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务做大了,难免的。”
“要么找个合适的人,先代管着美国的摊子?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不能丢了。”
“职业经理人不难找,但我还是想要个自己人更放心。”
郑克还要说什么。谢秋歧看了看表:“车快到了,早点走吧,今天不能迟到。”
郑克去更衣间换衣服:“你先下楼,我马上到。”
过了早高峰,地面上没那么堵车,头顶却有密密麻麻的灯箱和广告牌排起长队。澳门终于回到了郑克的身边,她像一个老熟人,即使一段时间不见,却感觉从未从她身边离开。有的街道是郑克特别熟悉的,也许年少时在哪条长凳上看过书、咖啡馆里卖弄过自己最新款式的电脑、瞒着父母和伙伴去吃垃圾食品;有的街道他像是完全不认识,按道理应该是来过的,然而对城市的记忆似乎无法正常按图索骥,只能等它自己来敲门。
到了殡仪馆门口,日光也不进去了,知道这不是随便进去的地方。郑克努力地说服自己这地方每个人都要来的,要么走着进来,要么躺着进来,如今他还能走着进来已经算运气好。
馆长带他去存放室。格子柜并排的位置放三只骨灰盒,依次是郑老板、郑太太、郑威。
“庄先生交代了,一定等您亲自来领三位回家。在此之前,我们先代为保管,才是最安全最妥帖的。您放心,放在这里的花都要每天新鲜换,卫生也要每天做,不会让三位委屈了。”馆长感叹:“见到您回来,我们也高兴,这里地方小,我们的条件毕竟也有限,对先生、太太和大少爷来说还是不太舒服,您能带他们回家,对他们来说才是真的安心。”
郑克和他握手:“谢谢,您照顾得很周全。”
谢秋歧送上礼物和礼金,馆长道了谢先下去,把空间留给两个人。
走道反青的瓷砖颜色越发冷而素,回光里依稀有一个遥远的、朦胧的世外。
郑克领着谢秋歧跪下磕三个头,上香、献花。
“差我一个团圆了,”郑克声音犹如敲磬:“你们也别急,不一定要等很久。”
谢秋歧站在他身后一边听,一边准备白酒,嘴边无声地露出笑容。
郑克回头看看他,又去看家人的遗像:“这是秋歧,都认识的,我们挺好。我爱他,我打算把他写进家谱了。”本来说到这里就算说完了,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妈妈,其他事你都可以做主,就这件不行。你别生气,秋歧有他的好处,你会慢慢喜欢上他的。”
谢秋歧把白酒递上去:“不说任性话。”
郑克没接那杯酒,连着他的手拉过来,两个人一起将酒洒下去。谢秋歧有点无奈,香也上了,酒也敬了,不当他们郑家的人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他们今天是来把骨灰领回郑家的墓园的。郑克订好了墓碑,昨晚上刚刚送到,今天早上就赶着来取东西了,他心里最着急的就是这件事,一天不能让父母大哥回家,心里就有个疙瘩。
但这会儿郑克反倒不急了。香还没烧完,他就站着等,见谢秋歧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谢秋歧想着刚刚说的话:“郑克,你想清楚了,跟着我,郑家就要绝后了。”
郑克的动作一停,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话:“你知道我不在意……”
“但长辈还是会在意,”谢秋歧温和地说:“你爸交代过,不能让郑家断了,这是他的遗言。我去机场救你,就是为了不让郑家断掉,但以后郑家断不断,你要想好。”
两人之间有点沉默。那几只香烧不完似的。
郑克瞪着青烟发愣,郑家的这支香到了他这里就要断了,他是有责任的。
“真的断了,到了地底下,爸妈要怪就怪我,也怪不到你头上。”郑克去拉谢秋歧的手:“我不能为了要一个孩子就和你分开,这太荒谬了,对孩子也不负责。”
谢秋歧回握他的手:“我只是不想让你以后觉得遗憾。”
郑克摇头:“遗憾的事情多了去了。”
两人接了个吻,在长辈面前,在这阴沉的墓室里。
出去的时候,谢秋歧接了个电话,结束后很高兴:“司警说,一部分被抢走的钻石能追讨回来了。虽然库房里的监控全都关了,但银行外头的还有一个忘了关,他们逐帧地根据录像找人,把钻石要回来。全收回来不现实,但应该能回收一大批,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吧。”
郑克大喜:“太好了。早上开会的时候老家伙们都发愁呢,订单就放在那里,货又交不出去,丢几个客源还是小事,信誉没了就糟了。”
谢秋歧也想了办法:“我联系了奥拉和尼古拉斯,这是共克时艰的时候。奥拉答应了会优先为我们供货,并且联系其他的矿区提供帮助。我打算回芝加哥一趟,尼古拉斯和从前那些朋友们也可以为我们想想办法,大家往后还要一起做生意的。”
“奥拉他们怎么说?”
“隆达的矿区自从实现了机械化作业后,产量提高了不少,所以,供货量也提了上来,奥拉非常希望我们能够增加订单,帮助她消化库存,我和她初步谈下来,她提出降价百分之五的条件,只要我们答应增加百分之二十的订单。我让她保证质量,其他的没问题。”
“看来她真的把哈扎的黑矿产业带上了正轨。”
“她愿意走正道,也给我们省了不少麻烦。货来路正,有合法手续,总是要比没有的好。”
“我可以让公司的市场团队去安哥拉签正式合同,你就不要跑那么远了。”
“但芝加哥我必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