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看,这就是婆婆丁,这时节有些老了,前些日子最是好吃,拌点香油和盐,很是鲜嫩。”
“姑娘小心这个,这个是附近猎人放的陷阱,专捕兔子野鸡之类的,姑娘小心夹了脚。”
王大家的细心周全,一路照顾周密。
林间清风袭来,树影婆娑起舞,林姝蔓心境亦随之起伏,变得开阔欣喜。
突然,前方树影间传来马蹄疾驰的“哒哒”声,伴着树叶窸窣声,含糊不清。
王大家解释:“估摸是附近有人打猎。”
海棠忙皱眉,林姝蔓出门前没想过遇到人,并未带帏帽,虽说本朝男女大防并不严格,若遇到外男还是有些不妥。
林姝蔓指了个相反方向,“我们往那边去。”
她并不希望遇见外人。
于是,王大家带路,海棠扶着林姝蔓往相反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马蹄声渐远,林间树木茂盛,小路曲弯逶迤,很快就见不到原本的地方。
没等林姝蔓舒口气,就见后方草丛中窜出一只白兔,不大的身形,急匆匆的从几人身侧跑过。
不待三人反应,身后快马奔腾疾驰而来,茂密的树叶间,一只利箭疾驰而来!
海棠一个尖叫,连忙挡在林姝蔓身前护住她。王大家脸色煞白,腿肚子发软后退几步。
电光火石间,利箭飞冲,擦过林姝蔓耳侧,疾驰插在三人斜后方的树干上,箭头插进树干一指长,足见箭势冲击。
树影撺动间,一匹白马疾驰跳跃,堪堪停在三人面前。
马上男子玄色骑服,头戴玉冠,拽住缰绳,连忙翻身下马。
他像面前三人作揖,脸上带着忧色,“冲撞三位了,林中打猎,树木茂密,没注意到几位,三位姑娘可有受伤?”
林姝蔓斜倚在海棠怀中,刚才的一番变故吓得她腿肚子发颤,此刻方缓了些许。
听到这声音,不禁有些耳熟,她抬头望去,诧异道:“高大人?”
高明成一抬头,便见他朝思暮想的女子立在身前,一袭简单碧绿荷花刺绣襦裙,头上发髻有些凌乱,只别了一只白玉簪子,却衬得她肌肤白皙,冰肌雪肤,眼中眸光流转。
高明成一惊,有些语无伦次,“林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他自寺庙一见林姝蔓,惊为天人,可当时林姝蔓身上有婚约,他也只能将自己这点小心思埋在心底。不想天无绝人之路,林姝蔓居然退亲了,他喜不自禁,央求母亲前去提亲,只是当日林府王夫人并未答应,高明成却不气馁,提亲男方要有诚意,多来几次女方才同意的大有人在。
只是不成想,今日居然在京郊如此偏僻的林子中偶遇林姝蔓,他心中暗自感慨,两人缘分奇妙。
林姝蔓也是讶异,她在庄中不知世事,并不知道高家提亲一事,只是单纯惊讶。
她正要开口回答,林中树影窸窸窣窣,又一匹骏马疾驰而来,堪堪停在几人面前,马蹄落下,一阵灰尘散落飞扬在林间。
这是一匹黑马,毛色光亮,马身高大,马上男子头戴金冠,身着华服,腰间青绿宫绦上坠着块和田玉珮,周身气势不凡。
男子哈哈哈大笑:“明成,我说你射不中吧!”
他翻身下马,这才瞥见林姝蔓三人。
阳光透过树影洒在身上,犹如细细小小的碎金泼洒在林姝蔓侧脸上,肤若凝脂,翩若惊鸿,螓首低垂,雪腮玉肌,她就这样俏生生的立在林中,恍若误入凡尘的仙子,下一秒就要羽化飞仙。
高明成神色莫名不自在,移到男子前挡住他的视线,恭声道:“三皇子。这是广平候府嫡长女林小姐,刚才臣不小心冲撞了她们。”
居然是三皇子?林姝蔓也是一怔,偷眼看去,蒋明德骑装在身更显英姿挺拔,俊美无俦,只是双眼直盯盯看着林姝蔓,有些无礼和放肆。
倒是和传言一样。林姝蔓微微蹙眉,身子一侧,避开那道令人不舒服的目光。
这一侧,蒋明德才回过神,作揖歉意道:“原是广平候府的林姑娘,我和明成林中打猎,树影茂盛,并未注意到姑娘身影,实在冒犯,请姑娘恕罪。”
林姝蔓侧身还了一礼:“三皇子客气,是我误入这里,打扰您和高大人狩猎。”
她声音娇声软糯,还带着惊魂未定的颤音,如芊芊玉手,蒋明德只觉得心弦都被拨得一动。
蒋明德不禁低头瞟了一眼,素色长裙被林间微风吹起,勾勒出女子娇柔妩媚的身躯,高处耸立,低处婉转,好似一幅价值千金的美人图。
他不禁心更痒了。
这身段,这嗓音,连他府上新进的扬州瘦马都比不得,他纵览京城贵女数年,竟不想还有遗落的明珠,瞧上一眼,身子都酥了。
恰好近来朝中震荡,李贵妃管他管的严,不许他近来花天酒地,府上王妃死板,侧妃妾室也都颜色旧了,今日忽见美人,他心中压抑许久的欲望悄悄抬头。
欲望一起,别的都不顾,他朗声笑道:“相逢就是缘,冲撞了林姑娘,不若林姑娘去我府上一坐,我好赔礼道歉?”
第21章 纠缠
这话一出,林姝蔓、高明成脸色皆是一变。
这话对未出阁的女子来说实属失礼,语气中的调笑也有些冒犯。
如果是其他人,林姝蔓大可以直接离开,可他是三皇子,天家贵胄,广平候再受重用也是臣子。
林姝蔓低垂美眸,福了一礼:“三皇子宽厚,小女子感激不尽,只是小女并没受伤,无需殿下费心。”
高明成暗自焦急,京都中谁不知道三皇子沉湎声色,京中但凡有些姿色、他瞧上眼的都拉进府中,就这样,平日里瘦马歌姬的还往府上送。
正是三皇子这个性子,见了林姝蔓这等不凡姿色,能没心思么。
高明成已从偶遇心上人的兴奋中清醒过来,他最不想看的就是三皇子对林姝蔓起了心思。
当下他附到蒋明德耳边一阵耳语。
一阵风吹过林间,带来远处芬芳。林姝蔓一直低低垂首,如一株不胜风雨的西府海棠。
被林风一吹,蒋明德身上的汗意消散,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这几日心情不好,来之前喝了点酒,刚才高明成介绍林姝蔓时也没听清,只当林姝蔓乃是什么小官之女,他自是可一阵享受。
可广平候嫡长女?广平候手握兵权,也深得帝心,即便蒋明德天家冑贵,也不能轻易招惹。
若是平日里,蒋明德定能反应过来,只是如今酒意上头,他心中不禁有些憋屈。
自己堂堂皇子还要看臣子脸色不成?
再说,自己不吃到口,只是瞧瞧不行么!
当下眼珠一转,笑道:“林姑娘怎么自己在这里,岂不危险?”
林姝蔓去京郊避风头也不算隐蔽事,京中知道的大有人在,如今蒋明德故意这么一问用意何在?
林姝蔓有些头疼,却还是规矩道:“小女子在山脚下庄子处玩乐,已有一段时日。”
“哦,可是附近那个温泉庄子?”
“正是。”林姝蔓敛眸。
蒋明德抚掌大笑:“哈哈哈,如此甚好,来的路上我就注意到那庄子,风景别致自有一番雅趣,早就想进去一览,只不知道主家是谁不好前往。现下居然正好遇到林姑娘了,不若这样,我和明成也打了些猎物,正好一路送到林姑娘庄子上,也算作赔礼如何?”
这就是明着要林姝蔓招待一番了。
话说到这份上,真是由不得林姝蔓拒绝,她袖中玉手紧紧握拳,指节泛白。
林姝蔓强颜福身:“这……殿下,寒舍简陋……”
蒋明德笑意有些凝固,眼神晦暗:“怎么,林姑娘要拒绝我?”
“不敢。”林姝蔓长长的睫毛颤抖,“只是庄子景色平淡,怕入不得贵人的眼。”
蒋明德大笑:“无妨无妨!”
一边唤过奴仆牵着马,自己走在前头。
身后奴仆有带着行囊的,还有拿着猎物的,有野兔、野鸡,还有一头鹿,真是猎到不少猎物。
可此刻林姝蔓心乱如麻,根本没注意,她紧紧攥着海棠的手,彷佛在汲取力量,一边吩咐王大家的快回庄子,收拾布置一番。
来时的路不过短短半盏茶,回去却彷佛遥遥无期。
待到了庄子上,林姝蔓领着二人来到温泉池旁,这里白雾袅袅,烟雾弥漫,不似凡间倒像仙境,在这里设桌摆宴,着实享受。
王大家的着实机灵,早早就摆好桌椅,备好膳具,中间更是置办下烤炉,先一步送回庄子上的各色猎物也都处理妥当,一些做成了各色荤菜,一部分切好刷上油,待到一会儿烤制。
林姝蔓福身道:“殿下请先稍等,小女仪容不整,先行告退。”
又吩咐下人精心伺候着,这才带着海棠去了内院。
刚一进屋她就瘫软下来,海棠吓得失色,连忙扶起她到榻上歇息,惶恐不安。
林姝蔓头疼欲裂,一阵阵恐惧的酥麻从脚底蔓延到头顶。
她实在没想到招惹来了三皇子!
三皇子这人于女色上如何荒唐恐怕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前世先帝驾崩,三皇子登基,无人可以管束得了这位当朝天子,三皇子才暴露本性,后宫三千嫔妃已然满足不了他,他那时荒淫无度,京城中但凡有姿色的女子,不管是待嫁闺中,还是嫁为人妇,只要他看上眼了,通通收进宫内,玩段日子又腻烦了,就抛在身后不再理会。
那段日子虽她已被刘怀玉囚禁起来,三皇子的荒唐依然有所耳闻,甚至朝中大臣都有妻子被三皇子强行纳入宫中。
如此荒唐无度的一个人,今日更是饮了酒,难保做不出什么事!
只如此一想,林姝蔓便脊背发寒,玉手颤抖。
海棠在一旁忙拿了碟子绿豆糕,倒上一壶花茶水,“姑娘你无事吧,可是累的,吃点东西?”
林姝蔓拿了块绿豆糕送进朱唇之中,几块下肚方缓了过来,神情好多了。
看了眼外面天色,已近午后,京城中有宵禁,无论如何,晚上城门关闭前三皇子和高明成也会离开,只要挺过这段时间,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林姝蔓眸光一沉,紧握玉拳,朗声道:“海棠,伺候我换衣裳。我要穿去年做的那件绛紫色春衫。”
那件绛紫色春衫,颜色老气,花色过时,透着暮气,当时做完林姝蔓很是不喜,压在箱子底下,可如今她却希翼这件衣衫能压压自己容颜。
妆奁前,海棠给林姝蔓上妆,特意将唇色涂得发白,显得单薄无力。
最后绾发,发上不多钗钿,只一支翡翠簪。
林姝蔓歪头思索,“去把那只金凤钗拿了给我。”
海棠一怔,翻起妆奁,那只金凤钗钗头磨得锋利,一不小心就容易划破肌肤,素日林姝蔓也不多用。
海棠心中疑惑,却不多问,拿了钗子递给林姝蔓。
林姝蔓满意审视锋利无比的钗头,将它藏于袖中。
她可也是将门之女,如果三皇子真起了荒唐的心思,她林姝蔓也不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