观之晦涩,可这位修文兄却能说出一二。他不能及也。再说这位的家世品格,可以说是样样出众,实在不是他能比的。
他心服口服。
“自然,若有机会,我们还可一道品鉴。”陶修文微笑说,眼中闪过些许满意。
有什么,能比让情敌自动败退来的更让人开心。
“听说你与十一妹妹即将结缘,祝你们百年好合,平安喜乐。”袁晨缙笑道,十分的认真郑重。
“多谢。”这些,陶修文也严肃起来,认真道谢。
袁晨缙笑笑,转身离开。微风卷起他一片衣角,显得他的背影愈加文弱。
“倒是个纯善之人。”陶修文看着他离开,轻声说。
……就是蠢了些。
这话他没说出口,心里却没忍住暗自嘀咕。总得给程熙城这个将来的大舅子留点面子,不好当他的面说他表弟。
袁晨缙这一系列的表现和说的话,得亏遇到的是他。换成个多疑多思的,这婚事怕都成不了。估计还得怀疑程家的家教,以及十一姑娘是不是不安分。
可他相信阿谣,那是个通透自在的姑娘,不会做这些事。
“……表弟这些年一心读书,别的事,就疏漏了些。”虽然他没说,可程熙城和他相交多年,却是知道他那张嘴说出话来是什么样的。有些苦笑的说。
说着话,三个人就准备回程老夫人那里。谁知没走多远,就被一个丫鬟拦住。
“少爷,陶公子,陶姑娘。”丫鬟矮身行礼,恭敬道。
“阿莲,你怎么来了?”程熙城看见她有些惊讶。
阿莲没有说话,只看向陶修文。
“哦~~这还真是,子玉,去吧。”程熙城这才恍然,看向陶修文说。
这阿莲是他妹妹十一姑娘的贴身婢女,这次前来,怕就是听了他妹妹的话,请人来的。
陶修文也是懂得,当即一笑,跟着走了。
陶琼琇愣愣的看着他走远,顿时想要呐喊,二哥啊,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个妹妹呢?
真,见色忘妹。实锤了。
程熙城看着自家这个老友离开,而后眼睛忽然睁大。
他没看错的话,陶子玉这是害羞了?
半晌,他和被留下的陶琼琇面面相觑。而后一笑,说,“你哥有事,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吧。”
陶琼琇无言的点了点头,和他找了个地方坐下。
面对着陶琼琇,程熙城显然也有些无措,不知道怎么和小女孩相处。最后只张罗着让她吃点心喝茶。陶琼琇也没话和他说,安静吃喝。两个人等了约有一刻钟,方才看见陶修文春风满面的回来。
阿莲把人送到,自己屈膝一礼,告退离开。
待她回到亭子,就见自家小姐正出神的看着手中一只手串,面带微笑,尽是甜蜜欢喜。仔细一看,正是红豆手串。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这手串,倒是个好意头。
这……
莫非是那陶公子所赠?难得啊,她还以为那块木头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这一点呢。天知道,那位陶公子和自家小姐相识好几年了,可每次见面都是品鉴诗书。别的,那是什么都没有的。
见着他终于回来,陶琼琇忙换了脸上的表情,气势汹汹的看着他,满是谴责。
额——
陶修文也有些心虚,这是自己做的不地道。当时走的时候的确是没想起来妹妹还跟着,连话都没说就直接走了。
心里想着,他忙过去,对着这个妹妹笑笑,眼神示意回去给她补偿。
而且,一想到当时阿谣收到手串时脸上的表情,他就满心欢喜。更加感激陶琼琇了。之前,的确是他的倏忽。
“子玉回来了,我们走吧。”程熙城开口,只做没看见老友的表情,心中却在暗笑,没想到老友对着这个妹妹竟然是这个样子。
三人回到程老夫人处,眼下三人正言笑晏晏,丝毫看不出刚才的气氛凝滞。
见着他们回去,打了招呼后。又闲话一会儿,陶家一行人就告辞离开了。
岳氏并程熙城亲自送周氏离开,岳氏送他们到内院门口,便就止住了脚步。程熙城倒是一直等到见着她们坐上马车离开,这才回去。
马车上,周氏看着自家老二,制止了他要出口的话,示意回去再说。
程家,程熙城刚折返,就被岳氏留下的人引着去了老夫人处。开始询问他们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等到仔细询问完毕,老夫人和岳氏婆媳俩才算松了口气,知道这婚事应该是出不了变故了。
倒不是她们稀罕这婚事舍不得,只是这婚事不论怎么解不了,都不应该是为了态度莫名其妙的袁晨缙。若是因为这个,实在是不好。被人知道,还得怀疑程家的教养来。
“这阿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看着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来了这一出。”心里想着,岳氏不由抱怨起来。也顾不得这话会惹的婆母不高兴了。
老夫人无奈,倒没有计较。她向来心疼早逝的二女儿,对着她留下的一双儿女也向来是心疼有加。可这事,实在是袁晨缙不占理,做的不对。
“……你说的对,陶家人前来这事,我们并没有大肆宣扬,阿缙是怎么知道的?”她看一眼儿媳妇,收回眼神若有所思道。
“还能是谁,定是阿雨传的信。”岳氏道。
“可阿雨又是怎么知道的?那天早上你说话时,她并不在。”老夫人又道。
“想来……是有人漏了口风,被阿雨知道了。”
“那就看,这个人是谁,又知不知道阿缙的事了。你好好查查,若真是意外还罢了,若不是,我们程家容不下这种坏了心思的人。”老夫人看着岳氏,沉声说。她活到这把岁数,见过的后宅阴司不知凡几。遇事总会多想一些。这事……她希望真的只是个巧合而已。
陶宅。
回了家,陶琼琇就被自家美人娘亲给打发了。知道这是想留下自家大哥说话,她也就乖乖的走了。
估计是要问那袁晨缙以及程姑娘的事,不过,看自家二哥春风满面的表情。想来应该没什么大事,这婚事,看来还是能顺顺利利的进行下去。
果然,第二天周氏就找了媒人上门,这桩婚事,总算是定了下来。
这桩喜事下,程家表小姐家有喜事,返回家中。程家一位小姐突发旧疾,被送到了庄子里养病这件事,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被掩盖了下去。
岳氏气势汹汹,眼看着程安萍被送走,心口这股子气都消不下去。她没想到,在自己掌管的程家内院里,小小一个庶房庶女竟然也敢算计她的女儿。真是该死。
那个袁晨雨也是蠢,轻易就着了程安萍的道。偏偏自家婆母护着,自己只能把她送回袁家而已。
可这又如何,婆母不放心她,早早就定了四房的小子给她。以后还是要回来的。
一想到这里,岳氏心里就呕得慌。
定下婚事,又在江州逗留了几日,周氏就启程前往了越州。准备去看看老父亲。
周氏母亲身体不好,早在十年前就已经逝去。父亲言道年纪大了,也没想着再娶。她是长房嫡次女,上面有二兄一姐,下面又有两个弟弟。如今都已经子孙满堂,倒是她,因着陶家成亲晚,如今只抱上一个孙子。
越州虽说在江州北边,却更靠近东边,因此要换一条路去。
这一路上,又是一番折腾,三天后,方才抵达目的地。
马车摇摇晃晃刚刚抵达城门外,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就领着一堆仆役迎了上来。恭敬高兴的招呼道,“可是二姑奶奶?在下是周家的管家周成,老爷早几天就命我过来在这儿等着您了。”
周氏要回娘家,自然要给家中传信。
周老太爷对着这个鲜少回家的女儿也是挂念的,听闻她要回来,自然是早早就让人准备上,又命人在城门口候着了。
见着周家管家这么恭敬,路过的行人皆窃窃私语。十分惊讶。
周家乃当地的名门望族,满门子弟俱都十分有出息。周家老太爷是出了名的大善人,他长子在另一州任知州,次女更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满门的得意富贵。平日里就是堂堂知州,也只见管家恭敬,未曾见过他这么热络。眼下见着周成这个样子,自然十分稀奇。
等到听他说二姑奶奶后,一众知道的立时就是一惊。明白这是周家那位嫁到国公府的姑奶奶,一时间步子都慢了许多。
“周元管家是你的?”周氏掀开帘子,看着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城池满是感叹,而后略带疑惑的看向周成问。
“正是家父。”周成弯腰,恭敬中带着喜悦的说。
“原来如此,带路吧。”周氏也就随口一问,比起这些,她更加想去见见老父,便就放下帘子,强压激动的说。
“是。”周成立即答道,而后转身指挥着人在前面开道。倒也没有影响别人,只清出一条马车刚好能过的路。领着一列车队往周宅而去。
周宅。
周老爷子端坐书房,就收到了管家急急使人传回来的讯息。当即手一抖,站了起来,连声说好。而后收拾一番,去正房等着。
这时候,府中其他的人也都收到了消息,陆陆续续赶过来。
周氏也是个大家族,周老爷子一生得了七子五女。其中有四子二女是嫡出。他是个看重嫡出的,平日里最疼的也是这几个嫡出的孩子。
眼下女儿皆已嫁出去,七子中唯有二子并五子在家,其他都在外做官。而二子,正是周氏的嫡次兄。在这之外,诸子的妻室,倒是都留在家中照看孩子。
而周家的家学,闻名越州。亲近之人都纷纷把家中子弟送来,想要多学一点东西。
平日里,婆母不在。周家这些夫人们也不好往公爹这里凑,只让家中的二郎们每日请安。不过今日有喜事,她们也顾不上避讳,倒是都来了。
恭恭敬敬请安后,全都按照嫡庶,以及排行坐下。安静听着上面的公爹和唯二在家的二爷以及五爷说话。
周氏步子微快,跟着婆子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她眼神含笑扫过,没时间说话,只眼眶微红上前扑到周老太爷膝下,激动万分的哽咽道,“父亲,不孝女回来了。”
陶琼琇跟着陶修文一道进来,忙跟着跪下,口称外祖父。
她这会儿也顾不上耍小心思,见着向来淡定温柔的母亲这么激动,她的眼眶也有些红了。她也为自己的母亲高兴。
周老爷子也顾不上仪态,激动的伸手拍着次女的肩膀,急声叫起。
“阿宛,起来吧。快起来。”他虽然激动,可这辈子见过的悲欢离合无数,倒也不像周氏这样不能自抑。
周氏却没忙着起,而是转身看向自己一双儿女,说,“父亲,这是我的次子修文以及幼女琼琇,快,拜见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