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中年男人身材魁梧,衣服和裤子沾满血迹,尘土再一次覆盖上去,显得灰蒙蒙的,手臂和小腿都抱着纱布,一直在往外渗血。
他扯着医生的白大褂,不住地哽咽:“求求你们了,再试一次。”
医生没挣脱,只是无奈地看着他:“节哀吧。”
王不凡见状,也没勇气迈进去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谢衍今年刚巧二十七岁。
有个男人扶着那大叔起来:“叔,节哀吧,我想小衍不会后悔的。”
瞿铮远听见这话,脑子空了,就好像是有人关掉了他身上的某个开关,所有器官都在一瞬间怠工了,浑身的力气也被抽得一干二净。
心跳并不剧烈,只是呆呆地望着那个床位,有些不知所措,不敢靠近,耳朵里都是嗡嗡的声响。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有值班护士认出他,惊喜地叫出他的名字,他还是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
星辰陨落,他的世界被大雪掩埋,变得寂静无声,关于未来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只是眼前仍然会浮现出少年稚嫩的笑容,吃到美食时的欢欣雀跃、解出竞赛题后的神采飞扬、长高半厘米后的手舞足蹈……
谢衍还那么小,应该是满怀希望地等待日出,而不是化成一缕青烟,在万家灯火中流离失所。
谢衍走的很孤单吧。
瞿铮远越想越觉得心疼,失魂落魄地走到病床前。
大叔狠狠地捶着床沿,涕泗横流地哭喊:“臭小子!你怎么敢就这么把我扔在这世上?”
瞿铮远猜想这大叔一定是警局的某位领导,这些都是谢衍的同事。
虽然为谢衍树立英雄纪念碑是件光荣的事情,但他还是想买块风水宝地,跟谢衍合葬在一起,做对鬼眷侣。
于是鼓起勇气说:“叔,没事的,他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活着罢了。他的身后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大叔抹了一把鼻涕,抬眸道:“你是什么人?”
为了争取后事处理权,瞿铮远豁出去了,用平稳且坚定地腔调说:“我是他爱人。”
“啥?”
一群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到他身上,王不凡只恨没有缝住瞿铮远的嘴,她慌慌张张地解释道:“他们关系好,平常就爱开玩笑这么称呼对方。”
这时候,死者的妻子抹了一把眼泪,瞪着一对红通通的核桃眼:“我和浩军都认识十多年了,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啊!?”
这声惊讶的疑问来自瞿铮远和王不凡两个人,瞿铮远用极尽扭曲的声调反问,“你说他叫什么来着?”
“你到底是谁啊?”大叔问。
瞿铮远也快忘记自己是谁了,他拼命挤进人堆,伸手掀开那床被子,床上的人已经被撞的血流成河,看不清原来的容貌。
“你要干什么?”大妈通红的眼睛瞪着他。
“他叫什么名字?”瞿铮远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病床上的人。
“严浩军。”
“………………”
姜飞是唯一一个把小护士的话听完的,因为觉得对方长得特漂亮。
小护士的原话是: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大部分都没有生命危险,做完急救工作后都转到普通病房了。
于是他坏心眼儿地先行一步,很快就找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师哥。
谢衍看见他仿佛看见了救兵,来不及真情流露,也来不及大吐苦水,直奔主题:“你来得正好,快快快,扶我上个厕所!憋死我了!”
住院部三楼的走廊亮着灯,谢衍在姜飞的搀扶下,艰难地挪向走廊西侧的卫生间。
他的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膝盖以下都没法动,拐杖要明天一早才能送到,行动很不方便。
姜飞一靠近他就嗅到一股浓郁的药水味。
“能行不哥?要不然我问护士要个壶吧,你直接尿里边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