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节

    听到方青青喊他,吴涵铭立刻凑了过去,同样是普通人,大家还是有不少区别的,他懂得审时度势,懂得去改变人生,而像宁初夏这样的,只会做不切实际的想法,嘴巴说两个字创业,还以为自己是下一个方总了?现在的吴涵铭只庆幸他之前保持着钓鱼的状态,没有和宁初夏进一步发展,否则恐怕尾大不掉。
    ……
    安静的家中,风暴正在凝聚。
    宁初夏面对的是令人压抑的四堂会审的局面,正对着的长沙发处,父母和方舅舅都坐在那,一脸严肃。
    旁边的短沙发处,方青青坐得相对放松一些,她是被父亲喊过来陪同的,事实上她对今天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兴趣。
    宁初夏安分地低着头,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她很轻易地便能想象如果是原身坐在这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大概是立刻举手投降,表示自己再也不想辞职了吧?
    宁妈妈先开的口,按说她这个当姐姐的在弟弟面前应该很有权威,不过这所谓的权威性打从弟弟发家致富,两家财富状况天差地别后便有所逆转,虽说除却女儿的事情,宁妈妈没有拜托过弟弟做什么事情,可她依旧有种要对待弟弟好些,迟早有一天有用得上弟弟的地方的想法。
    “宁初夏,你看你舅舅表姐多关心你,一听到你任性闹脾气说要辞职,他们二话不说就赶过来,你自己想想你这闹脾气让多少人跟你一起麻烦。”
    “辛苦舅舅了,但我是真的确定要辞职了。”宁初夏冷静地坚持,宁爸爸和宁妈妈甚至没打算私下和女儿交流,直接就把舅舅喊来这态度很明显了。
    他们肯定坚定地觉得这是“为女儿好”,哪怕这工作再辛苦,这工资再低,女儿再不开心,只要他们觉得这对女儿好,那就是好。
    方总倒是比姐姐要冷静一些:“初夏,你想好了吗?”
    一听到他这话,宁爸爸有些着急,二话不说抢过话头:“你别听这孩子任性,她这是年纪太小,还想不清事情,这才做的冲动决定。”
    宁爸爸是越想越生气:“宁初夏,你辞职了以后你能做什么?”
    他老一套的言论又搬了出来,要不是当着妻弟的面,更难听的话都能骂出来。
    他就没见过这么死脑筋的,这好好的坐办公室稳定悠闲的工作不去,做什么春秋大梦,谁不想工作轻松又钱多,可这是想就有的吗?
    宁妈妈和丈夫双簧唱得好,夫妻俩一唱一和地说着女儿:“你看我和你爸,这开了个店那么多年,现在说不景气就不景气了,你能在公司里找个稳定工作不好吗?我就说你这孩子整天看七七八八的,不懂得多看看正经新闻,现在就业有多难啊!人家新闻都报了,真以为工作好找。”
    她不忘捧一下弟弟和方青青:“你要不是运气好有这么个好舅舅,毕业以后估计连个工作也找不到,你看你表姐这么优秀,不也到你舅舅公司去了吗?以后你们姐妹俩一起工作,互相照应,多好啊?”她就差没说女儿癞□□想吃天鹅肉了。
    对于宁爸爸和宁妈妈来说,哪怕是在外人面前,也不必替女儿保留什么脸面,更别说这都是亲戚了。
    是,他们也知道自己说话难听,这不是忠言逆耳吗?
    他们越说越多,再度翻起了各种旧账。
    从女儿当年中考擦线过,差点上不了好高中说起,再说女儿补习花的钱,高考的失利……这其中还间或插着让女儿去学个特长半途而废等等,延伸到了现在,就是女儿在家里家务做得都不多,独立生存的能力都没——他们强行忽略了原身长期加班以至于不能帮家里干活的事情。
    而这对标的,则是在旁边的方青青。
    “你要是你表姐那样,我和你说你求我我都不帮你找你舅舅,可你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难道我们这做爸妈的会害你吗?”宁父和宁母恨不得把观念直接灌输到女儿脑海里,“你自己说,如果辞职了你要做什么?”
    宁初夏充耳不闻,她认真道:“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创业,我和我朋友之前聊过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一起开个餐厅……”
    “哈。”不等女儿说完,宁妈妈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笑了,“你这孩子懂开一个店要什么吗?你懂得算成本吗?你真当这是玩过家家游戏?”
    她听都不听直接“预言”了结局:“你开店要能行,母猪都能上树。”
    “您怎么知道我不懂呢?”宁初夏疑惑道,“妈,你什么都没问,怎么知道我一无所知呢?事实上我已经和朋友在准备工商注册的事情,店面也已经看了,初期的准备工作正在进行,我不知道为什么您能这么判断。”
    她看着宁爸爸和宁妈妈眼神里满是失望:“我不明白,为什么从一开始你们就把自己的孩子当做废物呢?如果你是了解了,觉得我不切实际,或者觉得我好高骛远我都可以接受,可为什么我就什么都做不到呢?”
    宁爸爸见女儿似乎起了脾气,更是不满意,总觉得女儿让自己丢了脸:“因为你什么都不懂!你会什么?”
    “那就试试看吧。”宁初夏淡定地站了起来,她看着父母。
    原身的父母希望女儿过得好吗?是希望的。
    可在他们心里,过得好和女儿是个废物不冲突,而废物的女儿,勉强配得上他们安排的普通人生,是无权去拥有什么梦想自我主见的。
    “爸,妈,我呆在公司并不开心,压力很大,可能是我不适合公司的环境,我不想在公司混吃等死,那样更不尊敬舅舅,我只知道,我过的是我自己的人生,我想要往前走试试,而不是永远走在你们规定好的道路。”
    “我吃的米可能确实没有你们吃过的盐多,也许你们说得对,我没用到做什么都不行,可没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行呢?”宁初夏朝向方总,“舅舅,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麻烦您让我尽快办完辞职手续,我很感谢您给我的帮助,但是这件事我已经想好了。”
    好意有时候会变成牢笼,困住别人一辈子。
    当然,宁初夏说这些话的底气,都是基于她做好了充分的前期准备,手里也存够了钱,她认为自己摔倒了能够再爬起来。
    方总倒是没让姐姐和姐夫抢先,他点了点头:“姐,你就让初夏去试试嘛!大不了到时候失败了再到公司里来,这一个职位我还是安排得起的。”他实在不想应付这样的家庭纷争,再说了,这和他也没有太多的利益关系,外甥女想辞职就辞职,最多就是亏点钱的事情,“你明天和你们宫主任说,就说我同意了,你尽快把工作交接,该走就走。”
    宁爸爸被妻弟抢了先,脸上脸色很差,可也不好驳斥妻弟的面子:“你看你舅舅对你多好,你这孩子真是不识好人心。”
    “就是,你真是上辈子积福才能遇到这么个好舅舅。”宁妈妈只想等弟弟走后再说女儿,这创业她是一分钱都不会给的!真是气死她了。
    这孩子出去外面吃了亏以后才会懂他们对她有多好!
    宁初夏猜得到宁妈妈在想什么,不过她无所谓,事实上她已经做好了搬出去的准备。
    而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辞职,辞职后她就自由了。
    宁初夏笑得狡黠,而这个离职的时间点想必会让宫主任很崩溃。
    这能给予领导最痛背刺的,就是在你手里的活重要且无可替代的时候,毅然选择离开。
    要知道这辞职交接,能交接的东西可不多,她实在很期待,宫主任接下来要压榨谁来接过这些工作呢?
    宁初夏跟着父母送走了方总和方青青,眼看门要关上时,她也把编辑了的信息发出。
    她可没忘记要让表姐好好地关照一下吴涵铭,至于那亲昵的语气会不会让表姐误会,并和未来妹夫拉开距离,那可不怪她不是吗?
    暧昧是双向的。
    第89章 被嫌弃的普通人的一生(四)
    电视剧诚不欺我, 房门一关上,面对着满脸阴郁的宁家父母,宁初夏听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台词。
    “刚刚你舅舅在, 我是给你面子才不把话说得太难听,你倒是蹬鼻子上脸了是吧?还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我等等和你爸准备点礼物, 你明天上班的时候拿去给你舅舅,好好道歉,和他解释清楚是你不懂事,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我来教了吧?”宁妈妈双手叉腰, 音量加满,情绪起来说话那赶时髦烫的卷都跟着一颤一颤。
    宁爸爸愠怒道:“你舅舅是看在我和你妈的人情才给你安排工作, 刚刚人家没说你你还以为自己做得对是吧?人家是懂得做人,给我们俩面子呢!人家私下里, 估计早就对你这个没良心没脑子的外甥女失望透了。”
    宁家父母的共同战线一组成, 便像是兼顾的大坝般牢牢地将现实和梦想间隔开来。
    他们的理论基于他们的人生经验, 生活的柴米油盐醋,上面写满了现实主义。
    他们自诩自己的人生是为孩子铺设的道路, 不明白为什么孩子不肯走已经铺好了, 且没有分叉的稳固道路, 偏生要去闯那他们未曾进去过的深山老林。
    有人说,这深山老林后面是桃花源地, 可桃花源地和他们女儿有什么干系?他们只觉得女儿进了那注定会遇到恶熊出没。
    宁初夏抬头看着父母,他们俩脸上的情绪复杂, 很难解读, 有因为女儿丢脸的难堪, 也有对女儿“无知野望”的失落,反而是那对女儿的爱意被埋到了深处去。
    宁初夏静静等他们俩宣泄完情绪, 才轻声开口:“爸妈,你们就不关心我为什么想要辞职吗?”
    她音量很低,可却让宁爸爸和宁妈妈同时停下。
    宁爸爸看了她一眼,眼睛一左一右分别写了“幼”、“稚”:“不就是嫌苦嫌累吗?你以为自己开店创业就轻松了?”他冷笑,“你别是看人家说日入多少赚多少钱就觉得赚钱简单,你知道就咱们小区门口那个卤料摊子,人家每天看似只从晚上五六点卖到十一二点,可实际上要忙活多久吗?”
    他自己并不知这话里有多少高高在上的味道,他只觉得自己这是在打碎女儿不切实际的幻想。
    什么叫经验所得?这就是经验,人家菜市场卖菜,门口开水果摊的一个月还能赚不少钱呢!可人家刚起步要多辛苦有谁知道?这《致富经》天天播呢,可为什么实际去干的人还是少?那就是因为辛苦!
    宁爸爸辛苦了半辈子,就懂一个道理,这能在办公室里吹空调干点文件活,那就是轻松!工作能够稳定,那就是福分!再辛苦能辛苦过风吹日晒?能辛苦过天天冒风险?他妻弟当年店铺刚开的时候,遇到的糟心事难道就少?
    “我知道。”宁初夏冷静道:“他每周会去批发市场一次性采购一批荤菜,素菜的话一般是隔一天到两天采购一次,如果要出去买菜,他就会下午处理买回来的菜品,如果不出去,就早上处理,根据量一般要处理两到三个小时不等……事实上他属于做得比较轻松的类型,他的卤料味道属于中等,调料的比例倒是特地去学的,之所以不用那么累,是因为比较难处理的类似鸡爪这些,他都是找另一个卤味店批发进货的……”
    宁初夏来到这个世界后吃过这个卤味摊的菜品几次,都是宁爸爸去打包回来的,根据味道分析和原身的记忆,她大概推测得出店铺老板的工作量。
    那卤味摊的老板挺年轻,怕辛苦,所以宁肯少赚点,从固定的卤味店进货,他们摊上利润最高的其实是几样素菜,土豆、海带、花菜、腐竹等,都不需要太麻烦的处理。
    宁爸爸原先准备好的台词被憋了回去,他看着女儿忽然哑巴了。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女儿不应该是一无所知,被他问得越来越羞愧,然后最后投降表示自己不再这么妄想了吗?
    她,她怎么会懂?
    “不只是卤味摊,对市面上不少的食品我都做了了解。”宁初夏举起手机,屏幕上是一份在线编辑文档,“这段时间来我早出晚归,其实是和我朋友一起支了个小摊,爸,妈,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不现实。”
    宁爸爸接过手机,他还没老花眼,不用眼镜就能看见手机上的数字,旁边的妻子也靠了过来。
    宁爸爸越看越震惊,这份文档宁初夏整理得很认真,表格、图片、文字、标题、效果全都是弄好了的。
    单从他粗略看了的这部分,就能看到女儿去几个市场做了调查,挨个把食材的价格做了标记,旁边还附上了进货量不同老板会给的不同价格。
    其中海鲜部分,还特地标注了大概的时价和每年最适宜的时期。
    冷冻类的产品,她还专门打去供货厂那询价,当然,这也只是作为参考,一般来说都是找代理购买。
    宁爸爸的手机越滑越快,完全顾不得旁边妻子不满的眼神。
    价格只是宁初夏这份文档中的很小一块,下面还分别有店面商圈位置分布价格参考、商用水电价格表、装修底价等,除却这些外,甚至还有案例分析,是宁初夏根据点评网站和优惠券网站上的高销量实体店情况以及外卖网站上外卖销量高的外卖店铺情况进行的综合分析。
    看到了最后,宁爸爸已经说不出话了,他虽然不懂餐饮,可起码知道这不是抄来的作业,毕竟上头市场的部分宁初夏甚至还货比三家分析出了哪家店铺的性价比合适,一看就是根据当地情况研究出来的。
    这……这是他女儿做的吗?
    宁妈妈由于之前从事裁缝行业,视力早就不太好,刚刚丈夫动作太快她只大概地看了一些,此刻说话也干巴巴起来:“你上班的时间不好好上班,跑去开小摊?这种事情怎么不和我们说呢?”
    下意识地指出了疏漏后,宁妈妈干巴巴地道:“这分析就只是分析,我自己开店也没那么多分析,不也开得好好的吗?有不少人比我读书多,这店铺还不是倒闭了,你舅舅不也没什么文化?”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你现在就是仗着自己一时成功,心就野了,这做生意要是做分析那么简单,那也不会有人失败了!”
    宁爸爸听了妻子的话,像是被点醒般地眼神一亮:“你妈说得对,你现在就是太着急了,没考虑以后,这一时赚钱不代表一辈子赚钱,你有没有想过,这要是未来倒闭了呢?你这赔钱了呢?你怎么不看新闻,有人创业赔了几十上百万的?”
    宁初夏拿回了手机,宁爸爸和宁妈妈的反应其实在她的预料之中,这让她坚定了心中的决定:“为什么你们看到这些,第一件事是质疑呢?”
    “爸,妈,为什么你们所有的想法都是我不行呢?有一万个失败的,可为什么我不能是那个成功的?在你们的心里,我就这么差吗?”
    被女儿这么一问,夫妻俩对视一眼便默契地选出了回答代表,宁妈妈清了清嗓子:“这个不是你说就有用的……”
    “可你们不是不让我去做吗?说没用,也不让去做,那要怎么证明自己有用?”宁初夏忍不住了,她是实在想不通,“我不知道成功需要什么标准,可我起码证明了我已经去尝试且尝试也不太失败,你们说我什么都不了解,可我也证明了我去了解了,那到底我还要做什么才行?”
    就今天这一天都不知道被女儿问得卡住了几回,宁爸爸和宁妈妈看着彼此,不断用眼神示意对方来回答。
    在使眼色上稍逊一筹的宁爸爸不得不面对女儿的质疑,他看着女儿:“我和你妈妈……比你懂得多多了,这公司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跑去创业什么的呢?我和你妈又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平平稳稳……”既然没法直接回答,那就绕开话题。
    他们想绕开,宁初夏却丝毫不让:“那又绕回去了,你们为什么到现在还会觉得我在公司里工作得开心呢?我要说几次你们才能明白,我一点都不开心。”
    “工作不开心不是正常的吗?”宁爸爸倒是没退让,“这哪有工作开心的?你问你妈和我,这开店开心吗?我们也会告诉你不开心,只是你现在还不懂得这赚钱不容易,遇到事情就想逃避,其实外面处处都是辛苦。”
    宁初夏摇了摇头:“你们怎么知道我不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你们为什么总觉得我是不懂事才忍不了,而不是这工作确实超过了我的承受范围呢?”
    她目光直直地看着父母,分明该是最亲近的血缘关系,又同住在一个屋檐之下,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的心便彻底地拉开了距离:“你们是真的看不到我的崩溃,看不到我的压力吗?难道我自己毫无判断能力,连确定自己撑不撑的住都做不到吗?爸妈,你们说我不懂,我确实不懂,我不懂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我的崩溃,都掌握在了你们的手中,你们觉得我应该承受得了,你们觉得我不应该难过,所以我就要撑下去是吗?”
    “你这话说的……”
    “我知道我还是说服不了你们,我也知道我做的决定你们不会认可,但我愿意承担一切代价,可你们会有哪一天愿意认真看看我吗?不是你们觉得、你们的经验判断,而是站在我的角度,感受我的感受。”
    宁妈妈和宁爸爸不自觉地靠近了彼此,他们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就看见宁初夏进了屋,拉出来了一个行李箱。
    “你要做什么?”宁妈妈伸出手忙拉住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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