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侍女与宫女随即簇拥上前,扶着她往外去,傅瑶则攥紧了谢迟的手,随着往外去,一直送到正门,见着谢朝云上了凤撵,目送仪仗往宫中的方向去。
    一路上都已经清道,京中百姓挤在路边,又或是在茶楼、戏楼的高处,看这皇后仪仗。府中一早就令小厮们备了铜钱和糖果,等到仪架远去后,分给看热闹的百姓和孩童们,权当是沾喜气攒福气。
    此外,傅瑶还做主赏了府中所有仆从三个月的月例,大方得很。
    谢迟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显得格外沉默,傅瑶也不在乎旁人看没看到,始终攥着他的手,衣袖交叠。
    等到连乐声都渐渐远去后,谢迟垂眼看向傅瑶,低声道:“回去吧。”
    “嗯。”傅瑶乖巧地应了声。
    两人慢慢地回正院去,原本热闹的府中逐渐安静下来。而回到正院后,饭菜倒是已经摆好,可谢迟却并没什么胃口,正欲开口,却被傅瑶给截了下来。
    “今日是阿云大喜的日子,虽然是不舍,但还是要替她庆祝的。”傅瑶将他拉了过去,“事情都已经忙完了,再没旁的,我可以陪你喝些酒。”
    傅瑶酒量不好,平素里是自觉不沾酒的,谢迟在一旁坐了下来:“那好。”
    “阿云与皇上是两情相悦,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傅瑶斟了两杯酒,一杯放到了谢迟手中。
    傅瑶知道,无论谢迟表面再怎么平静,心中必然十分在意。
    他与朝云相依为命,骤然分开,是割舍了最重要的人,就算是时常能见着,终归也是不一样的。
    傅瑶定定地看着他,笑盈盈道:“往后我陪着你。”
    第74章
    哪怕谢迟什么都不说,傅瑶也知道朝云的出嫁对他意味着什么,所以一早就让人备好了酒菜,准备舍开顾忌陪他喝一场。
    她酒量不好,所以从一开始,傅瑶就知道自己第二日八成会睡到日上三竿。
    虽然结果的确如她预料的那样,但过程却是不大一样的。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傅瑶只觉着浑身酸软,头也隐隐作痛,她伏在那里想了会儿,总算是勉强从一团浆糊似的脑中寻出点记忆来。
    她醉了之后,就彻底没了顾忌,扑在谢迟怀中索吻。
    谢迟原本那点沉郁倒是被她搅得半点不剩,先是哭笑不得,后来被撩得起了火之后,便直接将人给抱进内室……
    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不可描述了,傅瑶断断续续地回忆起些片段,扶了扶额,果断决定今后还是少喝些酒为好。
    忙完朝云大婚的事情后,霎时就闲了下来,傅瑶原本还琢磨着该做些什么打发时间,结果竟猝不及防地病了。
    她虽看起来柔弱,但身体却一向很好,很少会生病,若不然谢迟先前病中她陪了那么久,也难全身而退。
    傅瑶自己心里有数,并没很当回事,原本是想着请个寻常大夫来看看,随意开几帖药就好,但谢迟知晓之后,却让人直接去将景太医给请了过来。
    景太医是谢朝云早年在宫中时的旧识,医术过人,性情也很好,据朝云说,唯一的缺点就是话太多。
    傅瑶倒是觉着还好。
    兴许只有对谢家兄妹这样不怎么听医嘱,不拿自己的病当回事的人,景太医才会多念叨得多些。
    “夫人没什么大碍,应当是前些日子劳累过度,如今一下子清闲下来,再加上饮食中的凉物过多,病气入体,故而多有不适。”景太医开了个药方,叮嘱道,“这药按时吃,日常饮食也要忌口,不要吃过凉的、寒性的,过几日就好了。”
    谢迟颔首应了,令人将景太医给送了出去,而后在床榻边坐了,似笑非笑道:“我先前说什么来着?”
    方才听景太医直接点出来之后,傅瑶便开始心虚了,如今被谢迟问起来,只能讪讪地笑了声:“我今后多加注意,不再乱吃了。”
    傅瑶贪凉,谢迟也曾劝过两次,她明面上倒是答应了,可谢迟不在家中的时候仍旧是该如何就如何。毕竟往年也都是这样过的,并没什么妨碍,所以就有恃无恐。
    哪想到这么劳累了一番之后,竟真病了。
    谢迟看向一旁伺候的月杉,问道:“我不在的时候,夫人都在做些什么?你们又是怎么伺候的?”
    虽说谢迟神情未变,但责问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月杉立时就慌了。
    傅瑶陡然生出一种东窗事发,被秋后算账的感觉,虽想躲着,但还是硬着头皮拉了拉谢迟的衣袖:“这事是我的错,你就不要去责怪她们了……毕竟她们总不能违逆我的意思。”
    见谢迟不理,她又摇了摇那衣袖:“你若是非要罚她们,干脆先罚我好了。”
    谢迟回头瞥了傅瑶一眼,见着她那带着些讨好的笑,无奈道:“算了……看在你尚在病中的份上。”
    “其实也还好,”傅瑶揉了揉脸颊,自我安慰道,“刚好忙完了阿云的婚事,我就当借这个机会好好歇息一番。”
    她是想得开的,然而等到见着那一碗漆黑的药汤时,心情就没那么好了,脸色也霎时垮了下去。
    银翘知道她不喜欢吃苦药,贴心地准备好了蜜饯。
    “先放一放,”傅瑶屏着呼吸偏了偏头,不想看那药,“等到过会儿再喝。”
    也不知景太医到底都开了些什么药,她闻到那味道的时候,顿时生出些作呕的感觉,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谢迟将她这反应看在眼中,没忍住笑了起来。
    傅瑶皱眉声讨:“你怎么还幸灾乐祸!”
    “我原本还想着,就这么饶过实在是有些便宜你了,现在看来,这药就是责罚了。”谢迟将那药接了过来,低头嗅了嗅,“也还好。”
    他这些年来喝多了药,也不会如傅瑶这般娇气,就算是黄连也能面不改色。
    傅瑶看着谢迟那淡定的神情,凑近了些,随即又抬袖掩住了口鼻,简直怀疑他的嗅觉是不是出了问题。
    谢迟挑眉问道:“怎么,不想喝吗?”
    “才没有,”傅瑶隔着衣袖,含糊不清道,“我可是最听医嘱的人。”
    她虽然怕苦,但并不会因此就闹着不喝药,最多……最多也就是拖延一会儿,在心中反复做准备,最后必定是会喝下去的。
    谢迟笑了声,低头尝了一小口,面不改色道:“温度正正好,再放下去就凉了。”
    说着,将那碗送到了傅瑶唇边。
    傅瑶无奈地点了点头,捧过药碗来,屏着呼吸闭上眼,一口气将这药灌了下去。
    大有一副英勇就义的架势。
    谢迟强忍着笑意,目光落在一旁的蜜饯上,心中一动。
    方才谢迟尝药的时候,神情压根就没变化,然而傅瑶一口气喝完之后,苦意霎时就涌了上来,唇齿间也随之蔓延开来。
    她紧紧地皱着眉,正想要去拿蜜饯,却被谢迟捏着下巴,被迫仰起头来。
    谢迟覆上了她的唇,傅瑶瞪圆了眼看着他,正想将人给推开的时候,唇间却被撬开来,随之被抵着送进来的是块蜜饯……
    蜜饯很甜,可傅瑶却压根顾不得品,愣愣地看着谢迟。
    这一吻并没持续太久,谢迟在她唇舌间留恋了片刻,而后退开来,扬眉笑道:“还苦吗?”
    傅瑶:“……”
    她抬手捂了捂脸颊,唇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轻轻地咀嚼着那块蜜饯,只觉着比往常吃得仿佛要甜上许多。
    傅瑶对上谢迟专注的目光后,脸颊愈发地红了。
    虽说最为亲密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不知多少次,可方才那个举动却不大一样,但她一时半会儿就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只觉着分外高兴。
    及至晚间,侍女来铺床的时候,傅瑶拦了下,同谢迟道:“要么……这两日你去书房歇息吧?”
    谢迟毫不犹豫道:“不必。”
    “你身体向来不好,还是要多加留意才是,我怕过了病气给你。”
    傅瑶说这话时并没想太多,不过是心中想什么就说什么,可谢迟却忽而想起那日谢朝云同他的那场争辩。他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手中的书册,强调道:“不必,我就在这里。”
    见傅瑶犹豫,他又提醒道:“我方才已经亲过你了,也不想这几日都去独守空房。”
    谢迟态度坚决,傅瑶最后也没争过,只得听从了他的意思。
    好在这病并没持续太久,不过两三日就好起来了,凑巧姜从宁相邀,傅瑶便陪着她出门去了。
    “是要去看衣裳首饰吗?”傅瑶问道。
    再过半月就是姜从宁的婚期,换了旁的姑娘家,必然是在一心备嫁的,然而姜从宁却没这个心思,笑道:“我的嫁妆早就备好,没什么想要的了,咱们去戏园子听戏。”
    傅瑶忍俊不禁:“你倒是真是闲下来了。”
    她还记得,早在定亲之前,姜从宁已经开始备嫁,结果定亲之后,反倒像是没事做了一样,清闲得很。
    “范飞白还不值得我上心。嫁到侯府之后,就得打起精神讨婆母欢心了,届时怕是有得忙,说不准一直得等到生下长子之后才能站稳……自然是要趁着嫁过去之前,好好地玩个够。”姜从宁是早就盘算好的,在傅瑶面前也没什么避讳的,开玩笑道,“希望范飞白能有用些。”
    傅瑶愣了下,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姜从宁这话中的意思,哭笑不得地推了她一把,说不出话来。
    “你都成亲半年多了,怎么脸皮还这么薄?”姜从宁低声笑道,“不过就是子嗣那点事,有什么说不得的?”
    傅瑶咳了声,挑开窗帘来向外看了眼:“怎么还没到?”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姜从宁无奈地将人给拉了回来,“说起来,谢姑娘……谢皇后入宫之后,你那边没什么麻烦吧?”
    “没啊,”傅瑶重新看向她,“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姜从宁擅交际,总是会知道许多她没听过的事情。
    “就……”姜从宁斟酌着措辞,提醒道,“我看着,现在是有人打太傅的主意,想要到你家去当妾的。”
    傅瑶对此倒是并没很意外,只是有些无奈,苦中作乐道:“那也没办法,毕竟他太好了。”
    在傅瑶心中,谢迟这个人就是无一处不好。
    姜从宁沉默了一瞬,很想提醒她,怕是没几个人会觉着谢迟的性情好,只不过是因为他的权势地位可以忽略罢了。
    “其实倒也没什么,他答应了我不纳妾,那就绝不会毁约。”傅瑶在这点上还是有把握和底气的,也庆幸自己一早就同谢迟摊牌,将此事给彻底说明白了,如今便省心多了。
    姜从宁见她这般信任谢迟,原本的话倒是也不好多说了,只提醒道:“话虽如此,但有些手段还是要防着点的。”
    傅瑶点头应了下来:“我会多留心的。”
    说话间,马车在戏园子前停了下来,傅瑶扶着银翘下了车,随口问道:“我记得你先前并不怎么喜欢听戏,怎么突然想起来这边了?”
    姜从宁沉默了一瞬,叹了口气:“我倒是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但听人说,侯夫人最喜欢的就是这些。左右闲着无事,得寻个事情打发时间,索性就来听听看。”
    傅瑶点点头,没再多问。
    她知道婆媳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处,尤其是遇着那种严苛的婆母,就真真是有的折腾了。就连当初长姐嫁给周梓年,两人身份差得多,婆母倒是不怎么立规矩,但也曾规劝过她要勤俭持家。
    好在周梓年是站在长姐这一边,又会在其中调停,算是渐渐和睦起来。
    戏园子中人不少,小厮引着上了楼,傅瑶坐定之后,先要了干果和糕点,又要了茶水,而后方才看向那戏台。
    她们来得晚,戏已经开场,如今不知道正演到哪一节,热闹得很。
    姜从宁倒像是早就做过功课,同她讲道:“这是近来在京中颇有名气的戏。讲的是书生阴差阳错地救了只狐狸,却发现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狐狸美人感念其救命之恩,与他做了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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