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许鹿彻夜未眠。
她和许彦青也曾假想过,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为了保卫神圣的爱情硕果,他们列举出诸多轰轰烈烈的壮举,却不曾想最终会是这般仓促收尾,妥协于现实,败给不强大的自己。
出国当天,王女士送她去机场,大约知道此后再难见一面,冷漠的她头一次流露出母亲的温情,对许鹿说:“年轻多好啊……出去以后多学点本事,不要像我,除了会生儿子,也没什么用了。”
她站在办理值机手续的队伍中,慢吞吞往前挪着步子。
王女士又说:“傻孩子,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的大提琴拉得比大部分同龄人都好,你会有许多机会四处表演,你会结识各种各样优秀的人,忘了他吧,你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妈妈。”许鹿突然打断她。
王女士愣住。
这么多年了,尽管同住一个屋檐下,许鹿喊她妈妈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现在,她喊了她“妈妈”。
许鹿说:“妈,我听人说,20岁到24岁,这四年的变化不会太大,30岁到34岁,变化也不会太大,人活在这世上,越往后,越迟缓,而12岁到16岁,同样是四年,却是天翻地覆的成长。”
她很难过,红着眼眶朝王女士微微笑了笑:“你说往后的日子还很长,其实不是这样算的,许彦青他……他已经是我的半辈子了。”
8岁,她初到许家,轻轻拉着许彦青的袖子叫哥哥;
12岁,她越来越任性,逼许彦青发誓只喜欢她一个;
14岁,她懂了什么是喜欢,开始为他辗转难眠,患得患失;
16岁,美好的16岁……她设下陷阱引他进来,这次,他总算没骂她……
现在她长大了,可是她那半辈子,早早葬在了这里。
出国后她专心学业,没去找许彦青,那张电话卡不知不觉蒙尘,后来更没了踪影,就像她的爱情,消失得不讲半点道理。
有时午夜梦回,她也想过抗争,可是她拿什么去争呢?她的生活费全是许老板给的,所以王女士说的那些,话糙理不糙,她是该多学些本事……学到足够强大,然后,继续等着他。
“时间过得真快啊……”许鹿坐在漆黑一片的衣柜里,呢喃低语。
不知不觉竟也有五六年了,当初的山盟海誓,就这么被时间带走,只在记忆的角落里,残留着几缕痕迹。
时间啊,可真是个好东西。
嗬——
衣柜门被人打开,光亮照进这幽暗的角落,她眯起眼睛,迷蒙中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哥哥?”她轻声喃喃。
他的脸庞一如既往清俊儒雅,看见她时,眼中倾泻出温暖,柔声问:“等了很久?”
“是啊,很久……”她的眼睛涌出热意,“我一直,在等你。”
这里有一个孤独的灵魂,它一直,一直在等你。
……
许彦青打开衣柜门,还未看清里面人的脸,只看到一片衣角,笑意便忍不住从眼中流泻而出。
——几个小孩玩捉迷藏,找来找去,只剩许鹿没找着,他回来后听说这件事,就猜到她肯定藏在这里。
小可怜鬼,弟弟妹妹们都去玩新游戏了,你还闷在里头做什么?等了很久吧?
“是啊,很久……”
也不知是光线刺眼,亦或是感到委屈,她突然眼泪汪汪,像曾经在他怀里撒娇一样眼巴巴望着他,说:“我一直,在等你。”
许彦青微怔,随后笑着问:“一直在等我,怎么不来找我?”
许鹿听到这句话,脸上显出一种如梦初醒的怔忪,仿佛刚才她说的话,只是梦中的呓语。
许彦青真的要笑了。
他抬脚迈进来,反手关上了衣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