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主任日夜兼程, 终于在第三天后半夜三点半赶到勐相镇,一起过来的除了他的手下,还有秦参谋长和一个军报派驻省城的通讯员。廖蔺看到脖子上挂着相机的通讯员,对郝主任无语的同时,被他提醒, 也安排人去拿相机, 拍照谁不会?
郝主任一来动静就闹得极大, 他级别又比于团长、廖蔺他们高,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们怎么搞的?那么大一活人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这都几天了,怎么还没找到人?”
于团长脸上带着羞愧,“我们能力有限,找人、救人的事情还是得领导们来了亲自指挥。”部队出任务都爱起个代号, 廖蔺给他们对付郝主任的计策起的代号叫“小二”, 薛妙想给改成“老二”……解释起来就是,打不还手, 骂不还口,我们就是随时听候调遣的小二, 反正天塌下来还有个“郝掌柜”顶(背)着(锅)。
不像郝主任平时跟地方指战员接触少, 不怎么了解他们, 代表曲司令员过来的秦参谋长跟于团长很熟,心说, 老于姿态摆得过于低了, 看来有情况, 老狐狸偷笑,最爱看郝玉文出洋相,这回要看过瘾。
于是,当郝玉文郝主任装模作样地问他,“老秦,你看咱俩谁来指挥?”秦参谋长立即摆手,“人是你们政治部的,当然你来指挥,我全力配合你。”
郝主任假惺惺接过指挥棒,对廖蔺几人说:“马宝龙提出用他的家人交换小纪和那个知青,半路有车追上来,我已经听说了。我已经安排把人从劳改农场带出来了,他们在大北边的农场,速度没有我快,我怕五天之内赶不过来,咱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尽量拖住马宝龙,争取找出他的位置。同志们,小纪的安危很重要,我们必须保证他的安全,同时也绝不能向恶势力低头。”
廖蔺当了回应声虫,带头大声喊:“不向恶势力低头!”身后的战士跟着喊:“不向恶势力低头!”喊得突然,把郝主任吓得一激灵。廖蔺又开口道:“郝主任,这个时候敌人精神上最松懈,是不是由您亲自带队,我们进林子再搜寻一遍?”
前头牛逼吹大了,没法说自己很累不想去,郝主任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走,现在就去。”
郝主任五十多岁的年龄不算大,可他是个文职,不锻炼的人能受得了雨林的闷热才怪,进去不到两个小时就被抬了出来,晕了……
一睡睡了一上午,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醒,救援时间又耽误半天。郝主任给自己找理由,“我来之前,林子里面你们不是搜了好几遍吗?怎么那么死脑筋,搜了那么多遍怎么可能有人?换个方向搜,镇子里你们搜过了吗?老百姓家里呢?”
廖蔺心说,这人成天蹦跶得欢实,倒是不傻。给面子道:“这两个地方我们也搜过了,都没什么发现,郝主任,要是休息好了,还是您亲自带队来搜查,我们听您指挥。”
郝主任于是带队去了镇里,镇中心不大,他搜了一圈没结果,带人向西边废弃的土司大宅走去。
当地草木植被最是茂盛,这个宅子多年没有人迹已经被杂草藤蔓还有矮树所覆盖,竹木结构的建筑,年深日久变得漆黑,黑洞洞的窗口隐藏在植被后面,像是一双阴森的眼睛在窥视来人,因为离江边近,江面的风吹来,没进大宅的院门就感觉到森森凉气,郝主任感觉的却是森森鬼气……尤其是听了陪同搜查的邱镇长介绍的土司后人的遭遇后。
忽然,凄厉的猫叫从宅子一角传来,由猫叫起头,各种动物的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郝主任听得头皮发麻,转身往回走,“这里都成了动物窝,怎么可能藏人,我们换个地方搜。”
房子一个隐蔽的角落,浑身涂满特殊汁液,手指随时准备扣动扳机的马宝龙见大队人马来了又走,也松了一口气,目的没达到,现在不是鱼死网破的时候,走了最好。
纪云峰因为郝主任胆小,错过了被救的最佳时机。
廖蔺勾唇,这里要是一次也不来搜查,马宝龙该怀疑了,郝主任配合,用这样的方式走个过场最好。既然郝主任这么爱表现,那就让他在交换人质的时候好好展露下机智过人、爱纪云峰如子的慈父风采吧。
纪云峰这个败类,还有那个老想着整人的女知青在里面的多待两天也死不了,谁爱救谁救,吓得狠了,说不定以后能改邪归正。
郝主任折腾了两天,他想找的人还是杳无踪迹,五天时间一晃就到了,可马宝龙的家人还没到。急得郝玉文同志嘴角都起泡了,想着马宝龙今天肯定会递消息出来,一大早把战士们指挥的团团转,派出去找可疑人。
廖蔺他们让薛妙给调了辣眼睛的汁水,也给自己造了个好几个晚上没睡觉,急得抓心挠肝的假象。展东升更能演,他本来脸就白,不知怎么把自己弄得面无血色,突然歪在郝主任身上不省人事,随队的医生来看过之后,说是恐惧、劳累太过造成的。
上午八点,战士们带了个放牛娃进来,说早晨一进了放牛的山谷,就有人给了他一块钱和一个破布卷,让送到这里。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片血淋淋的手指盖,又不是手指头,廖蔺他们连眼都没眨,可郝主任立即面无血色,晕得不省人事,他是“真”恐惧太过。
破布里还有张纸条,说再给他们两天时间,后天早晨七点他要看到人,否则交易取消,家人他也不救了,他要跟人质同归于尽。
老天爷给了郝主任机会,当天半夜马宝龙的家人到了,有他的父母、老婆和两个成年儿子、儿媳还有个十五岁的小儿子,这段时间被狠狠折磨过,都有些萎靡不振。虽然被折磨,但不值得可怜,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手里有资料,马宝龙在封闭的山村作威作福多年,他的家人也没少欺压百姓。处理他们的最好方式应该查清情况,有罪的送监狱,而不是一味的劳动改造。郝主任为了替小舅子遮丑,手伸得快,除了马宝龙的家人,那个公社有一半人都被送去劳改农场。处理方式,简单又粗暴。
做了那么多错事,最后一步看郝主任怎么表现。
西山崖顶,一大早有风,江面的风把纪云峰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吹得鼓胀。马宝龙纸条里特意写明不准他们提前上山,除了他的家人,只准上来两个人,如果让他发现他们提前埋伏,他会立即把手里的人质推到江里。所以七点一到,由廖蔺陪同郝主任带着马宝龙的家人上山。
马宝龙是从崖后江的那一侧出现的,他从土司大宅里出来后的一举一动,廖蔺都清楚,知道他是划偷来的船顺江而下,再爬崖下一侧的陡坡上来的。他的计划廖蔺稍一猜就能理清,交换了家人之后,再上船继续往澜江下游去,出了国境他们就彻底安全了。
郝主任见马宝龙出现的位置,皱眉责备道:“他就在附近,你们找人还是没尽全力。”
廖蔺冷笑:“他应该藏在江对面,那里可不是我们的管区,找人不尽心可不能赖到我们头上。”
郝主任闭了嘴,江对面是他亲信的管区。
纪云峰和徐晓丽嘴被堵着说不了话,看样子像是好几天没吃饱饭,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纪云峰看到郝主任很激动,但命运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他们一男一女,被强壮的马宝龙一手一个勾着脖子揽在胸前,脖子动脉还卡着锋利的匕首。
不得不说,马宝龙确实有两下子,他找的这个地方真好,背后没有制高点没法伏击,只能在前方找地方架枪,可他身前挡着人质,头上还有个钢盔帽,防御滴水不漏。
廖蔺冷静地开口问:“怎么换人?”
马宝龙打量了廖蔺一眼,评价怀里的纪云峰,“果然是赝品。”很给廖蔺面子,推了推徐晓丽,回答道:“她换所有人,”又推了推纪云峰,“他跟我们一起走,等到了地,我们自会放了他。”
“一个换八个,你的算盘打得不错。”廖蔺准备谈条件,但郝主任抢着开口,“你把小纪放了,我替他当你的人质。”
廖蔺:“……”这是他见过的拍马屁的最高境界。
马宝龙阴森的目光对上郝主任急切的目光,声音带着怒气:“你就是郝玉文?我的两个小孙子被活活打死的账,我还没跟你算。”看了纪云峰一眼,冷笑一声:“你好像很关心他?”不等郝主任点头,他手里原本架在纪云峰脖子上的匕首的刀刃往下使劲,纪云峰脖子上立即留下一道血流。
郝主任是个不吃亏的,立即拖过马宝龙的小儿子,“再动一刀,你这个儿子也别想要了。”
马宝龙喘息了好大一会,拖得越久变故越多,他虽然场面上占据主动,但其实是弱的一方,今天一大家子逃不逃得掉还两说,遂声音冷硬地开口,“这个仇我记下了。别废话照我说的做,郝玉文你带他们过来,绑他们的绳子你亲自解。”
猪队友郝主任又不等廖蔺谈条件,主动答应,“我同意。”悄悄在廖蔺耳畔吩咐:“见机行事。”
廖蔺心下惊叹,你们这对伪父子情也太瓷实了吧?
很快他就亲眼见证了打脸。
崖顶站不开那么多人,马宝龙推开徐晓丽,吩咐被解开绳子的家人顺着他的来路往崖下走,赶紧上船,队伍最末段的马宝龙的小儿子被最后解开绳子,没像其他人一样往崖底去,因为刚刚的威胁,照着郝玉文的肚子狠狠挥了一拳,郝主任没站住,眼看就要往崖下掉,顺势抓了纪云峰的衣角,纪云峰被拽得一踉跄连带马宝龙也跟着挪了两步,稍稍侧了点身,机不可失,战士们扣动扳机射向马宝龙的胳膊。
又是马宝龙的小儿子反应最快,推着郝主任去挡子弹,风很大,郝主任顺着风向,身体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向马宝龙和纪云峰,背对廖蔺他们,子弹险险从他胳膊一侧擦过。
马宝龙也不是吃素的,因为放了徐晓丽,一只手得到解放,从腰间摸了一把枪,枪口迎面对上郝主任。
又是危机时刻,郝主任慈父人设崩塌,表演只是表演,自己的命和纪云峰的命谁的更重要,根本不用考虑,虽然顶着风推人有些困难,但为了求生,他爆发了极大的力量,把马宝龙跟纪云峰一起推下山崖,马宝龙的小儿子去拽他父亲没拉住,也一起掉了下去。
崖顶除了郝主任,转瞬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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