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青远区公安局xx分局,一位戴着黑色墨镜,身穿一袭宝蓝色真丝长裙的女子踩着鞋跟尖得仿佛随时会断掉的高跟鞋款款走进里面的拘留室,她朝一路领她过来并开门的狱警点了个头,示意想单独跟里面的人谈谈,那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抿唇无声地退了出去。
“怎么是你来?我堂弟呢?律师呢?”侯能一改往日的嚣张狂肆,隔着玻璃对着一脸淡定优雅的宋如意高声质问:“我打过电话给他们的,怎么……”
宋如意自顾自地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摘下墨镜,挑了挑眉,打量着衣服皱得像梅干菜,显得无比狼狈的侯能,不急不缓地说道:“你以为他们会为了你这样……的人放下自己那么重要的公事,特意赶过来救你?你也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她自认话说得已经相当客气了,没将更难听的评语宣之于口。
接到侯杰打给她的电话的时候,坦白说她并没有太吃惊。以侯能这种扶不上台面的性子,他会惹事可谓是早晚的事。对于要不要救他,如何救他,她没少在侯杰耳边“建言献策”,当然,如果侯能亲耳听到了她说的那些话之后,估计会气疯。
“你说什么?你是什么意思?”侯能好歹在城市里也混了这么些年,某些东西他还是知道的。他半眯起眼,像恶狼一般地狠狠盯着她。“是我堂弟派你过来的?”
宋如意懒懒地交叠起两腿,闲闲地看着自己精心美容过的指甲。“还是说正事吧!你怎么会被人抓到这里来的?”侯杰在电话里说得语焉不详,对于他犯下的事她到目前为止还并不是很清楚。
不过,凭着对侯能这个人的了解,他以往做过的那些事,随便数出来都可以找出几条让他蹲监牢的罪状,只不过被他以及某些人有意无意地糊弄敷衍过去了,一直隐而未发而已。
对于侯能这个人,宋如意不爽他已经很久了。虽然他跟她的经历有不少相似的地方,比如都曾是起于微末,生活潦倒,但她是一路实实在在打拼奋斗过来的,能混到今时今日,她可以仰头无愧任何人;但是侯能不同,他不过仅仅是靠上了跟他有点血缘亲情的隔房堂弟侯杰,便一朝翻身作威作福,吃喝嫖赌无所不能,实在让人唾弃得很。
看到他被关进拘留室,而且满身狼狈,她在心里拍手称快。
侯能鼓着黄褐色的浑浊眼珠瞪着她好久,见她半点不为所动,只得泄了气,埋着头老老实实地交代道:“昨晚我不过是闲着睡不着,就到那个姓莫的小妞家里去了……”这话他是不敢跟侯杰实话实说的,只含糊地说自己不小心被人打了,又被送到局里来,但现下宋如意肯定是不容他糊弄过去的,只得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没听完他说的,宋如意不可置信地瞠大眼看着他。“你大半夜去莫可家?你想对她……你是不是疯了?精虫上脑也不看看对象和时候?”早就提醒过他不要去招惹莫可,没想到他不但平时言语调戏骚扰就罢了,居然还想闯到人家家里?这下他不说傻子也明白他要去干什么了。“然后呢?你怎么会被抓的?”她气得全身颤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没想到他竟然还一脸愤愤和冤屈。“我连她家门都没进去,就被人打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这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是谁打晕你的?”她眼神阴鸷地盯着他。
他目光闪烁地避开她的视线,这话不说他也觉得没脸。那晚楼道黑灯瞎火的,他满心只想着赶紧撬开门快点进去,把那个勾得他心痒痒的小妞给办了,哪里会防到有人会从他背后偷袭?不但一击命中,还让他连回头看来人长什么样都来不及。
对于他的默认,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见过智商低下的,没见过这么低下的,犯了事被逮个现行也就罢了,居然连是谁给他下套的都搞不清楚?!这人还能成什么事?看来她跟侯杰暗示取他而代之的建议一点也没错。
“局里是怎么跟你说的?你犯的是什么事?”抓他总得有个罪名和由头吧?
他哽了一下,然后不情不愿地低声道:“私闯民宅、□□未遂……”说到后面就有点吞吞吐吐的。
她蹙紧眉,双手环臂地瞄着他。“还有呢?”看他这模样,明显是还有下文。
他双手捏紧,就像手中有个什么让他欲除之而后快的东西一般,犹豫了半天才回答:“还有……私藏毒-品。”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又说了一遍,语气已经有些快要爆发的迹象。
听到他的答案,她控制不住地站了起来,以一种无可救药和不屑一顾的表情瞪着他。“你还吸毒?!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的事?”好色也就算了,他还吸毒?
相信即便是侯杰在这里,听到了这件事,他的反应也会跟她大同小异。毒-品是最烧钱的玩意儿,稍微正常点的人都不会去碰它,更不会允许身边的人去碰。可是,竟然还是有人偏要去踏这座雷池。
“不过是一个哥们强塞给我的,我还没来得及去动呢!”仿佛是也想到了他堂弟侯杰得知这件事后会有的反应,他一把站起来仰着头大声辩解道:“我没有吸毒!”不学无术的人,身边总会多多少少也围着这么一群同样不学无术的人,有混混为了讨好他,主动递给他这么一包东西,他当时只觉得新奇,也就没有推拒,顺手就塞到自己的裤袋里,哪想到会这么巧地被警察搜到?
他咬牙暗恨,点子也太背了!
现在宋如意关心的已经不是他私闯民宅□□未遂的事,私藏毒-品的罪名可比这些严重多了,毕竟那些都没有真正发生。“怎么会这么巧?你去撬人家的门,就这么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打晕了,又这么刚刚好地搜出你身上的毒品?”她到底比他有些智商,心思也细腻了些。“你不会是……被什么人盯住了吧?”她惊疑不定地问。
他一愣,顿时熄了满身的火气。“不、不可能吧?什么人会盯上我?”回想那晚的事,心里也忍不住发毛。那个打晕他的人来无影去无踪,身手又那么利落,不像是个普通人。
她低首沉默了半晌,然后才缓缓道:“你这段时间还是安分一点为好,我会把这些事告诉‘上头’,让他们想办法处理。”如果真被人盯上了,可不是一件好事,搞不好会影响他们布置以久的大局。
见她似要这么走了,他连忙赶上前想拦住她。“你就这么走了?那我呢?我怎么办?”他可不想真被关起来,他还有大把的逍遥日子要过呢!
她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我说了,我会告诉‘上头’,让他们来处理。”
他急了,扯住她的手腕。“先把我……把我保释出去啊!我不想再待在这里……”
她的眼神阴暗地闪了闪,不慌不忙地从他的手掌中抽出自己的手。“你犯了错,总要受点教训,还是就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里吧!不然闹大了,谁都不会来救你。”
讲完这番话,她抬高下颚,依然姿态优雅地走了出去,再也没回过头看他一眼。
送完莫可,程否并未马上回征信社,而是先回家了一趟,清清爽爽地洗了一个澡并换上另一套干净的衣服后,才老神在在地开车回了他的工作地。
虽然是老板,但他很少一上午都见不到人,一般情况下,他至少会来这里晃一下。钟聆从早晨到中午,已经不知道给他打过多少个电话。
看着老大若无其事,就跟平常一样地插着手从她的办公室悠然经过的时候,钟聆忍了又忍,还是开口喊住了他:“老大。”
程否站住了,转头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什么事?”
她慢慢走了过来,站在他的面前。她隐隐闻到他身上薄荷味的沐浴乳的味道,她几不可查地全身打量了他一遍,没有,看起来他很正常,什么事都没发生。
某种意义上来说,程否是个不太喜欢受约束的人,但同样的,他也是个相当自律的人。遇到什么情况,该做什么事,他一向清清楚楚,而且执行分明。今天是上班日,她一上午没见到他来,便多次打电话找过他,但除了他第一次接了她的电话并告诉她“我有事,办完就会过来”,他就再也没接过她后来的电话。
她暗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他道:“上午你是不是找过雷律师?他的秘书刚刚来过电话,说雷律师有点事情想跟你谈。”
她口中的雷律师名叫雷慎行,是他们征信社的御用律师,也跟他们合作很多年了。不过,在没有什么要事的话,他是不会轻易打电话过来的。
她敏锐地观察到,他听了之后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仅仅只是朝她点了个头。“好,我知道了。”然后抬起腿,往他的办公室走去。
她抿了抿唇,不甘心地跟了上来。“老大,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不喜欢这种被他排除在外的感觉。
他没有停下,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没什么,这个你不用管。”最近他只要说出这样的话,就意味着真的不需要她插手管。她清楚他的个性,所以不敢再触怒到他。
“那……我出去了。”她在门口再次望了他一眼,然后抿起唇一脸黯然地转身离开了。她不该这么急的,是什么打乱了她以前的计划?她了解程否这个人,也觉得自己是最适合他的人,他们的价值观相同,性格也有几分相似,最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会最大限度地成就对方,为什么她现在却不确定了?
她原本是打算借由时间,借由他们日移月易的相处和磨合,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但是现在……是她错估了自己,还是错算了他?
坐在自己办公室的程否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很清楚雷律师找他是为了什么事。由于莫可的事,他不得不提早解决侯能这个人,为了顺利控告他并让他尽早进监狱,他只能委托他最信任的雷慎行。雷律师将代表他,或者该说代表受害人莫可,对侯能提起诉讼。
他拿起桌上的办公电话,熟练地拨了雷慎行那边的号码,在铃声响过大概三秒钟以后,雷慎行接了他的电话。
雷律师也不跟他寒暄,毫不拖泥带水地告诉了他一件事:“我刚刚接获一个消息,侯能被放了,好像是检察院那边的人出面保释的。”
检察院?闻言,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