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掐住自己脖子的手一松。
他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直到对方往后躺下,他失去着力点,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虽然睁着双眼,但看什么都是黑乎乎的,眼眶还发疼,有种差点被人把眼珠子都掐出来的错觉。
“凌先生,你没事吧?”
假会首的声音传来,忽远忽近。
凌枢觉得自己是摇头了,但身体好像又没动,在混沌和清醒之间徘徊去。
他索性不去思考了,放任自己随意摊平在地上,懒洋洋偷得浮生半日闲。
直到他又听见有人在说话。
“岳先生,你没事吧?怎么这么多血!”
凌枢不记得自己哪来的力气又突然从地上弹起,一下就奔到声音来源。
“岳定唐!”
他耳朵还是嗡嗡的,索性就大声嚷嚷出来,也不知道音量到底有多高。
可他没等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和声音。
那人仿佛死了一般,无声无息。
“岳定唐!你在哪里!”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烈,凌枢嘶吼起来,近乎咆哮。
一只手握住他的肩膀。
“这里……”
凌枢顺势摸过去,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你怎样?”
他伸手摸索,衣服上半是干涸,半是湿漉漉的黏腻,说不清沾了多少血迹。
凌枢的心都跟着颤抖了。
他不敢再摸下去,生怕摸到一个鲜血淋漓的窟窿,摸到对方行将消失的生命。
而他却无法堵上那个窟窿,只能紧紧搂住对方。
“我没事……”
“你别说话,别说话!”
黑暗中,他不敢松手。
一松开手,岳定唐就会离他而去。
他们曾经分开很多年。
很多年里音信全无。
凌枢在看见卧室书架上那本《罗密欧与朱丽叶》,在母校梧桐树下抚摸树干时,未必没有想起过岳定唐,可那仅仅也只是存在记忆之中的一抹亮色。
也许时时擦拭而翻新,也许人物因时间久远而有所美化,可那毕竟只是记忆了,再也影响不到现实里的人。
但某一天,岳定唐忽然从记忆里走出来,走到了他的生活中。
最初的重逢并不美好,甚至还火药味十足,两人针锋相对,凌枢输了一局,他看出岳定唐正经外表下的促狭,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彼此不停试探对方底线,在容忍的边缘不断来回。
重逢后的岳定唐似乎不止一张面孔,他想探究凌枢身上的秘密,凌枢同样觉得他将真正的自己隐藏在斯文儒雅的大学教授身份之下。
可究竟是什么时候,这种试探变了质?
凌枢记不清了。
或许是在东北,他躺在破旧道观铺满稻草的冰冷地上,看见岳定唐从门口进来,忧心忡忡,满脸都写着凌枢二字,背后漫天彩霞,飞虹流荧。
或许是他放弃自己生的机会,宁肯两人抱着一块死,在寂静无人的地道里,彼此的身体传递了温暖,也传递无声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